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皇上便是最好的印證，最近走路都能笑彎了腰。
為何？自然是因為皇上洪福齊天，好事争先恐後紛至沓來，擋都擋不住。适才剛為暗香慶生完畢，前方又快馬加鞭送來好消息，少将軍侯逹帶領将士們英勇奮戰以一當十，成功阻擋了契丹的進攻，甚至還反追了數千公裏，俘虜數百人，大漲我軍氣勢而煞敵人威風，以至到後來一些膽小的契丹軍見了侯家軍不敢應戰，直接棄戈而逃。
民間傳言更加邪神，說這少将軍乃仙人下凡，專門來解救天下蒼生，小小契丹敢與少将軍交手，簡直是蚍蜉撼大樹不自量力，少将軍就是用一根小指也能不費吹灰之力而退敵千裏。
侯家軍于是威名四震，名揚九州，少将軍的英勇戰功也從激烈的抗敵前線一路順着贊美崇拜之風飄至京城，傳得沸沸揚揚，風頭一時無雙。
皇上得此忠臣良将，自然喜不自禁。于是親自出宮百裏，帶着文武百官，專程迎接少将軍凱旋歸來。
從戰場到京城，侯逹一路走的真可謂揚眉吐氣，出盡風頭。每到一地，百姓都會載歌載舞迎接這位抗敵英雄，如今更是連皇上都出宮迎接，這可真是難得的榮耀，侯逹的臉上于是不自覺的挂滿了得意和驕傲。見到皇上後，侯逹還未從高大的駿馬上下來，皇上就已快步至前說道：“鎮國大将軍果然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
馬上的侯逹一愣。
寧連海提醒道：“大将軍還愣着幹什麽，快下馬接旨啊！”
侯逹這才回過神來，忙不疊的下馬，跪地俯首。
皇上依舊笑容滿面，高聲道：“侯丞相之子侯逹，赤子忠誠，骁勇善戰，以萬餘精兵對抗三萬敵軍，大敗契丹數千裏，所向披靡，揚我國威，此乃民之幸，國之幸也。今冊封愛卿鎮國大将軍，另賜黃金萬兩，以慰辛勞！”
侯逹俯首抱拳：“多謝皇上，臣定不負皇上厚望！”
皇上雙手扶他：“愛卿快快平身。”
嚴正卿斜了眼看這君臣情深，也不言語。
倒底是大将軍眼尖，一眼看到皇上身後默默無聞的丞相，率先打招呼：“勞累丞相等候多時，下官在此謝過了！”
嚴正卿當然聽出了話裏的高傲，卻依舊笑眯眯道：“大将軍言重了。大将軍首次出戰便大獲全勝，為我朝立下汗馬功勞，我在此等候也是應該的。”
“丞相謬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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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軍如今聲名遠播，家喻戶曉呢。不過也很正常，這自古以來以少勝多的戰役少之又少，更何況這次敵我力量懸殊甚大，大将軍能在一月內擊退敵軍，以一敵十，出奇制勝，這都是大将軍日常訓練有素的結果啊。”
侯逹正在興頭上，也沒介意話裏的嘲諷，回道：“多謝丞相盛譽。”
貼心公公寧連海又提醒着：“大将軍奮勇殺敵，又日夜兼程的趕回來，怕是累了，不如先回宮吧。”
一幹人馬這才噤了聲，随皇上和大将軍起身回宮。
嚴府中，一襲黑衣的追風利落的站在嚴正卿面前，細細回報：“主子，只能查到是有人指使，是誰還查不出來。”
“人帶來了嗎？”嚴正卿沉聲問。
追風一招手，兩侍衛拎着個吓的抖抖擻擻的矮小男人進來，扔在地上。
矮小男人一落地，立即跪趴着，顫聲求饒：“大人，大人，小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那人只給了小的一錠銀子，小的就......就......小的再也不敢見錢眼開了，大人饒命啊！”
“那人怎麽說的？”
矮小男人抹一把汗，努力回憶着：“他只說，讓小的四處宣揚少......大将軍的豐功偉績，務必讓京城百姓人人知曉，就......就這麽簡單......”
“那人長什麽樣還記得嗎？”嚴正卿又問。
“他蒙着面，小的的确不知。不過那人衣着光鮮，器宇不凡，該是......是宮裏的人。”矮小男人确定的說。
嚴正卿想了想，又點點頭，一揚手：“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矮小男人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撿回一條命，立刻如蒙大赦，邊退邊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矮小男人走後，嚴正卿忍不住冷笑：“果然如此。”
追風低聲問：“主子以為，會是誰呢？”
嚴正卿搖搖頭：“不知道。不過這人費這麽大力，分明是要擡高侯逹的地位，為他加官進爵助一臂之力，或者......為了打壓他人氣焰也說不定。”
追風點頭應道：“所以這個人應該是與侯府交好？”
嚴正卿沒有回答，話鋒一轉：“這仗也奇怪，先不說契丹那邊人數上就多了三倍，光是這時間就讓人懷疑。一月時間，來去路上即便日夜趕路也要至少半月，也就是說侯逹攻敵只用了半月時間，還不連排兵布陣。你說，這次的契丹是不是也太差勁了？還是其中另有蹊跷？”
追風疑惑道：“主子是懷疑......”
