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笑臉
◎ (捉蟲)那個笑臉表情,讓林歡覺得從上課到現在,花那麽長時間來解決這道題目是真的值得。……◎
那個笑臉表情,讓林歡覺得從上課到現在,花那麽長時間來解決這道題目是真的值得。
簡單到三筆就能畫完的笑臉,林歡愣是看着筆記本傻笑了好久。
回到教室後,她把自己的筆記本小心地藏在書包裏,不讓任何人看見。
不是說蘇訣畫的那個笑臉多有魅力,只是林歡私以為,那是蘇訣對她的褒獎。
全世界裏,僅此一份,屬于林歡。
林歡将蘇訣的教案合上後一起放到了辦公室的茶水櫃上,等待着教務處的行政老師來收。
瞥眼看見教案封面上寫着的【蘇訣】二字,林歡心下又生出些釋懷來。
被陷在回憶中的人是自己,當初年少無知動心的也是自己,憑什麽去要求蘇訣和她一起沉醉在她那場十七歲的舊夢中?
從一開始相見到如今,林歡始終沒法問蘇訣那個她最想問的問題,也壓根不敢去問蘇訣到底這些年過的怎麽樣?
她怕自己的心思再也藏匿不住。
更怕自己的所謂“喜歡”,成為別人的負綴。
沒有回饋的感情,放在幾年前她或許會告訴你那是少年人的一腔愛意,可現在的她,沒有辦法再這樣肆無忌憚。
直到被學校通知去開會時,林歡都沒見到哪個行政老師來拿他們辦公室的這摞教案。
她掩去心裏雜亂的思緒,伸手的第一意識,卻還是伸向了那只陪了她快七年的白色鋼筆。
一場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會,短短的半小時,非常不那麽美妙的一個比賽。
林歡聽完只覺得一陣頭大。
還有種操蛋的感覺。
一中對于新教師的培養,向來講究一個多方面、全方位。除了教師的基本素養,出卷本身也是對教師教學水平和能力的體現。
以前上學的時候不知道,也是剛才開會林歡才知道,原來一中對新教師還有一個出卷命題的比賽。
也不知道是哪個奇行種作的孽,提出的破要求。
雖然奇行種本人現在沒有坐在會議室,但不遠處的辦公室裏,被林歡冠以奇行種名號的蘇老師,正翻開了他們辦公室裏的那摞教案。
如果單單只是出一張普通的練習卷,林歡心裏還不至于那麽慌,最慌的是,她出的這張卷子,要歷經幾重選擇,勝出的那份卷子,會成為這個學期的期中考試卷。
小山似的壓力把林歡壓得喘不過氣來。
連帶着回到辦公室之後都沒分心思去想之前放在茶水櫃上的教案最後是誰将它抱了去。
毫不誇張地說,從會議室回到辦公室,短短5分鐘的路程,林歡在這5分鐘裏思考完了自己的整個人生。
她眼神木讷,整個人像是丢了魂似的,游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本來出個卷也不是什麽難事,但将出卷和她的實習期考評挂上鈎,事情多少變了點味。
林歡自小就是個要強的性子,學習有問題就變換着不同的方法把知識學會;工作後就變成了工作狂,哪怕再是繁重的工作壓力,也能頂着黑眼圈熬夜到天亮。
無非是幾杯黑咖啡的事情。
但直到現在,林歡多少覺得自己還是單純了,頭一次感覺自己遭受到了生活的毒打。
出出來的卷子要經過各種人等的重重審核,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生的孩子毫無隐私地被別人指手畫腳。
最關鍵的是還沒辦法還嘴。
人人都比她有經驗。
一旦想到所有人圍在她周圍,就林老師出的期中考卷展開一場答辯會的場景,林歡趕忙把自己整個埋進了課本堆,毫不誇張地說,她冷汗都下來了。
以前自己考試的時候沒覺得,現在輪到自己出卷了才幡然醒悟,原來出卷這個事情,真他媽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正常的試卷,基礎知識考查比例按照要求要到55%-60%之間,中等難度的題目要達到30%左右,最後的10%作為難題和加分項來進行考查。
出卷還不是最惡心的,林歡揉了揉已經僵直的脖頸,把自己手邊能運用的所有材料都用上了,好歹出了個卷子的大致模板。
然後她看見了噩夢一樣的企業微信上,彈出一個小紅點:【各位老師,這個是本次期中考試的出卷分析,請各位老師按要求填寫喲。】
最後還跟了一個(^U^)ノ~可愛的顏文字。
林歡看着那條消息,點開看了一眼出卷分析模板,一張化着精致妝容的漂亮臉蛋倏地裂了,一時間心中生出些許悲涼。
早知道如此,當初就還是應該及時聽取自己導師的邀請,繼續在國外學學知識,混混日子,回來找個清閑的班上。
她何至于此啊????
