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蕭震笨拙地将“扭了腳”的蘇錦抱了起來。

蘇錦身量嬌小,柔順地靠着他。

周身全是蕭震的男子氣息,蘇錦既覺得心滿意足,又貪婪地想要更多,偷偷仰起頭,看蕭震剛毅的下巴。傻漢子啊傻漢子,好好的洞房花燭夜,他怎麽就那麽倔?

短短的功夫,蕭震已經将蘇錦放坐在了床邊。

“好疼。”蘇錦小聲地道,然後低頭,扯起松松的紅綢褲褲腿,仿佛要檢查腳踝的傷勢。

對面龍鳳雙燭的燭光照過來,蕭震無意地看過去,恰好看到蘇錦拉起左腳褲腿,露出一截瑩白的小腿。她的腳也從繡花鞋裏掙出來了,白白淨淨的天足還沒蕭震的手掌大,五根腳指頭的指甲蓋居然塗成了紅色,嬌嬌地翹在那兒,在這寂靜的深夜,有種說不出的豔麗。

蕭震愣在了那兒。

這是他第一次看女子的腳。

“侯爺,你……”蘇錦擡頭,好像要與蕭震說什麽,見蕭震盯着她的腳,蘇錦終于意識到不對勁兒似的,慌慌張張地将褲腿放了下去,然後羞愧地朝一側偏頭,小手不安地攥着衣擺,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難得露出這種小女兒嬌态,與曾經叉着腰教訓他的那個蘇錦仿佛判若兩人,蕭震心跳如鼓,匆匆轉過去,背對蘇錦道:“無意冒犯弟妹,還請弟妹恕罪。”

蘇錦搖搖頭,看着他背影道:“只要侯爺沒有怪罪我舉止輕浮,我沒關系的。”

最後五個字,她說得特別低,像羞于啓齒。

蕭震忍不住想,她,她是說,她不介意被他看了去?

男人心亂如麻,忽聽身後她驚疑地道:“哎,好像又不疼了。”

蕭震松了口氣,真怕她出事。

“我去倒茶。”蘇錦低着頭從蕭震旁邊走過,走了兩步,她偏頭問道:“侯爺渴不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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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震渴。

蘇錦笑着倒了兩碗茶水,自己拿着一碗,另一碗遞給他。

看着小小的紅釉茶碗,蕭震莫名想起他與蘇錦喝交杯酒的情形。

他心不在焉地喝了茶。

蘇錦收起茶碗,瞅瞅地上的鋪蓋,蘇錦看眼蕭震,低聲商量道:“侯爺,你,你還是到床上去睡吧,我晚上可能喝水,也可能去淨房,睡得迷迷糊糊地起來,很可能又忘了你躺在這兒,萬一再摔一跤,我疼不疼沒事,就怕壓傷了侯爺。”

蕭震為難,看眼圍廊之外,又動了去外面打地鋪的念頭。

“以後咱們還要在一起過一輩子,難道侯爺準備一直都睡地上嗎?”蘇錦擔憂地說,随即低頭自責道:“早知要連累侯爺夜夜睡在地上,我就不該嫁過來。”

小婦人聽起來都快哭了,蕭震急道:“弟妹這是何話,我自己願意。”

蘇錦苦笑:“大人不介意,我良心難安,只不過你我已經成婚,我再說那些也沒用,如果大人執意始終睡在地上,那這樣好了,大人先辛苦三兩個月,等過了新婚期,我為大人挑兩個溫柔貌美的小妾,以後大人去她們房裏睡,旁人也不會說什麽。”

她可以不急着與蕭震圓房,但蘇錦想蕭震睡在她身邊,兩人緊挨着,睡前說說話也方便。

蕭震卻在她提及納妾時冷了臉,聲音也是冷的:“新婚納妾,你讓阿徹阿滿如何看我?”

蕭震真的生氣,難道在蘇錦眼裏,他就是那等好色風流之人?

他生氣,蘇錦不反駁,側對着他坐到床上,拿起帕子抹淚,委屈地道:“你兇我做什麽?我還不是怕你睡地上着涼傷了身子?我知道你現在身強體健扛得住,可寒氣侵到骨子裏,年輕的時候沒感覺,老了它就發作了,那時你煎熬難忍,還不是要來怪我?”

蕭震聽着她的委屈啜泣,忽然覺得頭疼,怎麽就這麽愛哭?他哪裏兇她了?

“你先別哭,我不是那個意思。”蕭震放低聲音道。

蘇錦猛地轉過來,鳳眼瞪着他問:“那你是哪個意思?”

蕭震語塞。

“算了,侯爺是千金之體,還需為朝廷效力,不能大意,往後就我睡地上吧。”蘇錦突然起身,一蹲一躺就鑽蕭震剛剛那個鋪蓋裏了,拉起被子蒙住臉,賭氣地嘟囔道:“反正我只是個賣包子的婦人,死了也不耽誤什麽……”

“弟妹!”蕭震喝斷她的喪氣話,卻不好去拉蘇錦。

無論蕭震怎麽勸,蘇錦就賴在他的被窩裏,打定主意睡地上。

地上涼,蕭震怕她真折騰出病了,無奈道:“好,我睡床上,弟妹快請起。”

蘇錦這才露出腦袋,鳳眼狐疑地望着他:“侯爺此話當真?”

