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春日的夜還帶一絲涼意, 傅杳杳被抱回屋時發現房中多了一扇玉屏。她好奇地從百裏貅懷裏跳下去,繞到屏風後面去看,發現那裏放着一個盛滿熱水的浴桶, 熱霧将玉屏上的池月修竹氲出幾分暖色。

空氣中有一股奇異的幽香, 一朵紅色花瓣靜靜飄在水面,絲絲縷縷的紅從花瓣浸入水中,很快又暈開, 整桶水被暈染的像光滑的紅色綢緞層層湧動。

這是九轉黃泉花的一片花瓣。當初在北女域,罐罐在沙漠中一路狂奔,為了這朵九轉黃泉花差點命喪巨蠍之口,沒想到今日會派上用場。她如今凡人之軀, 承受不住太多靈力,以藥浴的方式蘊養神魂最為妥當。

傅杳杳扒着木桶邊沿, 有點高興地回頭問他:“洗澡?”

百裏貅已經挽了袖子,一道術法封了門窗縫隙, 房間裏暖和又安靜。他走過去替她取下發間的蝴蝶步搖,又一件件脫去她的衣裙。

傅杳杳有點不好意思,害羞地低下頭去。

他蹭蹭她下颌,抱起她放進浴桶裏。淡紅的水漫過她雪白的身軀, 黑發像水藻在水中浮浮沉沉, 熱氣一熏,她眼眸水光潋滟, 嘴唇像枝頭熟透的櫻桃, 引人采摘。

百裏貅呼吸微重, 手掌托住她後腦勺吻下去。

傅杳杳雙手緊緊抓着桶沿, 跪坐在水中的身子微微往上探, 露出半截玉體, 黑發一路滑落,像出水的水妖。

百裏貅不得不把她按回水裏,只留個腦袋在外面:“坐好。”

傅杳杳霧眼濛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百裏貅深深凝望她片刻,最終只是用手捂住她的眼:“好好泡澡。”

她歪了下頭,擡起手臂把他的手拿開。百裏貅又捂上去,她又拿開,他又捂上去,一來二去,傅杳杳以為他跟自己玩游戲呢,百裏貅不捂了她還不樂意,發脾氣似的拍了拍水,等他重新來捂她眼,才又高興了。

泡了半個時辰,傅杳杳也玩累了捂眼游戲,哈欠連天。百裏貅把她從水裏抱出來,手指一揮,她滿身水珠便自動蒸發,身體一片幹燥光滑。他給她穿好裏衣,看了眼浴桶,那裏頭的水已經變為無色,那片紅色花瓣也褪色為白色了。

抱着她朝月亮床走去,傅杳杳趴在他肩頭問:“羞羞,你不洗嗎?”

百裏貅把她放到床上:“不洗。”

傅杳杳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羞羞臭!”

百裏貅:“……”他脫了外套躺上去,把她拉到懷裏,按着她腦袋逼她聞自己:“臭不臭?”

傅杳杳掙紮了兩下沒掙開,在他心口狠狠咬了一口。

百裏貅猝不及防,疼得吸了口氣,松開她時眼神危險地掃了她一眼。小傻子也能感知到危機,飛快用手臂環住自己往床角躲,百裏貅像個大反派把人拖過來壓住,反嵌住她雙手冷笑。

說她傻,這時候知道服軟了,特別乖巧地說:“羞羞不臭,羞羞可香啦!”

百裏貅不留情面:“晚了。”

他埋下頭,牙齒掀開她衣帶,在同樣的位置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給小傻子咬懵了。

也不覺得疼,就是臊得慌,連呼吸都急促起來。百裏貅輾轉片刻,擡頭一看,小傻子緊緊閉着眼,臉紅得快滴血了。他從她身上翻下來,替她系好衣帶,把人摟到懷裏,覺得有些好笑:“知道我在做什麽嗎,就害羞成這樣?”

傅杳杳大聲說:“你在耍流氓!”

百裏貅笑得捂臉。

第二天起床,傅杳杳正蹲在院子裏一邊喂雞一邊啃百裏貅給她做的甜馍馍,聽到隔壁傳來婉荷和小馬交談的聲音,她雞也不喂了,飛奔過去興高采烈地打招呼:“婉荷!”