23歲還沒滿的林老師看着電腦屏幕上比她臉還幹淨的出卷分析,毅然決然關了電腦。
打算在開始之前小擺一下。
她把自己出好的卷子打印了兩份,自己留了一份存檔,動筆做了一下試驗難度,将另一份放到了英語教研組長鄭燕的桌子上,又給對方發了一條消息。
事情做完一半,林歡哼着歌悠悠然離開了辦公室。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世界上的事情是永遠都做不完的,在自己狀态最差的時候去做事情,不止效率低下,連帶着做事出來的效果都是極其差勁的。
鄭燕上完晚自習回來後,看見林歡放在她桌子上的那份出好的試卷。她拿起試卷将所有內容浏覽了一通後,啧啧稱奇:“林歡是真的有教書的天賦。”
蘇訣前腳踏進辦公室的大門,後腳就聽見了這句評價,他微微勾唇笑了下,心中隐隐自豪。
他記得在林歡高三上學期期末的時候,楊美人喜歡讓學生們之間自己出一份試題,到第二天将全班同學出的試題進行混淆,随後又随機發給班上的學生,讓每個學生都能去做別人出的那份考卷。
那天楊美人收了九班的所有考卷回辦公室來批改,整個班上的學生出的卷子質量參差不齊,有的過于簡單,有的又不清楚考點在哪裏……
她翻看着學生們出的“考卷”,心下想的還是學生到底是學生,看待課文和知識點的角度到底還是稚嫩。
楊美人眼光一掃,看見一張被壓在最下面的紙張上,題目書寫的工工整整,字跡娟秀,只是比起答題的情況就有點相形見绌了。
做那張試卷的人是她班上綜合成績很好的學生,同樣的,字跡一樣很工整,只是工整的字跡中又帶着些年少輕狂。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楊美人把那張卷子從最底下抽了出來,掃眼就看見了答題人的名字——司弘毅。
看着司弘毅40%的題目都被人打了×,楊美人挑了挑眉。
這個學生雖然算不上頂尖優秀,但憑她教書多年的經驗來看,也絕對是個人才級別的學生。
看着上面的叉叉,楊美人看向那張卷子的眼神就更好奇了。
在老師的眼中,試卷和普通學生眼中看到的又不是同一份試卷。學生看的是題目,考慮的是會不會做,要怎麽做。
而在老師眼中,試卷的每一道題都有出題者賦予它的意義。考查的知識點,考查的能力,甚至是做題技巧……
當楊美人用絕對專業的眼光去看那張小卷的時候,她猛然驚覺,這也只是一個學生出的卷子。
翻過背後,看見出卷人的名字,楊美人會心地笑了。
不愧是她最看好的學生。
那個叫林歡的學生,身上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靈氣,對語言的靈氣,對文字的靈氣,她能最快和文字之間建立共鳴,她在語文上有着近乎與生俱來的天賦。
只是一想到那個孩子幾乎每天下課就拿着數學書和練習冊往辦公室跑,楊美人也多少生出些唏噓來。
果然,上帝給你開了一扇門,總要關上一扇窗。
于是當晚,楊美人就拿着林歡出的小卷,悠悠然去找隔壁被林歡關了數學學習之窗的蘇老師炫耀去了。
蘇訣接過楊美人遞過來的小卷,仔細看着上面小姑娘的字跡,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看出了林歡在出這張卷子時的傲氣。
就像一個天生的老師,她能洞悉所有的考點。
當然,除了數學。
他無奈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自嘲。蘇訣将小卷還給楊美人,揶揄道:“這天賦點在數學上不是多好?”
楊美人看着蘇訣眼中一晃而過的鮮活氣,一時間竟然忘了說話。
從蘇訣入職到現在,這是她頭一次在這位老師身上看見屬于他年齡的一絲青年氣息。
楊美人想了一會兒,還是揶揄道:“可人家小姑娘每天都抱着數學練習冊跑你辦公室不是麽?”
她看着手上的小卷,吶吶道:“能讓這姑娘花那麽多時間在你這裏,我可是羨慕得紅了眼呢。”
明明她想說的是林歡花時間在數學上,兀自出口的話卻有了引人遐想的含義。
坐在辦公桌前的蘇訣沒說話,只是輕輕提了嘴角,看不出他心下的情緒的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楊美人看見蘇訣眼鏡下不辨喜怒的表情,在心裏搖了搖頭。
蘇訣這個年輕人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些,平日裏走到哪兒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但又總給人一種遠離凡塵俗世之感。
還真是應了那句“只可遠觀”。
——
蘇訣沖着鄭燕笑了一下,以示回應,然後便沒了下文。
鄭燕也知道蘇訣就是個話不多的主,跟他稱贊林歡也是因為這個叫林歡的姑娘從入職第一天開始總是在帶給她不一樣的驚喜。
她把林歡出好的卷子好生生壓在了試卷夾裏,幹了會兒工作,不一會兒也走了。
等鄭燕離開辦公室後,整個房間裏只剩下蘇訣一個人的氣息,旁邊還有個被馬虎的主人忘記關掉的加濕器。
他歪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起身把隔壁還在辛勤工作的加濕器拔掉了電源。
蘇訣從林歡桌子上拿起那張一式兩份的英語試卷,眼神在上面游走,指節噠噠敲在辦公桌上。
看着林歡的出卷思路随着試題的不斷深入展現,蘇訣走到嗡嗡作響的複印機旁邊,将整張試卷印了一遍。
在等着複印機工作的期間,他似是随手一般摸向那摞堆放在一起的教案。
幾秒鐘後,精準地抽出那本字跡娟秀,備課過程認真又嚴謹的教案,放到了林歡桌上。
蘇訣把印好的卷子放進自己的包裏,把原卷原封不動放回了原位,順手翻開了林歡桌上那本不久前才被他簽字檢查過的教案。
林歡熟悉到他閉着眼睛都能認出來的鋼筆字跡後,跟着一個他畫上的和六年前如出一轍的簡單笑臉。
作者有話說:
麽麽噠,小天使們來評論區找兔兔玩呀~愛你們
青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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