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4-38 V1 (1)

兩人走走停停,到了家已經過了一更了。

平安進了門,素姨娘也算是長長吐了口氣,可一想到以後要跟沈君月這個新媳婦住一起,又感覺心裏忽上忽下的。

雙方一碰面,素姨娘就更緊張了。

琢磨了一路的開場白,在這一瞬間全沒用上。

沈君月倒是沒啥,不卑不亢地喊了一聲:“婆母。”

就讓雙兒去備茶水了,秦貞把東西卸下來,沈二夫妻也聞聲趕來。

大家簡單地認了個親。

沈二搓着手笑道:“這可真是太好了,以後你們一家人可算是團聚了,阿貞得好好讀書,将來給伯母和小月掙诰命啊!”

秦貞:“……”

突然感覺背有點彎了。

雙兒把沏好的茶端過來,甜甜地喊了一聲:“老太太您喝茶。”

素姨娘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使想喊一句,我不是太太……

不過很快就意識到,現在已經不是秦家了。

遂挺了挺腰板,再一瞧旁邊又高又壯的兒子,眼眶禁不住又紅。

她幻想過很多次離開秦家之後的事。

唯獨沒敢想,能跟兒子在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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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月見雙兒傻笑着站在一旁,擡腳輕輕碰了她一下,“別愣着了,去給太太準備熱水,走了這一路肯定累了,先洗洗咱們就能開飯了。”

雙兒哎了一聲,轉身剛走兩步,突然又頓住了。

回頭直勾勾地看着沈君月道:“娘子,太太睡哪呀?”

沈君月心裏咯噔一聲。

扭頭看向了秦貞,秦貞抽抽嘴角,看我幹嘛?

氣氛一時頗為尴尬,倒是沈二樂哈哈地搖頭晃腦直看好戲,還湊到秦貞耳邊小聲嘀咕道:“你搬到小月那裏,讓伯母住你房間呗!或者小月搬你那兒,兩人湊一間,給伯母留一間,多省事……”

說完,還碰了一下耳尖瞬間就紅了的秦貞。

“傻小子,你的運氣到了!”

到個毛線呀!

做為一個妹子,秦貞覺得和沈君月住一起真沒關系,可現在,他這身體,吐血!

簡直占人姑娘便宜嘛!

不對,算了,他其實不太大想睡地上。

板凳拼一起睡着也不舒服。

素姨娘不知真相,見兩人吞吞吐吐的,以為不好安排她,立馬道:“我住哪都行,有間屋子遮風擋雨就沒事,不用太麻煩。”

“要是方便的話,我晚上和雙兒住一起也成的。”

說完,看向雙兒。

秦貞頭皮一炸,立馬道:“什麽和雙兒住一起,家裏又不是沒房間。”

沈君月附和點頭,“沒錯,您就睡秦貞的房間。”

說完,拉着沈二娘子去收拾秦貞的房間了。

秦貞忙跟了過去,一進門沈君月就指揮他把自己的鋪蓋卷走。

秦貞抱着鋪蓋一言難盡道:“那啥,還沒說好我住哪兒呢!”

沈君月一邊鋪床,一邊道:“先住書房吧,那裏不是有個矮榻嗎?”

秦貞:“……”

他就不該抱幻想。

秦貞抱着東西轉身進了書房。

沈二無語跟了進來:“你就這麽住書房?你跟她到底打什麽賭了?”

還非得中了秀才才能住一屋。

這要是一輩子中不了秀才,一輩子別娶老婆了還?

“你還是不個男人!”

秦貞想說,我本來就不是。

可一想,得了,現在還真是了,一邊把鋪蓋鋪到榻上,一邊道:“二哥,您就別操心了,你們這都過來好一會了,你那酒怎麽樣了?”

