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更合一

傅杳杳說:“那個……”

剛說了兩個字, 百裏貅抓住她手腕。一呼一吸之間,已不在原地。傅杳杳還是不适應這種瞬移的術法,回到房間後踉踉跄跄摸到榻上, 一頭紮進柔軟的枕頭裏。

她能感覺到榻邊站着的大魔頭渾身環繞着低氣壓,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怎麽害怕,甚至想先睡個午覺再說。

百裏貅突然擡起一只手,指尖萦繞出一絲精純的黑色閃電。傅杳杳還沒反應過來, 已經被他捏住後脖頸,冰涼的手指貼上肌膚,好像下一刻就要擰斷她的脖子。

一道細小的電流鑽進了她體內,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 有一種過電的酥麻感。

傅杳杳:啊啊啊我是不是被下了什麽禁制!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雙手抱着自己後脖頸驚恐地瞪着他:“你把什麽東西放進我身體裏了?!”後肩胛骨的地方有些燙, 傅杳杳從乾坤罐裏取出一面鏡子,剝下肩頭的衣服扭頭去看。

原本瓷白無瑕的肌膚上出現了一朵黑色的小花, 花瓣間細小的電流像蛇一樣游走,還、挺好看的呢。傅杳杳摸了摸,黑色小花已與她融為一體,像一朵漂亮的紋身。

百裏貅說:“三千孽氣, 取其一道注入你體內。你若忠心, 它自護你,你若敢背叛我……”他語氣平淡, 好像在問她吃飯了沒, “它會燒盡你五髒六腑, 連同你的神魂一并燒毀。”

傅杳杳:“???”她從床上跳起來:“人與人之間還能不能有一點基本的信任啦?”

百裏貅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 那表情好像在說:你與尾勺家族的人私會, 還敢和我談信任?

傅杳杳自知理虧。她不願直接攤牌自己的身份, 那座人間小院是她如今唯一的秘密,是她始終堅守的信念。不能實話實說,便只能承下傅杳先前的所作所為。

百裏貅聽到她悶聲說:“我又不是真的要跟他們合作,只是假意逢迎,虛與委蛇,委曲求全,當個反面間諜打聽情況罷了,人家還不是為了你。”

小廢物口才還挺好,會不少成語呢。百裏貅被她氣笑了:“這麽說,我還要感謝你?”

傅杳杳氣鼓鼓不說話。

百裏貅把她肩頭垂落的衣衫拉上去,淡聲道:“你什麽都不必做,只需好好待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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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着怪旖旎的。傅杳杳有些不自在,默默坐回去把衣服穿好,見大魔頭坐到桌邊給自己摻了一杯水,慢悠悠轉動杯口欣賞自杯底蜿蜒而上的青花虬枝,忍不住問:“你不問問尾勺家的人跟我說了什麽嗎?”

百裏貅:“無非就是一些想殺我的小把戲,翻不出什麽浪來。”

給你牛的。

傅杳杳覺得這魔頭太自大了,遲早翻車:“他們打算煉制八品的毒狼丹毒死你!”

百裏貅冷笑一聲:“區區毒狼丹。”他轉動杯口的動作一停,看向她:“等他們将毒狼丹交給你,你倒是說說,你打算怎麽給我下毒?”

傅杳杳:“我沒有這個打算!你不要胡說啊!”

百裏貅:“料你也不敢。”

淦,這男的好欠揍,好想把他吊起來打!

院外傳來敲門聲,分堂主的聲音傳了進來:“魔尊大人,您要的赤月苓屬下找回來了。”

百裏貅坐在椅子上沒動,傅杳杳立刻從榻上跳下來跑去開門,院門外剛剛跟她見過面的分堂主捧着一個紅木盤,赤月苓連根帶土放在裏面。

他看見傅杳杳,神色毫無變化,畢恭畢敬地遞上來,好像他們方才不曾私下會面過。傅杳杳在心裏感嘆了一句演技真好,接過木盤轉身回屋。

分堂主恭敬地掩上院門,門合上的那一剎那,他臉上的恭敬消失得無影無蹤,回到後堂後便朝銀袍男子回話:“少主猜得沒錯,百裏貅就算發現她與我們私會也并未拿她如何。”

銀袍男子搖着扇子陰邪一笑:“我故意不避諱百裏貅引她相見,便是想試探百裏貅對她的态度。三千孽氣都敢交予此女,又容忍她與我們私見,看來這位魔尊大人并不像我們一開始猜測那般絕情啊。情蠱到底有沒有用,且還有得看呢。”

