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吃晚飯的時候,蘇錦也沒與蕭震說話。

蕭震越發确定了自己的猜測,悶悶地吃着飯,心神不寧。

小婦人真是陰晴難定,一會兒說喜歡他,一會兒又因為他的窺視而不高興。

“爹爹,那是我的。”阿滿突然不開心的道。

蕭震回神,就見自己的筷子夾着一塊兒梅花狀的棗泥糕。阿滿喜歡吃甜食,但小丫頭已經吃壞了兩顆乳牙,蘇錦下了死規矩,只許女兒兩天吃一塊兒棗泥糕。今天正好是阿滿可以吃棗泥糕的日子,小丫頭巴巴地盼着呢,沒想到丫鬟剛把她的飯後甜點端上來,爹爹就手快夾走了。

阿滿幽怨地瞪着爹爹。

蕭震趕緊将棗泥糕放到女兒碗裏,他真的沒想吃。

蘇錦淡淡地吩咐丫鬟:“既然侯爺愛吃,再給侯爺端一碟來。”

這也算是與他說話吧?

蕭震心虛地轉向蘇錦,剛要開口,小婦人腦袋一低,繼續喝粥了。

蕭震的話就卡在了嗓子眼。

飯畢,蘇錦讓蕭震陪女兒去散步消食,她盤腿坐到外間臨窗的榻上,一手賬本一手算盤,啪嗒啪嗒地忙了起來。夜幕降臨,蕭震将阿滿送回廂房交給秋菊照看,回到上房,見蘇錦低着頭坐在那兒,面前擺了一堆賬本,不由問道:“賬目出了錯?”

蘇錦看他一眼,搖搖頭,垂眸道:“我忙我的,侯爺先去睡吧。”

蕭震抿唇,站在榻前不動。

蘇錦不知他在想什麽,猜測着道:“我這邊再有一刻鐘就好。”

蕭震确實是怕她熬夜傷眼睛,得知她快看完了,這才移步去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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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偷偷瞪了他一眼。

一刻鐘後,蘇錦收起賬簿,到了內室一看,見蕭震坐在窗邊看書呢。蘇錦也不管他,自顧自地洗漱歇下,背對外面躺着。奇怪的是,她一句話都不說,蕭震卻比被她罵了怨了還難受,那種籠罩內室的沉默,凝結在他胸口,叫他呼吸困難。

蕭震不喜這種沉默,他寧可與人痛痛快快打一架,也不想這樣。

看着躺在裏側的小婦人,蕭震面朝外坐在床沿,背對她道:“白日是我失禮了,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看你。”

男人聲音又冷又悶,就像那種被人逼出來的違心的道歉。

蘇錦萬萬沒想到,自己等了半天,居然等來一句“以後我不會再看你”?

好在蘇錦比蕭震聰明,略加思忖就猜到蕭震是怎麽想的了。

男人想左了,蘇錦并不拆穿,故意順着蕭震的話冷笑道:“是啊,侯爺有了心儀的女子,那人比我美比我尊貴,侯爺看她就夠了,還看我做什麽?”

這話咬牙切齒,又酸氣沖天!

換成霍維章,定要湊過去摟住美人好好地發一番毒誓,什麽我眼裏只有你之類的,蕭震卻傻了,愣了半晌才難以置信地轉過去,盯着蘇錦的後腦勺問:“你這話是何意?我何時有什麽心儀的女子了?”

無理取鬧的小婦人,也太胡攪蠻纏了。

他還敢委屈,蘇錦噌地坐了起來,速度之快,一頭烏黑濃密的秀發都被她甩出了風。

熟悉的淡淡清香迎面吹來,轉瞬又對上她明亮漂亮的鳳眼,蕭震不禁心神一蕩。夜裏的蘇錦,披散長發只穿睡衣的蘇錦,瞪着眼睛發怒的蘇錦,就像一只炸毛的火鳳凰,既叫人敬畏,又叫人神往。

驚豔過後,蕭震習慣地垂下眼簾。

他老實了,不想挨罵了,蘇錦卻偏要罵他,嗤笑道:“我是何意?侯爺何必與我裝糊塗?白日我托侯爺替我照顧阿滿,侯爺倒好,丢下阿滿去壽寧長公主面前獻殷勤了,平時見我總是繃着一張臉,到了長公主面前就有說有笑的,你什麽心思還需要我說嗎?”

若蕭震真錯了,被她打被她罵都是活該,可……

蕭震皺眉,盯着蘇錦反問道:“我何時與長公主有說有笑了?”他壓根都沒正眼看過壽寧長公主。

蘇錦哼道:“反正我看見她對你笑了。”說完這句,蘇錦神色一變,故意學壽寧長公主那樣,情意綿綿地看着蕭震,還嗲聲嗲氣地道:“侯爺不必謙虛,在我眼裏,侯爺就是朝廷第一的英雄。”

蕭震倏地紅了臉。

壽寧長公主這麽說,他只覺得哪裏不對勁兒,換成蘇錦,蕭震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好像蘇錦真的把他當天下第一的英雄。

“瞧瞧,侯爺心虛了。”蘇錦再次嘲諷道,“你敢說你不愛聽?”