沈二一拍腦門,嗷嗚了一聲沖向了後院。

他來的時候特意換了兩個新桶,為的就是怕在前院說話時間長了桶滿了。

不想,這一趟吃瓜吃得時間有些久。

沈君月和沈二娘子幫素姨娘鋪床,素姨娘感激得直抹眼淚。

沈二娘子笑道:“伯母別客氣,大家以後就是一家人。”

素姨娘眼淚流得更兇了。

她打小就沒家人,打記事起,就是王氏身邊的小丫環,因為年紀小,經常幫忙王氏跑腿,後來年紀漸長,王母瞧着她越長越水靈。

王家幾位爺每次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後來,王氏出嫁,王母便挑了她跟着王氏來了秦家,一是因為她膽子小,賣身契握在王氏手上,二是覺得她長得好看,怎麽着也能幫主子把男人給攏住了。

其實王氏根本不需要她攏,秦老爺生性比她還膽小。

知道自己全靠王家,別說妾了,就是連看旁的女人一眼也不敢。

她還是在王氏生下老大好幾年不見動靜的時候,服侍了幾回老爺。

那都是經過王氏準許的。

這便有了秦貞。

府裏的幾位老人都說,她以後有福了。

她自個兒也偷偷想過,有了孩子就有了家,就算是老爺不喜歡她,也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對他們母子好一些。

可她錯了,生下孩子孩子都沒讓她養。

說是怕她養不好,直接母子分離,而她繼續留在王氏身邊。

現在,總算是有與孩子團聚了。

沈二娘子陪着素姨娘在屋裏說話,沈君月抱着秦貞剩下的東西,給他送了過去。

秦貞已經坐在桌前開始讀書了。

沈君月道:“你倒是有意思,你那東西難道只有鋪蓋?”

秦貞見她抱了一堆,連忙道了謝。

沈君月往那裏四平八穩的一坐,秦貞很有眼力見的過去,幫她捏捏肩、捶捶背。

手法相當娴熟!

沈君月一度懷疑,他上輩子怕是幹按摩院的吧。

沈君月不管他以前做什麽的,只想知道秦家這次怎麽這麽好說話把人給送了回來。

“我給你那五十兩夠了嗎?”

秦貞這才想起,還沒回來給她報賬。

把素姨娘的事簡單說了一下,又把酒壇子給拿了出來,“掌櫃說了,這個瓶子就是有些瑕疵,所以價格能優惠,要是咱們想要按出窯價給咱們,他們也不想堆這個貨。”

沈君月拿着壇子看了看,伸手又敲了敲,讓秦貞往裏面灌上水,放屋裏過兩天看看。

秦貞每次她讓幹嘛就幹嘛,別的事情都不問了,做完了就拉倒。

沈君月就喜歡他這樣的。

不懂的事情,只管照做就成了。

說完了壇子的事,沈君月才道:“奇怪了,這镯子的事,不可能就這麽過了呀。”

關鍵是王氏的行事風格,不太合乎常理。

秦貞道:“我問過我娘了,這镯子她真沒拿,她還懵着是怎麽到她屋裏的,可偏偏人證物證都有,王氏一生氣,就說她吃裏爬外,本來想打死丢到亂墳崗子的,還是王管家提了一句,馬上要過年了,而且老爺年後要升遷,這時候鬧出事來可不好。”

這可不止晦氣那麽簡單了,而且這年頭的人都迷信。

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所以,就找人給發賣了。

還告訴賴媽媽,把人賣得越遠越好……

誰知道,賴媽媽這邊還沒談好買主,沈家就上門了。

這不今天秦貞也過去了。

沈君月聽完一陣唏噓。

“既然人回來了,你找個時間到衙裏把她的奴籍給消了。”

秦貞還不知道有這操作。

見他一臉懵逼的樣,沈君月沒好氣道:“你以後想給她掙诰命,不得還她清清白白正正經經的身份呀。”

好吧,他一直感覺,把身契拿在自己手裏,這就是正常的“人”了。

敢情還得去官府辦手續,不過一聽到诰命,讪讪道:“就我這技術,能中個秀才就是氣運逆天了,還想什麽自行車呀。”

秦貞今日一天都在外頭。

趁着還有點時間,翻出書又讀了起來。

覺得燈光跳得太厲害時,伸手用剪頭把長的燈芯減掉,結果,眼角的餘光掃到一個瘦弱地身影。

他猛地擡頭看過去,就見素姨娘有些局促地挪了下屁股,小聲道:“沒打擾你讀書吧。”

打擾肯定沒有,就是這不出聲的習慣,直勾勾地盯着他,心裏挺發毛。

秦貞彎彎嘴角,把書放了下來,“您什麽時候來的,也不叫我一聲,等很久了吧!”