……

找回的赤月苓的确是她那一株,傅杳杳小心地檢查花葉根莖,驚喜地發現花蕊裏居然歇了兩只幻稚。一大一小,形似螢火蟲,翅膀是透明的,雙翅浮着藍色的粉末。

有了幻稚,又在長生泉裏泡了一夜,等回到魔殿種到溪邊,輔以靈土靈水以及罐罐臭氣熏天的屎,培育成熟指日可待!傅杳杳迫不及待地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百裏貅皺眉:“你不是喜歡這裏?不願多待幾日?”

進門時盯着人家庭院看得目不轉睛,羨慕兩個字都快寫在臉上了。

傅杳杳現在一心只想快點回去種草:“還行吧,沒有陽光藍天,其實都一樣。”

百裏貅臉色沉了沉,起身握住她手腕:“那便回去。”

“等等等等!”傅杳杳生怕他一念之間又是瞬移,天旋地轉都不夠她暈的,從乾坤罐裏掏出那架剛買的月亮床:“我們坐這個趕路吧?我還從來沒坐過飛行法寶呢。”

百裏貅看了一眼:“劈天谷的東西?”

傅杳杳點點頭,以為他又要罵人家垃圾,沒想到這魔頭難得露出一絲滿意之色:“他們煉制的法寶的确不錯,可以一試。”

傅杳杳将房中的東西收一收,沒吃完的瓜果點心也一并打包裝上,走到院中朝月亮床注入一絲靈力,掌心上的小模型瞬間變大,像一輪巨大的月亮浮在空中,外側劈天谷的Logo閃閃發光,十分氣派。

變作飛行法寶後,形狀更像船,空間也随之增大,傅杳杳裏裏外外逛了一圈,覺得這錢花得實在太值了!床帷作帆,迎風鼓舞,法寶靠靈力驅動,很快升至雲間,快速行駛。

雖有風聲,卻不見風感,船上各類用具一應俱全,舒适度拉滿,傅杳杳躺在軟榻上,懷裏抱着一盤沒吃完的紅果果,只恨沒有App,不能給渡寒江打個五星好評。

過了一會兒,立在船頭眺望遠方不知思考了些什麽的百裏貅終于走回來,從傅杳杳手上拿過一顆果子扔進嘴裏:“回去休整兩日,帶你去修仙界。”

傅杳杳差點被果子嗆到,直挺挺坐起來:“帶我去修仙界?!”這魔頭怎麽突然大發善心啦,他是打算放了她嗎?傅杳杳很快冷靜下來,臉色也變得奇怪起來:“你不會是……看赤月苓快成熟了,打算帶我去懸壺宗炫耀吧?”

這魔頭當初讓她養赤月苓不就是這麽打算的嗎!

百裏貅眄了她一眼,沒說話。

傅杳杳:天啦!堂堂魔尊真的這麽幼稚啊!

不過轉念又想,管他去幹嘛呢,至少她可以離開魔界了呀!她可太想念人間的藍天白雲陽光雨露了。罐罐好像聽懂了他們的話,圍着傅杳杳興奮地跑了兩圈,又咬她袖口示意,傅杳杳問:“可以帶上罐罐嗎?”

百裏貅說:“可以。”

“那星垣呢?”

“你想帶便帶。”

傅杳杳抱着罐罐舉到頭頂歡呼:“耶!我們可以去人間玩啦!”

那歡喜的情緒實在過分熱烈,百裏貅不自覺被感染,唇角竟也彎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意識到自己在笑時,眉眼都蹙起來,好像不習慣做這麽柔和的表情,神情又迅速僵硬地沉下來。

月亮船只行駛了半日便到達四方城,看來它的速度在衆多飛行法寶中也是首屈一指。當時渡寒江喊價十萬金,她還罵他奸商,現在想想還真是錯怪人家了。

從天上往下看,四方城燈火通明,四四方方的城池和人間城池并無二樣,是多少人安家之處。百裏貅并未在城中現身,趁月亮船還沒降落時就拎着傅杳杳回到了魔殿。

星垣正在給菜地澆水,一手拿着小本本,一手端着水瓢,神情十分認真。傅杳杳高興地喊了聲“星垣”,她猛地回過身,正要撲進她懷裏時,看見旁邊可怕的同類,又嗫嗫停住,只朝傅杳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傅杳杳走過去揉揉她腦袋,從乾坤罐裏掏出給她買的禮物:“你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啦!”兩人親親密密說着話,百裏貅環視了一眼這熟悉的院子,無聲消失在原地。