“咱們也不用在這裏瞎猜了，明日随我去侯府一趟，到時再一探究竟吧。”
追風點頭，正要退下，嚴正卿又叫道：“對了，別忘了帶上侯傲。”
丞相最近低調的很，出門拜訪只帶了追風侯傲和四五侍衛，連一向貼身跟随的鬼手都沒帶着。
如此小的陣容，自然難以引起他人注意，以至于丞相已大駕至侯府門前，都沒見着一個出來迎接的人。
侯傲看到嚴正卿微微蹙起的眉，于是主動獻殷勤，起身去拍侯府大門。
二少爺這殷勤獻的持久，直拍了足足五分鐘才見着一個小厮開門，趾高氣揚道：“幹什麽？！”
侯傲斜身，指指嚴正卿回應：“丞相到訪，快去通傳。”
小厮伸長脖子瞅了瞅，大概是認出來了，臉上顯出恭敬畏懼的神色，卻又慌忙關了門，轉身去回禀。
可這一回禀就又回禀了十多分鐘，才見小厮回來，态度卻不似剛剛的畏懼，反倒有着小小的傲慢：“丞相這邊請吧。”
侯傲小心翼翼的擡頭看嚴正卿，臉上并沒有愠怒，這才放下一顆心，随嚴正卿進去。一路上見到不少禦前侍衛，擡眼望去正陽殿，看着與皇上相談甚歡的侯逹，嚴正卿臉上笑意濃濃，回頭對着侯傲道：“原來是皇上先一步來了，難怪你哥哥沒空迎接咱們。”
侯傲看看殿內似有似無瞟來一眼的侯逹，忙回道：“哥哥失禮了，丞相大人不記小人過，莫因他氣傷您的身體。”
嚴正卿笑意更甚：“氣？我不氣。年輕人嘛，驕傲些也正常。皇上是天子，自然要勞神不敢怠慢。何況你哥哥現在是我朝英雄，又是皇上眼前的紅人，這兩天前來拜訪的怕多的都要壓壞門檻了，有些疏忽也是正常的。”
表面看去風平浪靜，侯傲卻聽得更加忐忑，只好小心奉承道：“丞相大量，是百姓之福。”
到了裏殿，嚴正卿先拜見了皇上，侯逹這才躲避不過，起身拱手道：“原來是丞相到訪，下官有失遠迎，丞相不介意吧？”
嚴正卿大度的擺擺手：“無妨無妨，大将軍抗敵辛苦，自當好好休息，今日前來打攪我心裏都過意不去呢。”
侯逹笑笑，昂頭沒有回話。
皇上看看兩位愛将，伸手招呼兩人落座。旁邊侍女便拿來茶水，準備為三人續杯。給皇上續滿後，侍女走向嚴正卿，卻被侯逹厲聲喝住：“你眼瞎了嗎？沒看見暗香大人也在？”
侍女吓的垂頭，喏喏無言，轉身走向暗香。
暗香慌忙推拒道：“我只是随皇上而來，理應丞相優先......”
侍女不敢強行續茶，又不敢忤逆大将軍，一時怔在當場，不知該如何。
嚴正卿專注的盯着眼前的茶盞，仿佛置身事外。皇上不知該護輔政大臣還是愛妾，一時也無話。
氣氛便沉悶的有些詭異。
于是懂事的二少爺又出來活躍氣氛了：“啓禀皇上，自父親走後，侯傲也離府至今，尚不曾為父親磕頭祭拜，今日有幸回府，侯傲想與哥哥一起為父親上香，還望皇上成全。”
皇上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難為你一片孝心，大将軍就與他同去吧。”
闊別數月，兩兄弟終于再次重逢。
只是當日一別，兩人都還算地位相當。而今重逢，一個已是人人敬仰的大将軍，備受矚目，一個卻已光環褪盡，淪為他人玩物。
還是侯逹先開口：“聽說你在嚴府以色事人？”
侯傲心中微微一顫，苦笑一聲：“這一點，你心理應該比我清楚。”
侯逹眼中閃過異樣，又穩穩道：“我以為你會誓死不從。”
侯傲扯嘴難看的笑：“哥哥高看了我的骨氣。況且我擔心我就這麽不清不白的死了，正遂了他人的願。”
侯逹不适的抖抖眉，不再接茬，轉頭對着侯丞相牌位道：“父親在上，知道你這個樣子也定然會難過的。他一直都更偏愛你，相信你能成大器。”
侯傲也轉身，與侯逹并肩道：“哥哥還在計較無愁的事。”
侯逹看着牌位，聲音裏發了狠：“同是親生骨肉，待遇天差地別，叫我如何不計較？！”
“哥哥為何不想，也許父親是為了保護你呢？”
侯逹冷笑：“算了吧，你是有無愁，自然覺得命運公正。也罷了，我便是靠自己，也能一步步走上去。”
“公正？是啊，哥哥說的對，命運是公正的，你得到多少，必然要失去多少，甚至更多。”
侯逹沒有回話。
“哥哥雖已貴為大将軍，也一定不要忘記這朝堂還是丞相當家。言語行為上還望哥哥稍稍收斂，切莫與他針鋒相對，起更多沖突。”
“針鋒相對又如何？莫非我怕他不成！誰不知道你現在是嚴府的人，胳膊肘往外拐，如今在我面前說話都向着嚴府！”
侯傲聞言，盯着侯逹看，半晌突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厲害，已經隐約有些眼淚笑出來了，才斷斷續續回道：“我現在是嚴府的人......哈哈......是啊，我能有幸成為嚴府的人，還都要多謝哥哥助一臂之力啊。”
侯逹看着對面的人笑的開心，突然間竟不知如何回話，便靜靜看着香爐裏熏香焚盡，才轉身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