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夢中看見這樣的場景了。
是的, 他已經能夠很自然地發覺自己在夢中了。
畢竟在現實之中怎麽會有這樣的場景呢?
紅色的落日在黑色的地平線上燃燒,它是那樣地大,那樣地近, 就好像是緊緊地貼着他的虹膜。
但是現實又是什麽呢?一個念頭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夢又是什麽呢?另一個念頭又出現了。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黯然無光,他花了一點時間思考這個,但是很快就發覺那是因為天上有兩個太陽。
紅色的, 巨大的太陽,越來越大,越來越亮, 就好像将一切的光線都收納于其中。
紅色的落日中央似乎有着什麽東西, 但是他看不清。
腳下的支撐給人的感覺有些奇怪,他一開始以為那是完全平坦的,但是很快, 他就感受到了腳下那些細小的溝壑還有幾乎無法察覺到的坡路。
但是如果是作為地面來說, 腳下的地方又似乎過分地柔軟而有彈性了,這種感覺和踩在果凍上又不同,不是那種被全然包容的綿軟彈性,而是另一種緊致的彈性,就好像是富有韌性的皮革, 塞滿棉花卻有着結實的支架埋在其中。
周圍似乎忽然變得很熱,不知道從哪裏來到這裏的氣流變化帶起的風讓他有些站不穩,直到跌倒他才發覺自己身下燙得可怕, 就像是下方有岩漿即将噴發的地表。
不能夠呆在這裏了!
一個聲音在未知的地方大聲地喊叫着。
海音寺溯游!
有誰用力地喊出了這段無意義的字節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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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音寺溯游!
那個聲音的主人還在叫喊着,這樣的聲線聽起來有幾分熟悉, 他也想要回答, 但是那樣的聲音是怎麽發出來的來着的?
振動, 對, 振動,得找到能夠振動的東西。
聲帶?那是什麽?舌頭?這又是什麽?
落日似乎更紅了,位置似乎也在不斷地變化着,就好像是即将消失在地平線上。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了并不是太陽的位置在變化,而是他的視線在慢慢地變矮。
我在融化,一個念頭緩慢地産生,就好像是生鏽的機器在強行運轉。
我……在……消……失……
海音寺溯游!
那個聲音又傳來了。
這是在叫我……
這是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海音寺溯游終于從一片死寂中醒來,房間裏依舊是漆黑的。
他疲憊地拉開窗簾向着窗外望去,太陽才剛剛躍出地平面,就像是一輪流動的金色。
在他使用信仰值修複理智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再做這樣的夢了。
當再次走回床邊拿起眼鏡的時候,海音寺溯游才發覺魚缸裏的金魚似乎一動不動地翻起了白肚皮。
心不知不覺地就拎了起來,海音寺溯游小心地彈了彈玻璃魚缸。
“嘩啦——”
紅色的金魚像是被驚醒了一般,從一動不動的狀态中瞬間脫離,揮動着它那在光下閃耀着五顏六色的光澤的尾巴,讓一小片水花從魚缸的缺口處濺出,打濕了旁邊的書籍。
此時的太陽已經完全躍出了地面,天空仿佛是一剎那就亮了起來,床頭櫃上的定時鬧鐘這時候才想起來,打破了這片窒息般的寧靜。
他要去上學了,海音寺溯游的心不知為何又平靜了下來。
“早安,太陽公主。”
他像是往常一樣,把臉貼近冰冷的玻璃魚缸,語氣平穩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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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當天晚上就因為馬甲的能力感受到了金獎券的獲獎人選,但是今日來到學校,海音寺溯游還是為這種盛況而感到有些驚訝。
但似乎也不難理解,這種舉世無雙的好運氣發生在身邊,恐怕沒有任何一家媒體坐的住,不說米花本地的電視臺,就連其他地方的電視臺都紛紛派來了記者,想要見一見這位被運氣之神眷顧的少女。
不過好在有那位大小姐的幫助,媒體似乎都謹慎地和當事人盡可能地保持了一個禮貌的距離,毛利蘭并沒有受到太多的圍追堵截。
至于那些實在是想要獲得一手消息而不遵守職業道德規範的家夥,則被罕見地被鈴木園子帶着的保镖先生丢了出去。
有些聲勢浩大的上學過程似乎讓昨晚中了大獎的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一直盡可能地低着頭,逃也似的進了學校,才逃離了鎂光燈的騷擾。
不過進了學校,也沒能逃離那些好奇的目光,但是相比較那些如狼似虎的媒體人們,學生的眼神已經讓人安心得多了,至少毛利蘭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恭喜。”
在經過前幾天還和自己一起值日的男生身邊的時候,毛利蘭聽到了這句祝賀。
這讓女孩子有些驚訝地轉過了頭,似乎對于海音寺溯游說出這句話而感到驚奇。
“怎麽了?”