小婦人長發鋪散,躺在那兒像個妖精,蕭震胡亂點點頭,移開了視線。

蘇錦高興了,手腳麻利地爬起來,抱起蕭震的被子放到床外側,然後她也不好意思再做什麽,飛快鑽進自己的被窩,背對蕭震偷偷笑。

過了很久,蕭震才坐到床上,和衣躺下。

新婚的夫妻,一個朝裏一個朝外,井水不犯河水。

夜不能寐。

沈府,沈複一身白衣坐在窗邊,窗外是一輪皎皎明月。

沈複望着那月亮,一直望着。

今晚是蘇錦與蕭震的洞房花燭,沈複很确定,他心裏還有蘇錦,他還想娶蘇錦為妻,想與蘇錦白頭到老,但出乎意料的,今晚蘇錦再次成了另一個男人的女人,沈複并沒有預料中的嫉妒與憤懑。

大概這就是人到中年的心境?

沈複曾經有過兒女情長,但他所有的兒女情長都給了蘇錦,十年前與蘇錦斷絕關系的那一刻起,沈複便将兒女情長抛到了腦後。那之後,他心中只有官場只有滿腔抱負,再美的女人,對沈複來說都如草芥一樣微不足道。

時間一長,沈複對感情已經麻木。

現在蘇錦回來了,短暫的激蕩過後,沈複迅速地平靜了下來。

一時的得失已經不再重要,他圖的是一世。

倘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至少,沈複要得到一個。

聞着蘇錦的發香,蕭震幾乎一夜沒睡。

好不容易熬到他平時晨練的時候,蕭震立即悄悄坐了起來,看眼內側面朝他的蘇錦,睡顏嬌美,蕭震神色複雜地離去。

蘇錦醒來時,蕭震那邊已經涼了,不過之前蕭震起床,蘇錦隐隐約約有點印象,太困才沒理會。

臘月下旬,朝臣都已經休假,阿徹前天晚上出宮,今早吃完早飯卻又要進宮去了。蘇錦沒再睡懶覺,洗漱打扮一番,早早去了堂屋,等着兒子來給她請安。

阿徹來了,手裏牽着妹妹,哥哥難得回家,昨晚阿滿耍賴跟哥哥一起睡的,左右阿滿還小,兄妹之間暫且無需避諱。

“娘,幹爹呢?”阿滿撲到娘親懷裏,好奇地望向內室。

蘇錦笑道:“他去練武了,對了阿滿,今天開始你不能再喊侯爺幹爹,要叫爹爹。”

娘親讓她叫什麽阿滿就叫什麽,但她不懂,眨着眼睛問:“為什麽不叫幹爹了?”

蘇錦柔聲道:“因為娘嫁給侯爺了,往後咱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阿滿似懂非懂。

哄好了女兒,蘇錦心情複雜地看向阿徹。

阿徹明白母親的意思,淺笑着道:“娘,我知道該怎麽做。”

馮實就是阿徹心裏的親爹,唯一的爹,但蕭震對母親對他們兄妹太好,甚至不惜用假成親的辦法維護他們,這樣的恩情與照拂,阿徹若連一聲“父親”都不叫,未免太不近人情。就算不考慮人情禮法,阿徹也心甘情願改口了。

娘仨聊了會兒,蘇錦一手牽着一個,去前院找蕭震。

蕭震剛換完衣袍,聽到阿滿的聲音,蕭震呼口氣,挑簾出來。

“爹爹!”阿滿甜甜地喚道。

蕭震呆住,小丫頭叫他什麽?

阿徹正要行禮,就聽旁邊母親吃了虧似的提醒妹妹:“現在還不能改口,得敬茶了才能叫。”

阿滿又糊塗了,阿徹悄悄收回已經到了嘴邊的稱呼。

蕭震也終于明白過來,咳了咳,一本正經地去主位落座。

蘇錦坐在他旁邊,示意丫鬟們準備墊子、茶水。

堂屋門外,徐文盡忠職守地朝蕭震使了個眼色。

蕭震猛地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找借口去了內室,翻出徐文提前為他準備的給阿滿兄妹的改口禮。東西藏進袖子,蕭震再一臉威嚴地出去了。

一切準備就緒,阿徹、阿滿并排跪在蕭震面前,阿徹先敬茶,恭聲喚道:“父親請用茶。”

蕭震胸口一熱,阿徹的認可對他意義非凡。

接過茶碗,蕭震一仰而盡。

“爹爹請用茶。”阿滿還是喜歡喊爹爹。

女娃娃活潑可愛,蕭震神色溫柔下來,笑着接茶喝。

喝了茶,蕭震從袖子裏取出兩個封紅,兄妹倆一人一個。

阿徹雙手收下,阿滿攥着爹爹給的好東西,習慣地跑到娘親面前,讓娘親幫她拆開。

蘇錦教導女兒:“往後別人再送阿滿禮物,阿滿不能馬上拆開,人家走了才可以看。”

阿滿呆呆地張着小嘴兒。

“娘先替阿滿收着。”蘇錦自然而然地将女兒的封紅放進袖口。

蕭震見了,鬼使神差地記起,蘇錦還試圖騙取過阿滿的胭脂盒。

胭脂盒……

蕭震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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