婉荷好奇地回過頭,看見漂亮又熱情的少女沖自己笑得正歡,小馬在身後偷偷說:“這是穆夫人,她生了病,腦子不太清醒。”

“是她呀!”婉荷昨日就聽說了穆公子帶妻子回來的消息,現在一看果然很漂亮,她挽着籃子走過去,從籃子裏抓了一大把棗子遞給她:“你好啊,杳杳,請你吃棗。”

傅杳杳撈起裙角兜住棗子,開心地問她:“婉荷,你去哪裏?”

婉荷被她嬌憨的模樣逗笑了:“我來找小馬看秧苗,回頭準備也插這種秧苗。”

傅杳杳恍然大悟:“該插秧了啊。”

婉荷笑着說:“是啊,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傅杳杳兜着棗子連連點頭:“好啊好啊!”她回頭朝院門口喊了一聲:“羞羞!我走啦!”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亦步亦趨跟着婉荷跑了。院內的百裏貅笑着搖了下頭,分出一道神識跟上去。

春日的人間一片複蘇生機,小路兩旁的水田裏農戶挽着褲腿正在插秧,放眼望去綠茫茫一片。傅杳杳兜着棗子,一蹦一跳,日光映着肌膚如雪,像只雪白的兔子。

她親近婉荷,婉荷自然也能感覺到她的喜歡。誰被美人喜歡會不LJ開心呢,婉荷也很開心,一點也不介意她是個小傻子,親熱地挽着她帶她去看自己的地。

她住在學堂另一側,穿過學堂的時候,傅杳杳突然松開一直兜着的裙角,雙手飛快捂住自己耳朵。

裙角一松,棗子呼啦啦滾了一地,她急得跺腳,想去撿棗子,放下手時卻又聽到學堂裏的讀詩聲,只好趕緊捂住,簡直要急哭了。

婉荷一邊撿棗子一邊問她:“杳杳,怎麽啦?”

傅杳杳緊張兮兮的:“不能聽!羞羞會生氣!”

婉荷把她裙角挽起來穿過腰帶打了個結,形成一個簡單的兜兜,把棗子給她裝進去:“聽什麽?”

傅杳杳雙手捂耳,拿腦袋頂她:“我們快走!”

婉荷哭笑不得。

穿過學堂,又是一大片連綿的農田。除了少數幾塊,其他水田都已經插上了細嫩翠綠的秧苗。傅杳杳蹲在田埂上看了一會兒,神情逐漸嚴肅起來,掉頭就往回跑。

婉荷正在和同村人說話,等她回過頭去,傅杳杳已經跑老遠了,只好大喊:“杳杳!你慢點跑,別摔了!”

傅杳杳抱着棗子一路吭哧吭哧跑回家,百裏貅的神識一路跟着她,倒是好奇她要幹嘛,在她即将踏入院中的時候身形一閃出現在院口,一把接住了沖進來的身影。

她額頭蒙着一層細汗,眼睛晶亮,在他懷中擡頭問:“羞羞!別人家都在種地,我們為什麽不種?”

原來是為了這個,百裏貅失笑:“我們不用種。”

傅杳杳噌地瞪大眼睛:“我們不種,來年吃什麽?”

百裏貅說:“我們有錢,可以買。”

傅杳杳急了:“不行!要種!”

哪怕傻了,還是要堅持種地。

百裏貅拿她沒辦法,只好答應明日就去種。心想着小孩子忘性快,明日帶她去逛逛街,興許就把這件事忘了。傍晚照常是讀了詩泡了澡,翌日百裏貅緩緩轉醒,方一睜眼,就對上一雙神采奕奕的眸子。

傅杳杳坐在他身邊,手上還編着他頭發,見他醒來立刻道:“種地!”

百裏貅扶額。

只好穿衣洗漱,吃過早飯,在她的監督下扛起鋤頭出門了。門前小路對面就是一塊荒蕪的田地,仙魔大戰後,許多田地都荒蕪了。

魔尊能種花種草,種地他是真的不會。

傅杳杳也跟上來,站在田埂上神氣十足地監督,像個壓榨農戶的土地主:“不許偷懶!”