“沒有,我就是喜歡看你讀書的樣子。”

“你小時候跟我說……”

素姨娘怕他年紀小早就忘記了,索性閉了嘴,把炖好的梨盅給放到桌子上,“最近天氣幹燥,我炖了幾個梨,你喝完早點休息吧,我聽說你明日還要早起去私塾。”

秦貞聞了聞,又香又甜,打開蓋子,裏面還有紅棗、銀耳和蓮子,似乎還放了一些中藥,聞起來有淡淡的藥草味。

甜味中帶點苦,倒是讓人精神一震。

秦貞跟她道了聲謝,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随後笑道:“真好吃!我剛好餓了。”

素姨娘見他左一口,右一口的往嘴裏塞,又禁不住紅了眼眶。

以前這梨盅就算是炖的再多,也只有王氏與她那幾個孩子的,秦貞從來沒有份。

她想偷偷留給他都沒有機會。

不過現在好了!

素姨娘斂了斂神,“你要喜歡,我以後天天炖給你。”

秦貞用力點頭。

可轉念一想,這它丫的,不都得花錢嗎?

一想到錢,他就心裏一抽一抽的疼。

這才多久呀,□□十兩給花出去了,要是酒壇子定了,那又是幾十兩銀子。

秦貞想哭!

素姨娘見他愁眉苦臉的,以為炖的不好吃,忙道:“是不是太太甜?還是有些苦。”

秦貞搖頭,“蠻好吃的,您嘗嘗!”

說罷就舀了一勺子遞到她唇邊。

素姨娘一時愣住了。

秦貞道:“娘,張嘴!啊~”

秦貞喂了素姨娘一口梨,她又紅了眼眶。

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了,他算是瞧出來了,原主這個親娘,性子軟、眼眶子淺。

不管是高興也好,開心也好,眼淚總是嘩嘩的流。

他要是他那個便宜爹,也不愛搭理她。

動不動就流淚,誰受得了。

把素姨娘哄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又背了會書,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到後院和沈二兩人把爐子給收了收。

沈二也挺無語,恨鐵不成鋼的繼續老生常談,“你真是借機住回屋就行了,偏偏要去書房,沒見過你這麽扶不起來的……”

秦貞滿頭黑線,恰好在書房外頭見沈君月路過,拉過她小聲道:“二哥可真是……”

操碎了一顆老父親的心啊!

沈君月挑眉,“他找你說事了?”

“可不是,這兩天一碰見我,什麽事都不說,只跟我說夫妻之道!”

估摸着實在是鎮子上沒有賣小人書的,不然他肯定塞給他一本,要麽就帶他去實地考察去了。

沈君月“噗”的一聲直接給噴了。

伸手拍了拍秦貞的肩,“行了,他最近也天天說我,不過我跟他說了,別管我操心操心自己,那大肚子一天賽過一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懷孕十月了。”

好家夥!

這嘴可真夠毒的。

大概覺得和秦貞都是沈二的受害者,沈君月看秦貞這小胖臉,越發的眉清目秀起來。

“其實,我覺得吧,你要是再瘦個二三十斤,應該也是個精神小夥。”

秦貞點頭,“那可不,你看我娘那長相在那兒擺着呢!”

剛穿過來時,他覺得原主長得挺醜,這眼睛被肉擠成了一條縫不說,還塊頭挺大,根本不像素姨娘這位嬌小美人的兒子。

可現在瘦了二三十斤,肉眼可見的臉上的肉緊綁了不少,三下巴變成了雙下巴。

臉生生小了兩圈,再仔細瞧瞧,其實長得和素姨娘還有七八分相似。

所以,秦貞覺得自己的雙下巴沒了,肯定是個美少年。

“行了,別臭美了,趕緊睡覺去吧。”

沈君月想了想又道:“忘了跟你說了,你那位柳師兄過來了,說是借了你一本書,明天就還給你。”

秦貞還真沒發現少了什麽書。

他最近剛讀完了四書,還沒來得及看五經,又因為考試的題裏面出現了諸子百家的內容,他這兩天正翻着這些東西呢。

所以,一時也沒注意少了什麽。

沈君月那就更不知道了,擺擺手,“明天不就知道了。”

秦貞想着也是,揮了揮爪子回去睡覺去了。

第二天,到了私塾秦貞就發現師兄們在院子裏或者走廊裏背書。

教室裏放了三大塊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題。

說是今天考試的題目,而許中義他們也能趁着他們這邊考試,去乙班或者丙班給上課。

從昨天開始,就已經調整了乙班的考題和甲班的,等于他們這邊考兩次那邊考一次,還是繼續跟進度學習。

秦貞大概掃了一眼題黑板,上面的題看起來都很常見。

于是便沒多在意,把包放好拿出書開始背了起來。

一篇文章還沒背完,與柳成俊同村的另一位柳三師兄坐了過來,小聲道:“秦師弟,我聽成俊師弟說,你那文章立意很好,先生和師兄們都誇了,能不能給我瞧瞧。”

秦貞有點懵,他和柳三還沒說過話。

這一開口就問他要文章。

他的什麽文章被誇了?