傅杳杳在渡寒江攤位上挑的法寶,其中有一件就是給星垣的武器。妖人無法修煉力氣弱小,此前傅杳杳都給她堆加防禦的法寶。但上次對付鷹少主時,星垣展現出來的攻擊力讓她意識到,她是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的。

星垣好奇地打量手上這幅指套。它形似五根半截手指,摸着很是柔軟,但當她戴在手上時,指套便在她指尖化作泛着寒光的鷹鈎鐵爪,看上去比她自己的爪子厲害多了。

她此前不希望傅杳杳的裙子染上血,傅杳杳自然也不希望她的手指再沾血。

星垣伸着十指細細打量,對這個禮物喜歡的不得了,擡頭問傅杳杳:“它叫什麽名字?”

傅杳杳也盯着她雙手看,怎麽看怎麽眼熟,看了半天,恍然大悟:“還沒名字呢,不如就叫它九陰白骨爪吧!”

回到魔殿,看着自己親手打造的小院,竟然有種回家的感覺。奇怪,魔殿怎麽會是她的家呢。傅杳杳搖搖頭把腦子裏奇怪的想法搖出去,重新把仙草種回土裏。

這次去暗淵她不僅帶了赤月苓,其他仙品也都帶着在長生泉裏浸泡過,于是長勢緩慢的仙草紛紛像渡了劫一樣蓬勃生長,靈氣四溢。之前她在珍寶閣門口白撿的那株快枯死的醉夢葵甚至升了品,枝幹上長出了雙層花紋,成長為二品仙草了。

傅杳杳用回溯鏡記錄下院中景象,美滋滋出門去拜訪珍寶閣的老板。那老板自從上次見面後就對這位修仙界的厚臉皮仙女沒什麽好感,見她推門進來神神秘秘說:“老板,我給你看個東西。”

看在魔尊的面子上,老板怪不情願地湊過去,正要諷刺她兩句,一眼瞧見回溯鏡中仙草蓬勃的景象,紅月當空,豈不就是在魔界!他大驚失色:“這這這——!”

這了半天沒這出來,傅杳杳得意洋洋指給他看:“我種的。看到這株醉夢葵了嗎,是你不要的那株,現在是二品仙草了喲~”

老板瞬間變臉:“姑奶奶啊!你可真是我姑奶奶!快請坐!請上座!”

他将人引進內堂,傅杳杳才發現這珍寶閣內裏大有乾坤,一條看不見盡頭的旋轉樓梯杵在正中,架通了每一層樓,樓間人來人往,每往上一層人便少一些,想來越往上寶貝越貴,招待的客人也越尊貴。

老板将她引進一間雅室,好酒好茶的招待,捧着那面回溯鏡翻來覆去,恨不得鑽進去看。傅杳杳喝了口茶,吃了口點心,終于聽到他搓着手手問:“傅姑娘,你是如何把這些仙草養活的?”

傅杳杳心說,你們魔修但凡勤快一點,不懶成這樣,也不至于種啥死啥。不過她自然不能這麽說,而且她科學的種植方法別人也的确學不來,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是修仙界的人,自然是有些你們魔修學不來的法子。就算告訴你也是無用功。不談這個,我來這裏呢,是想跟老板你做個交易。”

老板問:“什麽交易?”

傅杳杳說:“我可以幫你培育仙草,不過賣出去後你要分我四成利潤。”

老板嚯地一下站起來:“成交!”

傅杳杳:……我是不是要少了?!

她卻不知,她這一手培育仙草的本事就算沒有百裏貅也可以在魔界橫着走。種植一道,需得耐心、毅力、沉着,而這些都是魔修完全不具備的。都有這品性了,去修仙不好嗎,還修什麽魔。就算有這樣的能人,也都被大家族大勢力牢牢掌握在手中。

珍寶閣老板往年也去搜羅過這樣的能人,但這些人在哪都是香馍馍,搶手得很。魔修又沒什麽契約精神,前一天還說好給你打工,第二天就跟着另一個條件更好的勢力跑了。他也去修仙界抓過修仙者,但這些人骨頭硬得很,寧死不屈,就算屈服了,也無法忍受魔界沒有靈氣陽光的日子,很快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這些年他的仙草業務發展得很是不順,所以貨架上都只敢賣些低級靈草醉夢葵,因為成本低嘛,死了也不心疼。但剛才他從回溯鏡中看到,裏面竟有一株七品仙草!連七品仙草都能種活,這在魔界聞所未聞,別說四成,傅杳杳就是要六成,他咬咬牙也能應了!