毛利蘭聽到那個叫海音寺溯游的少年偏過頭,神色平靜地問道。
自己剛才的表情似乎太失禮了呢,女孩子心想。
她趕忙開口解釋了自己剛才的行為:“沒什麽,沒什麽,謝謝,我只是有一點驚訝,因為感覺海音寺同學不像是會關心這種事情的人。”
“哦,早上上學的時候聽說的,恭喜毛利同學了,很幸運呢。”海音寺溯游淡淡地說道,就好像他真的是今天早上才知道這件事一樣,讓毛利蘭沒有看出一丁點端倪。
“也,也沒有啦,”女孩子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就是一張獎券啦,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來了這麽多人,打擾到大家真的很不好意思。”
“這個不是你的問題。”
這種幹巴巴的話語理論上應該是話題的終結者,但是也許是海音寺溯游平淡的語氣讓剛才和一群熱情得過了頭的同學交流過的毛利蘭感到很舒服,女孩子還願意再分享一些話題。
“雖然現在是覺得有點後悔抽到了獎券,但是居然也很期待這一次的參觀,不知道那些項目對于小孩子來說安不安全,畢竟實在是拗不過家裏的小孩子,就帶上他一起去了。”
女孩子面露憧憬地說道,她看起來全然是對于參觀糖果工廠的期待。
這樣就好辦得多了,海音寺溯游淺淺地笑了笑,最終還是決定繼續這個話題。
“要是毛利同學這麽說的話,也許很容易被沒中獎的人嫉妒呢。”
“诶,”女孩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這麽說起來能中獎也确實是很好的事情了,畢竟就算是終生免費吃巧克力這一條,我都覺得很開心了。”
“确實是這樣,不過毛利同學也不用太擔心,畢竟我想那些項目應該都很适合小孩子。”
對于毛利蘭家裏的小孩子,海音寺溯游并沒有聽說過,但是想到他和毛利蘭也稱不上特別熟悉,也許是親戚家的小孩子什麽的,他也就沒太過于在意。
況且這也是實話,只要參觀者沒有心懷鬼胎,那必然可以在游覽的過程中安安全全,但是要是有什麽其他心思,海音寺溯游就不敢保證了。
“那就太好了,等等,海音寺同學怎麽會知道的?”毛利蘭被安慰到了一些,不過還是有點好奇海音寺溯游的信息來源。
“畢竟中獎的人選又不排除小孩子和老人,我想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糖果制造商,達爾
糖果工廠一定事先有所準備吧,不可能是什麽特別需要體力或者有特別大的安全隐患的活動。”海音寺溯游不緊不慢地說着,這樣的理論似乎很有說服力。
毛利蘭看起來也完全被說服,看起來安心了許多,放松地開始和她的好友鈴木園子一起讨論着應該如何做些準備工作。
海音寺溯游收回了目光,至少毛利蘭這一組應該是比較省心的類型,不過另外的那一組估計就不是什麽善茬了。
忽然,他神色微微一頓,有很快恢複了正常,從羅爾德·達爾的馬甲那邊傳來的信息中,又有一張金獎券被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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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中島敦被武裝偵探社收留的那天已經過去了許多日子了,他對于這裏的生活适應得很好,還十分融洽地混入其中。
雖然偵探社裏的成員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一般的小癖好,比如國木田先生時刻不離身的小本子,與謝野醫生的奇怪治療愛好,力大無窮的宮澤賢治等等,但是是出乎意料得都不難相處。
不過最讓中島敦印象深刻的還是撿他回來的那個穿風衣的人,名叫太宰治的青年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傳統觀念中的前輩,做事風格時常讓人覺得他不靠譜,但是關鍵時刻卻總是能一鳴驚人,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完成任務,中島敦有些崇拜他。
只是由于太宰治的工作态度和一些“小愛好”,他一直和國木田不對付,而這其中的原因,中島敦也深有感觸。
太宰先生總是喜歡進行一些特殊的小“愛好”,給和他搭檔的人都添了不少麻煩,比如經常要注意及時把太宰治從樹上或者水裏解救出來。
中島敦這些天做任務的時候,不是看見暴跳如雷的國木田先生,就是要從各個匪夷所思的地方把太宰治救出來。
但是以上的一切煩惱在今天都暫時性地化為烏有了,畢竟,今天是武裝偵探社的發薪日,誰也無法打擾中島敦的好心情。
他早早地就期待着這一天了,這還是他離開孤兒院之後,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勞動獲得了報酬,這樣的事情總讓人很有成就感,中島敦也不例外。
有了錢,還清了被收留前欠下的債務,再排除生活費和水電費什麽的,中島敦發現他的工資居然還剩下了一些。
只是看着手中的幾個硬幣,他又犯了難,畢竟這麽一點錢,也根本做不了什麽。
他攥着口袋裏的硬幣,決定去街上看看,卻不知不覺地給一家糖果店吸引來目光。
進去看看吧,一只小惡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中島敦有點心動。
不可以,要把錢攢起來才行,一只小天使着急地勸說這。
中島敦剛邁出的腳步又停住了。
也許是他在櫥窗外張望的太久,又或是投向正在播放的廣告的目光太熱切,糖果店裏的店員眼見就要出來迎接他這位潛在的客戶了。
中島敦其實幾乎要被自己心中的小天使給說服了,他現在确實需要學着攢錢了,不然在這個大都市中失業救完蛋了。
但是他剛想走,卻還沒等他邁開步子,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熟悉的語調從他耳邊傳來。
“喲,敦,在這裏啊,果然是幼稚的小孩子嘛。”
是太宰先生,中島敦忽然有一種被抓包的羞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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