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緣由
很難形容林歡手指掌心觸碰到那支鋼筆一瞬間的心情。
她就像一個在茫茫雪原中摸索前行的苦旅人, 辨不清方向,亦不知歸途。
這點心思不管說去哪裏都是會被人恥笑的程度,如果單單只是這樣也就算了;奈何心思的另一端牽連着的那個人, 林歡不想讓對方沾染上哪怕一星半點的口舌是非。
她先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蘇訣只是認真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他何其無辜。
蘇訣于她的意義實在是太與衆不同。
林歡自小幾經周折,遇見的同學千千萬,遇見的老師更是比普通學生不知道多了多少。
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像蘇訣這樣,讓她那麽上心,又那麽在意。
連林歡自己都說不準會不會因為哪天又因為林宇陽工作的關系自己需要換一個高中讀書。
在自己初中的時候, 初三最關鍵的那年, 她實打實又換去了一個全新的學校。
這樣的事是真實發生過的,以至于初三那一年現在對林歡而言都是一個噩夢。
可是每次當蘇訣站在講臺上的時候,莫名其妙地, 林歡就是在心中生出了一絲歸屬感。
她甚至分不清這樣的歸屬感是因為蘇訣還是因為寧大一中。
甚至二者皆有。
林歡垂下眸子看着眼前的鋼筆, 鋼筆的通體純白,仔細看的話還能看見上面浮着的幾點珠光閃粉。
像是天上的星星被人摘下,一并塞進了鋼筆筆身, 作為禮物, 送給了她。
林歡這個在雪原中徒行的旅人好像看見了天上挂着的一點星光,從此讓她有了歸途。
林歡眼睛裏一瞬間閃過興奮、訝異和驚喜,所有一瞬間之內産生的情緒最為真實, 蘇訣将她所有的情緒統統收入眼中。
蘇訣在普通學生面前也是可以滔滔不絕的說教, 只是在面對林歡時,他更願意去看着林歡的情緒變化。
他好像在林歡面前總是這樣, 不善言辭, 只是分出心思認真觀察着林歡, 試圖去體味對方情緒裏的一絲喜怒和青春在林歡身上落下的時光感。
連蘇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在這個叫林歡的學神身上,他有了太多的例外和本不該。
女孩依依不舍地将視線從手中的鋼筆上挪了開來,嘴角若隐若現帶着一絲笑意:“蘇老師,您為什麽要送我那麽貴的鋼筆?”
“貴”字被林歡念得極重,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個貴,指的是心意。
從小送她禮物的人很多,無數的權貴看見她也都要尊稱一句“林家千金”。
這樣的禮物太多,但後面背含的價值是以前的她所無法感知的。
再小一些的時候,林歡十分樂于收下這些禮物,後來長大了,就知道了這些禮物的背後還有一個隐晦的名字——人情。
那些冗雜的人情像是盤根錯節的藤蔓,哪裏一錯,便是得罪了數不清的人。
林歡會應付,但是她讨厭這些。
蘇訣送給她的白色鋼筆,比起感謝,林歡更想知道的是原因。
她內心更深處裏相信蘇訣和那些以禮要挾的人不同,但從小幾經周折的經歷注定了她還是不敢确信蘇訣會是那個例外。
鋼筆貴不貴蘇訣當真沒有那麽真切的感悟,他自然也沒懂林歡字裏行間的彎彎繞繞。
只是他那天下班路上路過一家高檔的文具店,櫥窗裏面的鋼筆在鐳射燈的照射下,一瞬間就吸引了蘇訣的全部注意力。
鋼筆筆身上浮着點點亮色的閃粉,像極了夜空中的星。
隔着玻璃看向那支架在展示臺上的鋼筆,蘇訣眼前驀地浮現了林歡手握鋼筆,認真抄寫筆記,眼神專注看向講臺的模樣。
她專注的眼神,垂眸的模樣,只身一人在午後的教室裏背公式的樣子……
蘇訣沒有過多猶豫,走進店裏就把鋼筆買了下來,在知道能提供刻字服務的時候,被土到了的蘇老師竟然還真的糾結了一下。
最後,蘇訣還是請店員依照自己的字跡,在筆尾落下一個“歡”字。
不止代表她名字的最後一字,更希望她的人生不論何時都要歡喜無憂。
蘇訣看了眼林歡手上拿着的裝鋼筆的盒子,手指輕輕蜷了蜷,漫上一個轉瞬即逝的笑意,沒有說話。
因為你從來都值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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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歡也近視,作為一個天天挑燈夜戰的學生,這點小毛病對高中生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