傅杳杳也不傻,她很快從老板的态度中琢磨出味兒來,但四成利潤于她而言已經夠了,此時再反悔加價,倒顯得她不仁義。她莞爾一笑:“我只取四成,老板你應該也能看出我的誠意,希望今後合作你也能拿出你的誠意來。”

老板激動極了:“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傅姑娘今後就是我珍寶閣的座上賓!金某随時歡迎姑娘大駕!”說完,他從芥子空間取出一物遞過來:“實不相瞞,近來金某正為這株五品仙草苦惱,怎麽養都養不活,真是急死我了,傅姑娘你看看,還能搶救回來不?”

傅杳杳接過來仔細看了看,花葉枯黃,但根莖還泛着綠,還沒死透,點點頭:“我拿回去試一試,你等我消息。”

老板恭恭敬敬地将她送出去,看到她肩上的罐罐,還主動送了罐罐一些靈草當零食吃。想到過幾日便要去修仙界,傅杳杳又去黑市買了一個無底盆,到時候将這株仙草養在盆裏随身攜帶,也好随時照料。

從魔殿出來時她便給熊青青傳了信息,讓他在肖阿四那等她。此時掉頭回去,熊青青果然已經扛着錘子等在那,手上端着一碗白丁香露,蹲在地上吃得吭哧吭哧的。

見到她時眼睛一亮,轉而又面露震驚,抹了嘴巴大步朝她走來:“傅姑娘,你進階了?!”

此前還能看出她金丹期的修為,現在卻看不透,說明最低也和他一樣是元嬰修為了。見傅杳杳點頭,滿眼羨慕:“跟在魔尊大人身邊果然機遇良多啊,傅姑娘,恭喜你啊!”

他這話說得情真意切,是真的為她高興。傅杳杳鄭重其事拍拍他手臂:“你也會有的,走吧。”

熊青青一愣:“去哪?”

傅杳杳說:“跟我去魔殿。”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熊青青驀地一抖,臉上竟然浮現一抹拒絕之色,粗嗓門像被人掐住了嗓子,說話都有點抖:“就……就這麽去啊?現在嗎?魔尊大人知道嗎?”

傅杳杳噗的一聲笑出來:“原來你是葉公好龍啊?”

熊青青一張粗臉漲得通紅,滿面羞愧:“我、我沒想到這麽快就能面見魔尊大人……”

傅杳杳說:“因為你的協助,那株七品仙草現在長得很好,你功不可沒,現在當然要論功行賞,真的不去嗎?”

熊青青身一抖,胸一挺,牙一咬,神情像要去赴死一樣:“去!”

傅杳杳心說,大魔頭果然太兇殘了,看把這些小弟吓的,進個魔殿像要去闖什麽龍潭虎穴。有她領着,熊青青自然是順利進入魔殿。喧鬧遠去,白玉無聲,熊青青站在這片顏色單調的安靜空間,忍不住冷汗涔涔。

傅杳杳領着他往自己的院子走,把種植筆記交給他:“過幾日我和魔尊大人要去一趟修仙界,歸期不定,我院中的花草蔬菜都要靠你照料。你可以住我旁邊的那座殿院。”

熊青青反應過來這才是她帶自己進魔殿的原因,立刻拍着胸脯保證:“傅姑娘放心,我一定嚴格按照你的交代澆水施肥,務必做到一棵草一根苗都不養死!”

兩人說說話話,走到門口時,看見仙氣飄飄的庭院中立着一個人,黑色衣擺拖得很長,他只是站在那,只一個消薄的背影,就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百裏貅聽到動靜,回過頭掃了他們一眼。

熊青青唰地一下就跪下去了。

傅杳杳:……很好,很有我當年的風範。

她拽了兩下沒拽動,只好朝百裏貅嘿嘿一笑:“這是熊青青,你記得吧?我跟你提過的。我們不是要去修仙界了嗎,我找他來幫忙照顧我的藥田,欸?”