柳三道:“前天考試那份卷子,聽說先生讓你寫了第二篇,典故用的是‘棄席’。”

秦貞本子找出來遞給他道:“寫得不太好,師兄看個熱鬧就成了。”

“你這若是不好,咱們那更不能看了。”

柳三說完,如捧珍寶般捧在手裏看了起來,秦貞微微擰眉,心說至于這麽小心翼翼麽,他這個人心寬體胖的特別好說話來着。

恰在這時,柳成俊進了教室,手裏拿着食盒往講臺上一放,沖秦貞喊道:“帶了你最喜歡吃的酸棗糕,我娘還烙了蔥油餅和紅薯丸子,一會你可得多吃兩塊,這兩天總吃你的東西,我都不好意思了。”

秦貞道:“好,我一定不會客氣的。”

說完,拿起書又背了起來。

柳成俊見柳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湊過來道:“三哥,怎麽樣寫得不錯吧,立意特別好。”

柳三點頭,順嘴誇了兩句,把本子還給秦貞,“秦師弟謝謝你,我看完了你寫得的确很好!我甘拜下風!”

秦貞:“??”

秦貞全程都是懵的。

盡管私塾的很多人,名字和臉對得上號,但不代表都接觸過。

尤其是甲班的幾位師兄。

柳成俊道:“別理他,他就是這種人。”

“哪種人?”

柳成俊嗨了一聲,昨天秦貞不在,先生講的就是前天的試卷,說到文章方面除了表揚柳三之外,還特意表揚了秦貞。

秦貞這兩次的文章,雖然文筆差強人意,但是立意和典故引用上面确實比旁人強,尤其是秦貞最後又重新寫的這一篇。

柳三算是甲班學習成績最好,最有希望一次性通過縣試、府試的學生。

且柳三家裏比柳成俊家境更不好,孤兒寡母的。

所以,性子一向都要強,還挺敏感。

如今還沒娶上媳婦,但是年紀卻破二十大關了。

柳三是私塾的重點培養對象,第一次考試,沒能考過秦貞,被乙班新來的給壓了一頭,他沒說什麽。

但是第二次,又被對方壓了一頭。

一向心高氣傲的柳三自然不滿意了,下課休息時間就去找先生,想看看秦貞的文章。

豈知,先生誇的是秦貞改後的文章,并不是試卷上的,也沒辦法給他看。

他就等秦貞一來就找上門來了。

秦貞摸了摸手上的書,應了一聲繼續讀書。

柳成俊道:“你這态度可有點……”

人家費了那麽大的勁,你這是半點表示都沒呀!

秦貞頭也不擡,眼睛跟粘到字上一樣,“表示什麽,我總不能也去借他的文章看看,然後誇兩句吧,顯得多刻意。”

這樣的行為不止讓人反感,還顯得他情商好低。

做為一個藝術生,秦貞感覺自己還是很有格調的。

噗——

柳三郁悶的回到自己位置上,偷偷瞄了秦貞好幾眼,見對方愣是半點表示沒有,這才頹然地拿起書背了起來。

柳成俊看了看秦貞手上的書,本來打算秦貞看啥書,他就跟着看的,這一瞧發現秦貞的書他手上沒有,只得把脖子給縮了回來,撿了一本慢慢背了起來。

秦貞背了十來頁,在院裏的同學陸陸續續進來了。

趁着先生沒進教室,去外頭活動了兩圈。

許中義進來的時候,大家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準備好了,他也沒廢話,今天依舊是考試,不過題目就是黑板上的大家自己抄題。

許中義說完就出去了。

柳成俊伸手拉了秦貞一把,小聲道:“太了不起了!”

