第75章 稚愛(三)

光潔雪白的肌膚上,一道約兩厘米長的傷口坐落在那,與四周肌膚截然不同的粉色,刺眼的很。傷口的主人坐在操場邊沿的石塊上,她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兩條長長的辮子就落到肩上。李一成想問她的傷口還疼不疼,但看了半天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坐到她的旁邊。

沐子隐偷偷轉過頭去看李一成,就看到他坐在旁邊,一張臉上滿是汗珠,眉頭緊鎖,仿佛在承受什麽巨大的壓力一樣。見此情景,她便問他:“一成哥哥,你不舒服嗎?”

李一成的眉鎖的更緊,他緩緩扭過頭看沐子隐,在心中掙紮了半天,最終還是輕顫着手指想去碰碰她肩下的那道疤。他是那樣的小心翼翼,仿佛那道疤是一個正在流血的大窟窿,根本不敢使一點點的力氣。沐子隐不解的看着李一成,任由他伸出手去觸摸她的肌膚。

粗糙的指尖終于落在了那道粉色的疤痕上面,等了片刻,李一成輕輕移動指尖在上面掃動。他的動作太輕,導致沐子隐覺得癢癢的,忍不住躲開“咯咯”笑了起來:“好癢。”

“疼嗎?”李一成收回手,目光死死揪着沐子隐,一副怕她消失的模樣。沐子隐看着他,半響笑笑:“不疼。”

“傻瓜。”李一成輕嘆,再次伸出手,不過這次是輕輕揉了揉沐子隐的頭發。

樹蔭下的溫度低,很适合休息,微風徐徐吹着。沐子隐望着鐵六連的宿舍輕聲:“班副,我有點六連人的樣子麽?”

“不知道。”李一成也看向自己最愛的地方。“你就這麽喜歡六連?”

“喜歡啊。”望着隐約可見人影的宿舍,沐子隐笑的很開心,“好像有了家一樣,一成哥哥,也是這樣的感覺吧。”

李一成沉默了下說:“回去吧。”

“咦?不練了?”聞言沐子隐奇怪不已。

“下午還得打靶。”李一成這麽說着,轉過身拿起沐子隐的衣服替她穿上。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冷冷的,但手上的動作卻無比溫柔,幫她把衣服穿得好好的。穿得過程中,沐子隐發現他在替她把衣服拉上肩膀的時候,動作似乎頓了頓。

是因為她右肩上的那道傷疤嗎?沐子隐眨眨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李一成,驀地開口:“一成哥哥,為什麽這次回來你們都對我那麽好?”

“臭丫頭,哪來這麽多問題,對你好還不行啊!回去了,別那麽多廢話!”扣好手中最後一個扣子,李一成有些惡狠狠的低喝,說完轉身往宿舍方向走去。

“等等等下!”沐子隐忙追了上去拉住李一成,後者轉過身就一巴掌拍到她的頭上:“糾察糾察!死丫頭,不準拉拉扯扯的,被糾察看到就完了!”

“對不起我又忘了。”沐子隐捂着腦袋扁着嘴哼哼,“班副,下午我要請假,去剪頭發。”

李一成聽了,雙手插腰瞅了瞅沐子隐的兩條辮子,末了皺起眉:“幹啥好好的要剪頭發?你想出家當尼姑?”

“不是,辮子綁起來好麻煩,塞到帽子裏也很熱,會影響我的作戰能力。”沐子隐搖搖頭。

望着沐子隐肩頭兩根綁的跟麻花似的黑辮子,李一成伸手拿起一根,再看了看道:“不用請假,我給你剪。”

似乎是沒料到李一成會說這樣的話,沐子隐驚訝的張大嘴:“哈?班副你會剪頭發?”

“怎麽不會,操起剪刀‘咔嚓咔嚓’兩下不就行了,跟我走吧,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技術。”說完,李一成拽起沐子隐就往宿舍走,後者忙大叫起來:“喂,班副,糾察,糾察啊!你自己忘了!”

“去,死丫頭亂叫什麽呢!我怎麽會忘,附近沒糾察就不用整那玩意了。”李一成連忙松手恢複标準的軍姿。

“那你剛才還揍我!”摸着剛才被敲的腦袋,沐子隐不服氣的瞪李一成。

“我那是思想教育,思想教育!”

“騙人!”

……

兩個人從操場上一路說着話往鐵六連宿舍走,等到了樓裏,李一成讓沐子隐在一班宿舍門口坐着等,他自己小跑着往連長郝任的辦公室去。

連長辦公室與一班宿舍同一樓,一個在最左邊,一個在最右邊。指導員盧福臨不在,連長郝任正在裏屋睡覺,李一成跑了過去,也不喊報告,徑直打開門走了進去。然後就四處看,看了半天沒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便走到裏屋問郝任:“連長,連長!”