她這才看到院中多了三個白衣仆人。身材比她之前見過的輕巧許多,一個澆水,一個施肥,一個拔草,正在她藥田裏幹得不亦樂乎。她如今已經知道這些人都是百裏貅用玉石雕刻的傀儡人,所以他這兩天沒出現,是在幫她雕幹活的傀儡?

傅杳杳有點感動,提着裙子小跑到他面前:“傀儡終究是傀儡,腦子不靈活,讓熊大哥帶着他們幹活更省事,好嗎?”

百裏貅皺了下眉,看向跪在門口猶如一座小山的壯漢,終于開口:“那便留下來吧。”

熊青青如蒙大赦,連連磕頭,想到剛才魔尊看他時猶如看屍體一般的眼神,一刻也不敢多留,謹記傅杳杳交代他的話,退出去後就躲進旁邊的房子裏了。

傅杳杳這才好奇地去研究幫她幹活的白衣仆人。他們和人一模一樣,肢體柔軟,面部細節到連臉上的絨毛都有。傅杳杳跟在三人後面,一會兒扯扯他們頭發,一會兒扒拉人家指甲,三人不言不語也不惱,傀儡嘛,什麽都有,就是沒有腦子。

百裏貅問:“你喜歡這個?”

傅杳杳連連點頭。這可太有趣了!

百裏貅不理解她為什麽會喜歡自己無聊打發時間做出來的東西,不過既然她喜歡,他又從芥子空間掏出幾十個白衣仆人扔到她面前。

百裏貅:“都送你。”

黑壓壓的人瞬間擠滿庭院,差點把她擠進水池裏。

傅杳杳:救命——!臭直男!

最後這些沒有生命的傀儡都被傅杳杳收進了自己的芥子,她打算以後研究一下能不能讓他們像AI一樣開口說話。

星垣得知要去人間,很是興奮了一夜。她只在人間待過短短一段時間,除了陽光,什麽都沒見過。傅杳杳躺在月亮床上,便給她講起人間種種美好。

中秋佳節賞的月,七夕相會點的天燈,元宵之夜吃的元宵。那裏辛勤勞作,一日三餐,平凡卻不枯燥。不像修真界這千年萬漫長歲月,他們珍惜一生短暫的時間,把每一天都過得充實。

夜風把她絮絮叨叨的聲音吹開,吹向了躺在王座之上的百裏貅耳邊。他閉着眼,想象着她描繪的那些場景。那也是他從未見過的場景。

穆音生長于仙門,留給他的記憶也只有關仙魔兩界。在他眼中像蝼蟻一般不值一提的人界,原來在她眼中如此生動。

……

既然是要出遠門,傅杳杳很有儀式感地給罐罐和星垣都收拾了一個小包裹,讓他們自己背着。星垣緊張地問:“我們先去哪裏?”

對哦,先去哪?不會是先去懸壺宗炫耀赤月苓吧?這像是大魔頭能幹出來的事。到時候自己像個狗腿子一樣跟在他身後出場,修仙界的人會不會罵她是叛徒啊?

算了,反正罵的是傅杳,跟她傅杳杳有什麽關系。

算盤打得好,結果還沒等她把赤月苓挖出來,一陣煙出現在院中的百裏貅就一揮袖将兩人卷進了他的袖中,然後又一陣煙似的消失在原地。這次倒是沒有頭暈目眩的感覺,就是在他袖中滾來滾去站不起來,不過很快,傅杳杳還沒适應袖中世界,就被百裏貅抖了出來。

傅杳杳抱着星垣咕嚕嚕滾到牆邊才停下,一睜眼,就被從菱花窗間透進來的陽光晃了神。光線裏細小的粉塵像霧氣一樣飛舞,她慢慢伸出一只手去摸那光,于是陽光全都落在她手上,溫暖輕柔,照着瑩潤的指尖。

星垣也看呆了,不知道什麽回過頭,才發現傅杳杳滿臉的淚。她頓時緊張起來,睜着大眼睛擔憂地望着她。

百裏貅收回打量四周的視線,皺眉看向無聲流淚的少女。他明明從她身上感受到無盡的高興與滿足,可為什麽此刻她卻在哭?他無法理解這種複雜的情緒,但不喜歡她流淚,走過去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傅杳杳這才發現他們所在之地好像是一間書樓。四面格架上都擺滿了書,每本書脊上都浮着白色的靈光,顯示着書名。

罐罐從乾坤罐裏跳出來,興奮地滿屋瘋跑,撞到書架上時,又被那白光淡淡地彈回來。傅杳杳直覺這不是什麽簡單的書樓,有點緊張地問:“這是哪?”