說完沖他伸了個大拇指。

說真的,這年頭雖然也有近視,不過大家的眼神差不多都是過關的,黑板上的字比起抄在紙上的不知道大了多少,也不用四個人圍成一圈,正對着的兩個還算好,背對着的就得反着看字了。

有時候還看不清,你速度慢了,影響別人抄後面的題。

可有黑板就不一樣了,先生把題提前抄好,大家也不用歪着腦袋費力的擠在一起了。

反倒是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擡頭就能順利抄上來。

簡直妙極了。

所以,黑板的初體驗相當成功。

秦貞抄題的時候,多少能聽到教室裏的師兄們議論了幾句。

平時和秦貞玩得比較好的楊喜有些得意地揚了揚嘴角。

秦貞這次是連抄帶答,前面的題幾乎都是一筆帶過的,節約了不少時間。

到了後面的題難度也沒大到哪裏去,反正比抄紙上的節約了不少時間,所以,很多同學在午膳之前,就已經提前交卷了。

總體來說,不止是時間,還有人力與物力的節省。

秦貞和楊喜過去交卷時,許中義三人正一人一個黑板,抄另一份題。

看到他們陸陸續續的交卷。

趙師兄無語道:“這倒好,我感覺我倒是沒解放到哪裏去。”

是省了不少的事在紙上抄,黑板也是一人一塊,把題分為三分,可他們用這種筆寫起來不太順手,反而速度不太快。

藍師兄道:“行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一份試卷差不多七八百字,有的甚至上千字,你一早上才能抄幾份,可現在咱們三人抄一份題,一人頂多三百來字,你還抱怨。”

趙師兄:“行吧,其實我是幸福的報怨!”

确實是,他早上除了給乙班上課之外,還自己看了一個時辰的書,剛才拿起粉筆抄了兩刻鐘,手上的題也差不多快完了。

秦貞把卷子交給他道:“粉筆還好用嗎?味道刺鼻嗎?”

趙師兄道:“還行,沒有你說的那處灰塵亂飛的情況。”

秦貞一聽這個就放心了,看來裏面放點蠟油倒是正确的,起碼有固定粉塵的作用。

秦貞他們早上就把卷子給交了。

下午可以來也可以不來,來了就是在教室自行讀書,有什麽不懂的倒是可以問先生,不來也可以在家裏讀。

秦貞背着包走出教室,見天空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想起家裏後院的爐子還燒着,忙邁開腿往回走。

就聽身後傳來柳成俊的叫喊:“秦師弟,等會,等會,我昨天從你家借的那本許師兄借給你的《宛洛鄉試文集》剛好看完了……”

說完,拿着一本書跑到了秦貞面前。

他跑得急,嗓門大,又将書名喊得全全的,整個私塾的學生都聽到了。

鄉試文集啊,還是許中義借給秦貞的。

許多學生頭一個念頭就是——憑什麽?

于是,衆人齊刷刷地将目光落到了秦貞的身上。

秦貞眉心一跳,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原主也不喜歡,甚至帶着一股厭惡,立馬與原主記憶裏的一件事給重合到一起了。

那時候,原主才七八歲,七八歲的孩子都是單純善良,甚至對這個世界好奇的。

他被秦大公子和王家的幾位表公子領着去王家的後花園玩,明明是秦大公子提議要去抓魚,可最後被大人發現時,一群孩子全将矛頭提向他。

秦貞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此刻,對上柳成俊那雙含笑的眼,秦貞莫名就覺得不喜。

今日早上明明很多機會,他可以偷偷把書還給他,可柳成俊偏偏要在放學的時候。

還嚎了一嗓子追了出來,鬧得人盡皆知。

許中義借給他書并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可此刻被衆人這麽一看,甚至秦貞還感受到了好幾道不友好的目光。

秦貞就不得不再度審視了一下,眼前和自己分過食,讨論過功課的師兄了。

“昨日我不在家,聽我家娘子說,師兄來我家借書了,不想竟然借的這本,師兄前天晚上怎麽不說呀,要說我當時就借你了,也不用麻煩你特意跑一趟了。”

秦貞的聲音也不大小,此話一出落地有聲。

周圍的同學都聽得清清楚楚。

柳成俊微微一愣,沒想到秦貞居然提到了這一茬。

愣是說得周圍的學生将目光從秦貞的身上移到了他的身上。

秦貞把書放進包裏,免得被雪給打濕了,接着道:“說起來許師兄把書借給我,我還沒來得及看,倒是讓柳師兄先睹為快了。”

“師兄覺得怎麽樣,可有什麽收獲?”

