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3.0
司望大抵是用盡了一生的厚臉皮,外加從蘇白那裏借了些,賴在司宇家門口面無表情但委屈巴巴地和他那準弟夫說完事情的前因後果,趁人神色微動,立馬從門縫裏擠進人家門,反手就把防盜門關上,在司宇聞聲發作前朗朗笑道:“打擾了。”
回應他的只有司宇一記無聲的眼刀。
大病初愈的司宇面色還是有些發白,窩在躺椅裏腿上蓋着厚厚的毯子,腳邊放着功率全開的小太陽暖爐。
饒是如此,司望仍然覺得不夠暖和,默默地把手裏的大包小包放茶幾邊上,再摸摸索索掏出一盒暖寶寶。
司宇已經從躺椅上坐起來,語氣不善:“我就不信外邊沒一家賓館收你的錢。”
“但我确實是被趕出來了。”司望幹脆牛頭不對馬嘴,把盒子一拆,反手招呼弟夫過來,“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少在這兒陰陽怪氣地掉書袋。”司宇又是一句罵。
那獨臂的漢子繞到他手邊拍拍他肩膀,轉眼回看司望:“擔不起大哥這聲閣下,我就一沒文化的粗人,叫個齊昂。”
司望也重要把暖寶寶撕出來一片:“那麻煩你小齊,幫忙把這個貼他身上,嗯,貼哪兒都行。”
異常自來熟,也是跟蘇白學的。
司宇正要反駁,卻被齊昂瞥了一眼,瞬間沒了聲兒,由着齊昂把暖寶寶貼上後腰。
“我們前些日子也買過,但是用完了。”齊昂補充說。
“那我算是買對了。”司望笑笑,這也是司源提醒他的,說司宇家裏暖氣不足。
齊昂是個會來事兒的,忙道:“謝謝大哥這麽費心。”
“不是,他是你什麽人啊?這就大哥來大哥去了?”司宇可算找着開口的話茬,沒好氣地嗆聲道。
齊昂也不慣着他:“他是你大哥,自然就是我大哥。你可別說我們倆沒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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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望不厚道地笑出聲,趕忙別過臉去調整了表情:“我覺着我晚上睡你們家客廳就很好。”
直接很客氣地把自己給安排好了。
“大哥,我們家有客房。”齊昂說,“你別看面積不大,但确實是兩房一廳。”
“當初我們租這裏的時候,司宇就是看中這屋子有兩間卧室,他說以後大哥和妹妹要來,還有個能住的地方。”
“要是你們倆都來做客,肯定我和司宇就睡客廳,他都安排好了。”
與不好惹的外表相比,司望這弟夫說起話來倒溫和得體。
“讓你們費心了。”司望合掌颔首,由衷謝道。
其間他特意看向司宇,正醞釀着要跟老弟說的久別重逢話語,卻只見司宇怼了下齊昂小腹,不管不顧地掀了毯子起身:“我困了,去睡了。”
“現在是上午十點半。”齊昂單手按住了他。
司宇頓時滋了牙,司望弱弱地打圓場:“上午也可以睡覺嘛。”
齊昂倒沒就此撒開司宇:“在這裏睡吧,這邊也暖和。”
“以前沒見你那麽多事兒。”司宇蹙眉嘀嘀咕咕。
“畢竟以前我倆也沒啥關系。”齊昂回怼。
“你就欺負我吧。”司宇負氣道。
齊昂笑了:“有大哥在跟前兒,我可不敢。”
惹得司望也讪讪:“你們小兩口好就行。”
不用管我,當我不存在。
他找司源打聽了,齊昂是司宇男朋友,因着第二性別也是Omega,沒法和司宇領證,故之前問及身份,齊昂也說不是司宇丈夫。
“大哥你也別站着了,坐吧坐吧,要聊什麽問什麽盡管說。”齊昂先招呼了司望兩句,而後輕輕捏了司宇脖子,由着他躺回躺椅,才自己拖了只塑料凳子坐旁邊。
司望依言,拘謹地坐到對面的沙發,一下子格局就變成了二對一的會審,司望深吸一口氣,找補回當大哥的場子,按照蘇白教的流程,問齊昂和司宇是怎麽認識的。
司宇這會兒睡了,反正眼睛閉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齊昂把唯一的手覆蓋在司宇擱在扶手的手背上,緩聲道:“我們是在廠裏認識的,在同一條流水線上,他在‘上游’,我在‘下游’,大概就是他負責放螺絲釘,我負責擰。”
“搭檔關系。”司望适時總結。
“沒錯。”齊昂笑笑,又看一看安靜睡着的司宇,神色一黯,“後來發生了不太好的事情,他沒跟我打一聲招呼就離開了廠子,我還是無意間聽領班說起,才隐約知道些原因。”
“然後我把領班打了一頓,辭職去了隔壁縣的廠子。”
齊昂說得含糊,但司望也很快聽出他指的是哪一件事。
“後來有個周末的晚上,我被同宿舍的工友帶去了工廠附近的酒吧,在那裏重新遇到了司宇。”
“他在酒吧當駐唱,吉他彈得很漂亮,我也很高興他還記得我。”
說到這裏,眉眼狠戾的漢子竟也柔情似水,司望眼見着“睡着”的司宇打了下哆嗦,耳朵紅得滴血。
司望也佯裝沒看見:“我都不曉得他會彈吉他。”
“你不曉得的事情多了去。”司宇閉着眼睛說“夢話”。
齊昂拍拍他手背:“你要跟大哥聊天麽?”