“嗯?”睡得迷迷糊糊的郝任應了一聲,沒睜開眼。

“連長,上次夏同志帶來的那把大剪刀呢?”李一成站在床邊問。

咋一聽到“夏同志”三個字,本是睡着的郝任猛地坐起身來,再一副兇惡的模樣道:“你說上個月來軍訓的那個夏淼淼?”

李一成被郝任的動作吓了一大跳,忙退後幾步點頭:“對,上次夏同志不是帶了把大剪刀來,說要跟連長拼命嗎!那把剪刀呢?”

郝任愣了一下,随即擡手揉揉額頭:“哦,還沒來得及還,在抽屜裏。”言畢他開始坐在床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不過李一成才不管他,直接從他桌子的抽屜裏拿了剪刀就走。

出門的時候碰到了剛從食堂檢查回來的盧福臨,對他李一成可不敢太随便,忙立正敬禮:“指導員!”

盧福臨手裏拿着個大本子看着,只随意看了李一成一眼點點頭:“手裏拿着剪刀是要幹什麽去?”

“報告指導員,去給教官咔嚓咔嚓!”李一成站得筆直,一板一眼的回答。盧福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中的本子上,壓根沒仔細聽李一成在說什麽,他只是點點頭便越過他走進門,邊走還邊說:“老任,上個月的數據……”

于是,李一成便拿着一把閃閃發光的大剪刀,一路無比招搖的從走廊上走過,最後站定在沐子隐跟前。

午休時間還沒過,大部分士兵還在休息,餘洋帶朱小白去坦克車那補課去了,一班宿舍裏除了孔丹,大家都在睡覺。見李一成操着把大剪刀站到沐子隐跟前,他忙從屋裏蹦了出來擋在沐子隐身前,還滿臉驚慌的道:“班副,小白饅頭又怎麽惹着你了?你要生氣到拿着剪刀來修理她?不是我老孔說你啊,再怎麽着你也不能鬧出人命啊!”

“去去去!”李一成沒好氣的推開孔丹,“誰要修理她了,我給她剪頭發。”

孔丹一聽,臉上的表情瞬間由驚慌變成了驚恐,他猛地退後幾步竄回宿舍,還躲在門後沖沐子隐叫:“饅頭呀,你一定要多保重,老孔會為你‘收屍’地。”

望着孔丹驚恐的模樣,沐子隐心裏也沒了底,她看了看李一成手中鋒利的大剪刀,有些怕怕的縮了縮脖子。“班副,我覺得我還是請假去外面剪吧,麻煩你多不好意思。”

“嚓嚓!”李一成揮了揮手中的大剪刀,然後一臉堅定的拒絕:“不用,我給你嚓嚓就成,包你滿意。”

“是地,老孔保證你能剪成陰陽頭,狗啃頭之類地。”躲在門後的孔丹小聲笑道,沐子隐一聽更害怕了,想站起身逃跑,可馬上又被人按了下去。

“孔蛋子,滾你的去,再在這打擾我,我就揍你!”李一成按住沐子隐,沖門後的孔丹揚了揚手中的剪刀,末了又安撫似的拍拍沐子隐的肩:“丫頭你就放心吧,我祖宗十八代都是理發的!”

“可生出你不會理發呀,要不你怎麽就來當兵了。”孔丹最後再說了這麽一句,便繼續擦他的鞋去了。

說起李一成,他的祖宗十八代還真都是理發的。本來他也應該當個理發師的,可惜他實在是學不會他父親教的手藝,所以只能來當了兵。當兵之後他也沒忘記自己的祖傳手藝,有事沒事就逮着連裏頭發較長的戰友說要給他剪頭發,一開始大家還很相信的讓他剪。可剪了幾次之後,再沒有人敢讓他碰自己的頭發,因為事實證明他的技術實在太差了,每次都把人的頭發毀的慘不忍睹。

“咔嚓,咔嚓!”

寂靜的走廊裏響起了剪刀的聲音,不時的有頭發從頭上剪落,沐子隐坐在那一動也不敢動,任憑李一成在她身邊晃來晃去。不一會兒,她的腳邊就堆滿了頭發,李一成也停下了動作。他退開幾步打量了下沐子隐,再伸手把垂到她臉上的頭發撥開,而後他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怎麽了?”沐子隐忐忑的看着臉色很不好的李一成。後者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聲音先他一步響了起來。

“李一成!你又弄你的破手藝,看看你,把沐教官的頭發剪成叫花子一樣了!”

“……”

“……”

最後沐子隐還是請了下午的假上街去理發,連帶李一成一起去,美其名曰将功贖罪保護首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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