他們是小鎮子,還不比縣學裏,像這種新晉舉子的文章極少有人瞧過。

甚至可以說,私塾的學生怕是都沒見過真正的舉人。

柳成俊倒是頭一個看過一整本合集的,衆人看他的目光更火熱了幾分。

柳成俊一時被問得啞口無言。

好一會才道:“我也說不上來,師弟看過便知道了。”

秦貞道:“我這幾日把這書抄一份出來,到時候咱們在班級裏傳看,免得咱們不小心把許師兄的書給弄壞了。”

秦貞說完,衆人忍不住歡呼一聲,“這法子好。”

“秦師弟還真是秦師弟,今日的黑板用起來極其妙,如今又想了這個法子……”

“師弟一人抄不過來,咱們也可以幫忙的。”

秦貞道:“謝謝各位師兄,我可以每天抄幾份,大家先看着,咱們應該都不是太着急吧。”

衆人點頭:“不着急,不着急!”

秦貞和大家有說有笑的出了門。

到了門口,想起下午在哪讀書的事,順嘴就問了旁邊的楊喜和王福禮,“楊師兄、王師兄,你們下午是來私塾還是在家裏讀書?”

楊喜道:“我哪都行,看你們了。”

王福禮道:“要不去秦師弟家裏吧,我蠻喜歡他們家的味道的。”

楊喜吐槽:“你這是想喝他們家的酒吧!”

那天他不在,不過王福禮給他送了半壺,別說味道真不錯,與他們平時喝的酒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更醇更濃厚些。

柳成俊站在一旁,默了一會背着包自動離開了。

秦貞個頭高,越過人群掃了一眼,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他們這友誼的小船是說翻就翻了。

柳成俊剛才和秦貞的事不止學生看到了。

連屋裏的佟先生和許中義三人也看到了。

趙師兄嗑着瓜子笑道:“別看秦師弟平時笑嘻嘻很好說話的樣子,倒是嗅覺非常敏銳,一眼就看出柳師弟這是來者不善。”

許中義道:“昨天秦師弟不在,柳師弟下課就與人說,秦師弟的文章寫得有多好,今日一大早,我聽說柳三就去找秦師弟要他的文章看了。”

看就看吧,看完了還陰陽怪氣的,秦貞只是好說話不計較又不是傻子。

藍師兄道:“他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賠了夫人又折兵!”

三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八卦着,就見佟先生笑眯眯地走了過來,“飯已經擺好了,小許你們三人也完事了吧。”

許中義将抄好的題又看了一遍,笑道:“我這裏沒什麽問題了。”

趙師兄跳下桌子:“我這也沒問題了。”

秦貞才到自家門口,就見一輛馬車停在外頭。

看馬車的外型就是很普通的形制。

跟街面上跑馬車生意的人差不多,而且馬的年紀看起來還有點大。

秦貞這幾次從縣城走回來,有深濃的感觸,雇別人的車貴,還不一定有合适的,尤其是到了晚上,這邊的傳統都不出門,你回來晚了想租車都不租不到。

就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搞輛車。

牛車也行呀,沒有驢車也好的了。

所以,秦貞就在外頭仔細研究了一下馬車,結果到馬後面看時,差點被馬給踹了一腳。

秦貞:“……”

年紀大,脾氣也大!

秦貞一邊擦着臉上的土一邊嘀咕着進了門,過了影壁遠遠看見長鎖見在屋檐下,看到他立馬笑道:“七公子回來了。”

說着就迎了上來。

很快掌櫃也從書房跑了出來,大步上前道:“太好了,七公子可算是找着你了。”

秦貞一見兩人,心裏就忍不住樂了,這是要來生意了,知道他最近花錢如流水,特意給他送錢來了。

一聽來意,果然如此。

因着要過年了,再加上上次他賣給趙家的四君子圖,趙家的事情已經辦成了。

所以,就有人慕名而來要求“七葉草”的畫。

價格都好商量,自然除了要辦事的求事,還有兩個富商,那是想自家用的,也有人給親戚送壽禮的,理由五花八門。

有的是通過書畫鋪子聯系上的,也有的直接坐車來鋪子裏求畫。

基本上都是他們餘城府周邊的。

秦貞一算,至少得六幅。

每幅不多給五十兩,他又能入手一大筆了,這個年就不怕了。

秦貞望着瘦巴巴的掌櫃,覺得他那兩個招風耳特像一對大元寶,樂哈哈了一會,不過還是穩住了。

這幾幅畫并不是一個客戶的。

不管是要求,還是喜好都不一樣。

所以,秦貞穩了穩神道:“畫倒是沒問題,只不過我想先見見客戶,聽聽他們的要求再動筆。”