百裏貅走向窗邊:“九華派的藏書閣。”

傅杳杳雙腿一軟:“九華派?!仙門之首那個九華派?!你瘋啦?”

夭壽了夭壽了!大魔頭這是自投羅網找死來了,還要拉上她一起啊!她趕緊跑過去拽他:“趁他們還沒發現,我們快走!”

她當然拽不動大魔頭,還被他按住腦袋反摟到懷裏動彈不得。百裏貅朝窗外指了一下,聲音裏笑意涼涼:“你看。”

窗外正是氣派十足的九華仙宮。群山環抱之間,仙氣缭繞,雲鶴齊飛,空氣中的靈氣濃郁到只用眼睛看都能察覺到一層淡淡的綠。這是修仙界人人向往之地,天下修士趨之若鹜。

傅杳杳幼時待過的清渺派跟這裏比起來簡直就像貧民窟。

她吞了下口水,聽到百裏貅用一種幾乎控制不住殺意的語氣說:“這些道貌岸然的無恥之徒占着這麽好的地方,真是浪費。”

傅杳杳擡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眼睛血紅,無數道黑氣像開水煮沸了一樣往上冒,好像立刻就要沖出去把九華派的人全部殺光,把這個地方搶過來。她想,大概是穆音對修仙界極度的仇恨影響到了他,那些洶湧恨意始終盤旋在他識海,如今故地重游,更受刺激。

她趕緊給大狼狗順毛:“好了好了好了,咱不看了!我覺得這裏也就一般般吧,還不如我的魔殿呢!對了,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她踮着腳,柔軟手指一下一下拂過他僵硬的背脊,百裏貅聞到她身上淡淡的仙草花香,身體終于一寸寸放松下來,眼底的魔氣也消散退去:“這裏有整個修仙界最全的功法書籍,從低階到高階,你可以從基礎學起。”

傅杳杳有點呆。

怎麽也沒想到大魔頭會帶她來偷師學藝。

他好像什麽都知道,卻又什麽都不在意。她不會施法,他就帶來她修仙界最大的藏書閣學,甚至沒有問她一句為什麽不會。

傅杳杳呆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我随便動這裏的書,不會被發現嗎?”

這種仙門的藏書樓,一般都設有禁制吧?

百裏貅淡淡道:“我的禁制壓過了這裏的禁制,不會有人察覺。九華派那幾個老不死活得太久了,像陰溝裏的老鼠藏在閉關洞裏怕被天道發現,只要他們不動神識,這裏無人能破我禁制。”

傅杳杳徹底放下心來,也不怕罐罐去撞書架了。窗外傳來一陣歡聲笑語,她朝下看去,偌大的廣場上走來一群青衣佩劍的少年少女,他們個個風華正茂,是這修仙界最新鮮的血液,昂首挺胸活在陽光之下,從無煩憂苦難。

傅杳杳恍然間好像看見了穆音。她也曾這樣驕陽似火地活着。

愣神的時間,百裏貅已經瞬移到樓下搬了一堆基礎修煉功法上來。他們現在所處書樓的最高層,這座藏書樓的功法由低階到高階從下到上依次收藏,以傅杳杳如今的基礎,自然要從第一層樓開始看。

比起她在魔界東一本西一本收集的修煉功法,這裏的書籍明顯全面專業得多。空有一身修為卻不知如何調動的感覺實在令人不爽,傅杳杳先把乾坤罐裏的生活用具拿出來,什麽床啊椅子啊桌子的,書樓很快被她布置成一個簡單的卧室。然後她一手拿筆,一手翻書,面前還擺着一個筆記本,迅速進入學習狀态。

不要小看經歷重重應試教育的新時代青年,他們別的不會,自學背題劃重點那是手到擒來!

百裏貅這輩子沒見過有人這麽修仙。

每天就看着傅杳杳下筆如有神,嘴裏念念有詞,讀着讀着還緊緊閉上眼睛,把那句話在嘴裏翻來覆去地背:“日為精月為靈,日月灌頂,精氣下行靈氣上逆!日為精月為靈,精氣下行靈氣上逆,日為精月為靈,精氣下行靈氣上逆!”