蕭震沉默。

他愛聽,只愛聽她說。

蘇錦繼續自嘲道:“怪我不識趣,當時就該帶阿滿走遠遠的,不該打擾侯爺與長公主……”

“住口。”蕭震突然斥她,目光嚴肅:“那是長公主,豈是你我可非議的,小心禍從口出。”

其實前面蘇錦都是在裝生氣,目的是逼蕭震說出心裏話,現在突然被蕭震沉着臉訓了一嗓子,短暫的呆愣後,蘇錦的火就真的上來了,爬到床沿,一邊穿鞋一邊高聲罵道:“我就要說,憑什麽她有臉勾引我爺們,我就……”

話沒說完,胳膊上突然傳來一股大力,蘇錦不受控制地往後跌,好巧不巧地,正好跌在了蕭震懷裏。

蕭震只是怕蘇錦去窗前罵,叫下人聽見,所以才拉了她一下,沒想到蘇錦這麽不禁拉。

天氣漸暖,她的睡衣也越來越薄了,兩人剛挨上,蕭震便意識到了不妥,立即就要将蘇錦扶到一旁。蘇錦不肯走,雙手緊緊摟着蕭震的脖子,趴在他肩頭嗚嗚地哭了起來:“侯爺不必推我,賬我都分清了,只等侯爺給我一封休書,我馬上帶着阿滿搬出去,不礙你們的好事。”

分賬?

蕭震腦頂突然蹭蹭地冒起一股火,敢情蘇錦火急火燎地算賬,是在算與他分家的賬?她若變了心,不想與他做假夫妻了,只要蘇錦開口,蕭震馬上放她走,可壽寧長公主算什麽?完全是她臆想出來的罷了!

“胡說八道,我何時要寫休書了?”任由小婦人挂在他懷裏,蕭震雙拳緊握,低聲斥道。

蘇錦趴在他肩膀,小手賭氣似的捶他後背:“你是沒寫,可你想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她小手動,全身便如棉花似的跟着打顫,蕭震身體一僵,氣勢跟着矮了下來,連忙保證道:“我蕭震若有休妻之意,便叫我天打……”

“不許你說!”蘇錦終于跪直了,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捂住了他嘴。

蕭震只剩半張臉露在外面,一雙黑眸錯愕地看着她。

蘇錦默默地與他凝望,美眸倒映着燈光,是真正的情意綿綿。

忽然之間,蕭震什麽都忘了,眼裏只剩下她,只有她。

蘇錦瞅準機會,飛快挪開小手,整個人重新撲過去,準确地貼上了蕭震的嘴唇。

羞答答的蜻蜓點水?

那是未出閣的小姑娘們的做派,蘇錦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好不容易逮住這個比她高一頭多的魁梧漢子,蘇錦才不想矜持,雙手捧着蕭震冷峻的臉,虎狼似的親了起來,與那晚的偷親判若兩人。

等蕭震反應過來,他的人都被蘇錦摁倒了下去!

周圍全是她身上的香,蕭震腦海裏有兩個聲音在叫嚣,一個叫他別再抗拒心愛的女人,一個不停地提醒他,這是好兄弟馮實的妻子。

理智最終戰勝了私心,蕭震一把将蘇錦扯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被子罩在她身上,連腦袋也罩住,蕭震才緊緊地抱住蘇錦,隔着被子抵着她的腦袋哀求道:“錦娘,別這樣。”

如果說蘇錦剛剛還是一頭母狼,被蕭震一蓋一抱,那麽強勢那麽有力,蘇錦立即就變成了一只乖乖的小羊羔。無論是十年前的沈複還是做了多年夫妻的馮實,兩人對她都算言聽計從,沈複少有機會碰蘇錦,馮實呢,就算在被窩,馮實也都是聽蘇錦的。

然而現在,終于有個男人敢管她,并且有力氣管她了!

那種強勢,叫蘇錦深深的着迷。

因此,雖然好事被蕭震打斷,光憑這一抱,蘇錦就不氣了,更何況,蕭震第一次喚了她錦娘。

寂靜又悶熱的夜裏,兩人的呼吸都很急。

蘇錦率先平靜下來,咬唇問他:“你,你不喜歡嗎?”

蕭震喜歡,喜歡地要死,可他不能那麽做。

他不說話,小婦人的聲音落寞下來:“我懂了,侯爺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親你。”

誤解而已,誰不會?蘇錦壞壞地想。

蕭震有苦不能言,半晌才答非所問:“我對長公主沒有任何雜念,你別再那麽說。”

他不想聽。

男人委屈巴巴的,蘇錦心軟了,哼道:“流水無情,就怕落花有意。”

蕭震皺眉,回想壽寧長公主試圖往他身邊湊,還說什麽“第一英雄”,忽覺蘇錦的猜測并非毫無道理,遂道:“她怎麽想與我無關,無論今日之前還是今後,除了必要的君臣之禮,我不會與她多說半個字。”

蘇錦意味不明地哼了哼。

蕭震頭疼,還要他怎麽保證?

“侯爺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只要侯爺答了,以後我便不再胡亂猜疑。”蘇錦幽幽地說。

蕭震立即道:“你說。”

被窩裏許久無言。

就在蕭震心裏又開始打鼓的時候,小婦人終于問了:“在侯爺眼裏,我與長公主,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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