但她不喜歡戴眼鏡。
比起框架眼鏡,林歡更喜歡戴角膜塑形鏡,晚上睡覺佩戴,早上醒來眼睛的近視就能得到極大的緩解。
那天蘇訣在黑板上抄完了課堂練習的題目,自習課便在教室裏守着學生們做作業。
別的學生都在草稿紙和作業本上不斷轉換着戰場,只有林歡,在大家都早已經沉浸在數學的海洋中時,她仍是那副模樣,定定看着黑板,一動不動。
簡直像是要用眼神把黑板燙個洞出來似的。
蘇訣以為林歡又像之前一樣被自己出的題目難住了,但蘇訣想了一會兒覺得不太對。
雖然林歡在數學這個科目上沒有那麽明顯的天賦,但是好歹是個努力的學生。
數學名師蘇老師偏頭看着黑板,從教以來第一次審視了一下自己抄在黑板上的題目。
不算很難的題目,而且題目中的關竅今天上課已經練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也确信林歡肯定是會的。
上課點她起來回答問題,正着反着都問出花來了,蘇訣是真的不相信她不會。
林歡有時候在做數學題時會不自覺地展現出一絲呆,可耐不住她确實腦子好使,講過的東西,尤其是蘇訣再三強調的,林歡是一定會舉一反三的。
蘇訣想了下,還是走到林歡身邊,彎下腰來看着林歡空白一片的作業本,問道:“是哪裏沒理解嗎?”
這話不說還好,話音才落,林歡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突然就變了。
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沖蘇訣露出一個讪笑,低聲嘟哝道:“我角膜塑形鏡前天掉洗手池裏找不到了。”
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幾近渡劫,林歡每天早上聽見床頭鬧鐘響起來的時候都恨不得把鬧鐘砸了,然後痛痛快快睡他個昏天黑地。
奈何這樣類似的壯舉也只敢在腦子裏想想。
她覺得自己真的把角膜塑形鏡從眼睛裏取了出來還認真洗好放進護理盒裏,結果昨晚睡前打開護理盒,裏面空空如也。
看着空空的護理盒還有幹淨到能反光的洗臉池,林歡繃不住了。
她躺在床上,欲蓋彌彰地給自己找了兩片眼貼,祈禱明天視力不要退的太快。
可惜天不遂她願,早上還好,到剛才的自習課,林歡感覺自己的世界已經虛晃了。
看什麽都若有似無地帶着一層柔光濾鏡。
蘇訣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走到講臺上拿了自己的題目原稿放到林歡桌子上。
黑板上的字跡終于在林歡眼前清清楚楚地展現。
林歡拿着鋼筆就開始抄寫題目,身邊還一直站着個存在感異常強烈的蘇訣,她腦子裏不可避免地就在飛速運轉着這道題的解題思路。
她思考地有點深入了,眼睛掃過題目就已經找到了這道題的題眼。林歡勾唇笑了笑,很自信地用自己的鋼筆在蘇訣的題目原稿上圈了下去。
圈完後,林歡才倏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那一筆到底是畫在了哪裏。
當事人現在就是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死不死,蘇訣含笑的視線就這麽不偏不倚地搭在了林歡的頭頂上。
林歡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一般,只得趕緊把頭埋得更低,手上抄題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抄完題後,林歡把題目原稿遞給了蘇訣,眼神躲躲閃閃地不敢看那處被自己畫了個圈的題眼。
蘇訣像是沒看見那處鋼筆圈畫的痕跡,只是把題目原稿收了回去就站上講臺開始講題。
他看了眼林歡紅得快要滴血的耳垂,女孩緊緊握着那支鋼筆,手指還不住地摩挲着筆尾刻下的那個“歡”字。
在林歡想要動筆畫圈的時候,蘇訣其實是來得及阻止她的。
只要他輕輕拍一下林歡的肩膀。
那一剎那的欲言又止終究還是讓蘇訣收回了手指,沒阻止林歡在自己的試題上做上記號。
可能是那天的時間正好,又或許是林歡比其他時候都要專注的眼神,都讓他最後還是沒有伸出手去拍女孩的肩膀。
潔白的紙張上,題目和紙張黑白分明,墨藍色的圓圈将其巧妙融合在一起。
和諧又不失美感。
作者有話說:
小天使們晚上好呀~周末愉快,愛你們麽麽噠~林老師和蘇老師HE!!!!!【明天可能或許應該會有一丢丢丢的酸,我先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