賣給趙家的完全是瞎貓破到死耗子。

後來那幅屏風,怎麽說呢,也就是運氣好,人家指名了要屏風、要送禮,自然是大氣沉穩的山河圖最合适了。

可現在,這幾幅畫就完不同了。

掌櫃一聽他這要求也不過分,想了想道:“鋪子裏倒是有兩家從外地趕來的,不如您跟我去看看。”

秦貞懵,“現在?”

掌櫃點頭,“有什麽不方便嗎?您畫得快,又質量好,指不定一個下午就把他們兩家搞定了。”

掌櫃知道秦貞早上上課,所以特意趕在這個點過來的,就想着把這兩單生意做好,餘下的再慢慢來。

秦貞默了一會道:“我下午還要與師兄們一起學習,如果方便的話,倒是可以讓他們到家裏來。”

掌櫃一思索,覺得這個法子也不是不可。

但是,直接把客戶帶過來,這樣的法子其實是有些欠妥的,不符合做生意的基本原則。

>_<

秦貞看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道:“你不用擔心以後他們客戶直接領到家裏來。”

他的人生目标,還不至于淺薄到要靠賣畫過一輩子啊!

掌櫃:“……”

行吧,是我淺薄了。

東關鎮到縣城,趕快車一個來回用不了多長時間。

秦貞送走了掌櫃,一回身就見素姨娘趴在廚房門口往外看。

秦貞走過去,笑道:“娘,您看什麽呢?”

“剛才聽他們說是來買畫的,而且還喊你七公子……”

秦貞點頭,跟着她進了廚房,順手想摸個炸出來的蘿蔔丸子,卻被素姨娘給推開了手,她用筷子夾了一個丸子喂給他。

秦貞忙彎下腰張嘴就把丸子叼嘴裏了。

酥脆帶着微燙的丸子,鹹香可口,秦貞一連吃了三個才停下來。

素姨娘見他吃得開心,這才道:“我上次在太太那兒看到過一幅畫,也說是一位七公子畫的,我這不是沒讀過書,不認識字嗎?”

一個八尺全開的屏風,秦老爺是打算送禮走關系用的。

想讓她趁着這兩個月把屏風給繡好,可她做繡活時間太久了,眼神不大好了,再加上時間太緊張,根本趕不出來。

所以就實話實說了,他們這才找了幾個繡娘在家裏繡。

當時秦老爺還和王氏說,這位七公子也不知道是個什麽來頭、多大年紀了,這畫畫得頗有于大師的風采。

關鍵是王氏手底下生意不錯,平時也在找于大師畫風的畫師,有許多都形似,但并未神似,這位橫空出世的七公子倒是讓人越發的感覺神秘與好奇了。

素姨娘知道那畫是從鄒家鋪子買來的。

今日見掌櫃過來,又喊秦貞七公子的,一時間是又驚又喜。

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直到被秦貞證實,她忍不住捂臉嘤嘤嘤的哭了起來。

秦貞:“……”

您這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秦貞現在是真怕素姨娘哭了,安慰了她兩句,便去了後院幫忙。

沈二見他過來,伸手推了一把沈君月。

他力氣大,直接把沈君月給推了個踉跄。

沈君月:“……”

至于嗎?

就一個能靠畫畫賺錢的,就這麽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裏推。

秦貞見她站穩了,這才松了口氣,順手接過沈二娘子手裏的瓜瓢去給鍋裏換水,不料沈二道:“阿貞你別動,你二嫂就行。”

沈君月被他給逗樂了,對秦貞道:“把桶裏的熱水換下來,提到前頭去今日牛嬸給送了一鍋的柿子,剛好焐了吃。”

說完拉着沈二娘子走了。

沈二氣得直跺腳,他家妹妹傲嬌個什麽勁嗎?

這麽好的男人,打燈籠都找不着,又勤快,又會賺錢。

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啊啊啊——

沈二獨自生了會悶氣,見秦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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