百裏貅:……

他突然覺得,帶她來這裏的做法可能有點錯誤。

星垣拿着傅杳杳給她的小鏡子,反射陽光逗罐罐玩,每天都玩得不亦樂乎。只是天天都吃自備的幹糧,雖然不會餓吧,但傅杳杳感覺嘴裏已經快沒味兒了。

念叨了兩句,又埋頭背書,背完一章再擡頭時,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又回來了的百裏貅手裏端着一個食盤,裏面裝滿了修仙界的珍馐美馔,香味撲鼻,就連後邊追影子玩的罐罐都被吸引過來,想湊過去舔上一口,然後被百裏貅毫不留情地踹開。

傅杳杳吃了一口色香味俱全的肉,激動地跺腳腳,罐罐在旁邊喵喵抗議,傅杳杳有些奇怪:“你怎麽一副好像能聞到香味的樣子?你的小鼻子不是壞了嗎?”

罐罐果斷倒地露出肚皮,滾來滾去地撒嬌,傅杳杳頓時受不了了,立刻分出一大塊給它。罐罐這才滿足地啃起肉來。

有肉有菜還有瓜果酒水,傅杳杳和星垣敞開肚皮吃了一頓,吃完了才想起問:“你上哪去找的這些食物啊?”

百裏貅端着一杯果酒,淺嘗了兩口,露出嫌棄的表情。傅杳杳吃飽了智商回歸:“你不會是去九華宮偷的吧?!”

百裏貅警告地盯了她一眼:“本尊憑實力拿的,怎麽叫偷?”他就捏了個隐身決大大方方走進去,端走了最上方的食盤,周圍人來人往無一人察覺。拿罷了,何為偷?

傅杳杳覺得這個人也怪不要臉的。

幾天時間過去,傅杳杳書是背得差不多了,但很多地方她完全搞不懂意思。百裏貅抓過書看了兩眼,很好,他也看不懂。他自小沒學過什麽系統的修煉知識,全靠自我摸索,而且功法與他人不同,完全給不了傅杳杳任何建議。

對上傅杳杳迷茫的大眼睛,百裏貅很暴躁,過了會兒他說:“我去抓個人回來給你講課。”

傅杳杳:“?”她遲疑着:“這樣不好吧?萬一別人認識我呢,畢竟傅……我以前在修仙界挺有名的呢。”

百裏貅朝她揮去一道靈力,傅杳杳就發現自己隐身了,與四周融為了一體。罐罐和星垣都發出驚奇的聲音,開始四處找她。這道術法很是有些門道,她摸到什麽,什麽就會和她一同隐形。傅杳杳新奇地玩了一會兒,消失的百裏貅拎着一個老頭子回來了。

傅杳杳打量兩眼,發現這人還不如她的修為高,大約剛剛邁入元嬰期。百裏貅拿捏他就像拿捏一只螞蟻,他渾身靈力被封,手腳無力,除了嘴巴和手指,別的地方幾乎都不能動。

他不認識百裏貅,只是能察覺出他是魔修,憤怒地眼睛都紅了:“卑鄙魔修!盜我九華書樓!我派掌門必将你碎屍萬段!”

百裏貅冷笑着說:“你最好老實一點,按我說的做,不然我一把火燒了你這藏書樓,讓你九華萬年藏書毀于一旦,你派掌門也沒辦法。”

老頭子迅速萎了,他可以寧死不屈,但他看重這藏書樓比他的命還重要。他哆哆嗦嗦,用一種快哭出來的聲音問:“你到底要我做什麽?”

傅杳杳覺得老頭子看着怪可憐的。她端正坐在桌前,進入聽課狀态,罐罐也坐在她身邊,歪着腦袋好奇地瞅着對面的老頭。

百裏貅把那幾本修煉功法扔他面前:“給她講講這幾本書,我看你在學堂裏講得挺好。”

老頭不自覺捋胡子:“老夫身為九華仙修學堂的先生,自然……”他失聲喊出來:“你讓我給誰講學?!”

從他的視線看過去,對面只有一只歪頭坐着的小貓。他指着罐罐,氣得眉毛胡子都在抖:“你這是在折辱老夫啊!!!”

百裏貅抄起一本書砸他頭,不耐煩地威脅:“讓你講就講!把她當你自己的學生教,教錯一句,我燒你一本天階功法。”

老頭看看對面那只小貓,又看看身邊的暴躁魔王,覺得自己這輩子沒受過如此大的羞辱。

你們魔修是不是有病啊?!

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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