百裏貅揮了兩下鋤頭,趁她被兩只蜜蜂吸引注意力的功夫,手指一撣,田中荒草盡除。兩只蜜蜂飛走了,傅杳杳興沖沖回過頭來,看見一根雜草都沒了的水田,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又不知道哪裏不對,苦惱地抓抓腦袋。

百裏貅揮着鋤頭随意道:“聽說做糖酥的師傅今日去集上了。”

傅杳杳果然雙眼一亮,在種地和糖酥之間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饞嘴占了上風,“羞羞,帶我去!”百裏貅計劃得逞,還沒笑出來,又聽她補上一句:“明日再來種地!”

堂堂魔尊這輩子沒這麽無語過。

于是遠在魔界的熊青青時隔兩年終于收到了來自魔尊大人的指令:去人間種田。

怎麽回事?!早聽聞他們敬畏的魔尊大人神智失常,在四海八荒尋找一個并不存在的人。之前他們還不信,可收到這條指令後連熊青青也不得不開始懷疑,魔尊大人的腦子不會真的出問題了吧?

好在,很快他們又收到了第二條指令:明日日出之前沒種好,全部人頭落地。

衆人大松一口氣。

還好還好,還是他們熟悉的那個魔尊!雖瘋但兇!

熊青青立刻挑出幾個魔将,趁着夜深趕來了魔尊大人指定的地方。甫一落地,衆魔将立刻感受到一股熟悉強大的神識籠罩在這方天地。在這道強悍神識的威壓下,衆人片刻不敢耽誤,一群無惡不作兇神惡煞的魔将沐着月光,聽着蛙鳴,在農田裏忙前忙後,終于在天亮之前将這片荒田開墾出來,插滿了秧苗。

熊青青擦着汗松了口氣,正要領着魔将離開,擡頭時看見魔尊大人不知何時就站在不遠處的那道院門前看着他們。

他披着一件淺色單衣,黑發垂在身後,神色很平靜,眼裏再無曾經瘋狂的暴戾。院牆花蔓簇簇,他就像一位尋常的人間貴公子,若不是那道威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魔将都要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魔将嘩啦啦跪了一地:“參見尊上。”

百裏貅說:“都滾回去。”

魔将們熱淚盈眶。沒錯!一開口還是他們的魔尊大人!

百裏貅又說:“熊青青留下。”

空闊的天地間很快只剩下猶如一坨小山跪在地上的熊青青,他神情興奮:“尊上可有什麽新命令?殺誰?您吩咐!”

百裏貅淡淡瞟了他一眼:“你回去将魔殿的每一處空地都種上花草。”

熊青青興奮的神情一滞,以為自己聽錯了:“種……種花?!”

先是種田,又是種花,魔尊大人到底是為什麽覺得他一個殺人如麻的壯漢适合做這種事啊?!

百裏貅皺眉:“不願意?”

熊青青連連搖頭:“不不不!尊上的命令屬下上刀山下火海都願意做!只是、只是屬下确實不會種花,種死了咋辦?”

百裏貅:“你以前就種的很好,本尊相信你。回去吧。”

看着魔尊大人轉身離開的背影,熊青青苦惱地撓了撓腦袋,陷入了自我懷疑:我以前種過花嗎?

晨光破曉,傅杳杳從夢中醒來,看到身旁的百裏貅,第一句話就是:“去種田!”

百裏貅真是恨不得把這欺軟怕硬的小惡霸按在床上揍一頓,面上卻露出一副疲憊神情:“昨夜趁你睡覺已經種好了。”

傅杳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跳下床噔噔噔跑出去,很快又噔噔噔跑回來,眼裏一派興奮:“真的!”

百裏貅嘆息:“當然是真的,我忙了一整夜,全身都累,你卻睡得香。”

傅杳杳臉上果然湧上愧疚,她怪不好意思地蹭過來:“那我給你捏捏好嗎?”

百裏貅閉上眼,掩去眼底的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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