司宇把腦袋一歪,“睡”得更熟了。
齊昂搖搖頭,又抱歉地沖司望笑笑:“重逢後我們又交換了新的聯系方式,隔三差五地一塊聚個餐,正好那會兒我們都是單身,處着處着就在一起過日子了。”
“本來都好好的,還琢磨着一塊賺錢買房,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有天我上班的時候,機器出了故障,把我整條左胳膊都絞了進去,送去醫院搶救保住了命,但花了不少錢。”
“我也是傷好透以後,才知道他找大哥你借了錢,也頭一次知道了你們兄弟倆的一些往事。”
“說來慚愧,原本我是打算一死了之,免得拖累他。但他又是個頂聰明的,看出了我這些想法,這才告訴了我借錢一事。他不想欠你,我自然也是不想的,憑借這個念頭,我們撐了過來,到如今也是有兩三年了,大概開年就能把欠你的第一筆錢還上。”
司望本想下意識地說,不用,本就是應該的,齊昂搶先道:“大哥你也別說不用還,你給是你的心意,我們還是我們的心意,這不沖突。”
“在司宇生病前,我們也把欠妹妹的錢還清了。”
這倒是,感覺他不收都不像話,司望也只得重重地點一點頭:“你們有心了,那小宇的病怎麽樣了?”
“膽結石,已經取出來了。”齊昂說,“養了半個月,閑不住,又開始跑酒吧唱歌。我每天要幹別的活也沒法完全顧上他,還好城裏所有酒吧的老板都跟我倆熟,留了只眼睛照看他,然後周日白天我倆就放假。”
“我們是三年前從隔壁縣搬回來的,我胳膊傷了之後動也不想動,他為着讓我舒心,就提議搬回來。”
“我大概躺了一年吧,虧得受傷之前學了些維修電器的技術,後面就每家每戶地跑,幫着人修電視空調什麽的。也幸好沒的是左胳膊,右胳膊還是挺好使。”
齊昂說得輕描淡寫,但也只有他和司宇二人才知其中艱辛。
司望這做哥哥的也只能嘆息兩聲,可恨自己沒法真切地為弟弟做些什麽。
甚至連人家會彈吉他都是剛剛得知。
這哥哥當得,過于失敗了。
“年前我大概都是要在這邊叨擾你們了,有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開口。”末了,司望也只得這般提議。
“你是客人,來了好好待着就行。”司宇這會兒睜了眼,扶了齊昂的胳膊坐起來,倒是看也不看司望,只和自個兒男朋友四目相對,“到點兒了,我去做飯,你在這兒陪他解悶兒。”
“一般不都我做飯的嗎?”齊昂笑,“你剛睡着了,現在正好跟大哥聊天。”
小兩口推推搡搡,把這不自在的帽子扣到了司望腦袋上,司望很自覺地說:“不妨事,你們要不嫌棄,我可以下廚。”
但是被嫌棄了,小兩口都跑去做飯,司望一個空巢老大哥留守客廳,他給蘇白發了條“作戰成功”的消息,對面回過來一陣歡呼。
司望想了想,問道:“你說我該怎麽跟他們介紹你?”
“只要不說是嫂子,都可以。”蘇白回答。
“我的意思是,我跟我弟男朋友見面了,人家當面跟我自我介紹。”司望解釋道。
“如果你弟和你弟男朋友不介意,我也可以直接打視頻過來,當面自我介紹。”蘇白果真爽快。
得了蘇白這句保證,司望樂不可支道:“那好,你先等着,等我看我弟啥時候心情好些,我就打視頻。”
“不是,我怎麽感覺我那麽像個工具人?”蘇白傳來抗議。
“怎麽會呢!”司望哄他,“這叫做儀式感。”
“如果我直接跟人随口提一句你是我男朋友,那你才叫做工具人,還是那種只有個姓名沒有臉的工具人。”
“我懷疑你在陰陽怪氣地嘲諷我。”蘇白說,“你果然就是在嘲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