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 40
王安娜博士布置出的迷宮十分強大, 但那是對別人來說。
正如她留下的加密文件,月背面探索技術公司為能打開它不僅耗費許多金錢和人脈,還賠進去一個Alpha, 而鞠青拿到文件後, 甚至還沒看密碼是什麽設置, 就直接通過了腦紋檢測。
在這個迷宮裏也是一樣。
它最強大的機制不是滴落的人偶模樣迷宮守衛,甚至能說,這些會反擊入侵者的的迷宮守衛,反而是安娜為鞠青修建的通道。而防禦住起源生化乃至其他知道這柄武器所在的人的,很多時候不是人偶們,而是墜落。
永恒從上至下墜落的人偶之雨, 正是迷宮機制的表象。
老槍小隊四人只要敢踏出電梯門,就能好好享受一番成為高空墜物的感覺。
這座迷宮除了防止Alpha進入外, 也杜絕推進力道具的使用。鞠青曾見過那位丸子頭女忍者使用過噴氣機動義體,那毫無疑問也在迷宮機制的禁止範圍內。
即便鞠青自己進來, 也無法違抗。
但駭客怎麽可能親身前往一個危險的地方, 是人類的腦機不好入侵,還是仿生人的防火牆難以突破?
只要他通過安娜留下來的認證, 迷宮守衛就能成為他的手和腳,而迷宮守衛正是唯一能在這個迷宮中随意移動的數據程序。
“青, ”王安娜說,“這是遺言。”
人偶舉起傘時聽到了這個聲音。
和他印象裏的聲音變化太大了,鞠青認識王安娜時她二十五歲, 不久前她憔悴坐在鞠青冷凍倉前時三十一歲, 而這個聲音, 是屬于老人的聲音。
人偶握住傘柄的手一顫, 沒有五官的面孔, 凝望傘面上不曾變化的“出入平安”四個大字。
“當初帶走你時我忘記了這把遮陽傘,呵呵,”她輕笑了一聲,“它落在了拉瑟福德手裏。不過幾經周轉,我還是拿回它了。
“如果你醒來,你一定會需要它,我是這麽想的,應該沒有自作多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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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笑了一聲,這回是冰冷的。
沉默片刻後,老人調整了情緒,言語柔和許多。
“抱歉,我不該這麽說,你不是拉瑟福德,從未讓我自作多情過。當初為晶芯編寫系統和程序時,你沒有索要過一分,成立起源生化時,你也不曾要求什麽,最後為保證他的控制權,你的股份都平分給了他和我。
“時至今日晶芯腦機使用的朱庇特系統,仍然脫胎于你的測試版本……他怎麽可以,在外界完全抹殺掉你的名字?”
“這有什麽可值得生氣的。”
超夢吧的包廂裏,鞠青也平緩了情緒。嘀咕道。
“真要生氣,也該生氣坎貝爾集團在你脫離後,不斷派出人追殺你吧。”
搜索坎貝爾白化兒愛心基金會的情報時,他就得到了這個小道消息。
也是,如果不是跳槽到其他公司的話,現在的坎貝爾集團也不是一個能容忍人随便辭職的勢力,更別說出來創業還和老東家一個行業。
王安娜只是在做研究。
但這樣已足夠她成為坎貝爾集團的眼中釘。
“算了,不提他。”安娜說到這裏時可能揮了揮手,這是她年輕時最常做的動作,象征她要清空大腦裏的堵塞,“不對,好像也避不開他……四十多年了,我一直在追查當年的事,畢竟,我父母和妹妹……”
王安娜默然片刻。
歐亞大陸沉沒于電子海時,她父母和妹妹尚在德國。
“很可惜,我不是擅長追查秘密的駭客,只能運用人脈勉強搜集。我唯一的成果,僅是知道了,坎貝爾集團不停歇的擴張,是為了一項機密計劃。
“為這個計劃,坎貝爾集團可以維持——”
王安娜這句話的末尾,突然像是受幹擾的廣播,雜音淹沒了信息。
音頻停止了播放,手持大黑傘的無面人偶掉轉頭來,沒有看到電梯去而複返,卻見一個人偶,和他一樣沒有随迷宮的機制下墜,反而在身後展開無形雙翼,漂浮在人偶之雨中。
誰?
在他之外還有第二個人通過了這座迷宮的認證?
疑惑的念頭尚未清晰浮現于鞠青心頭,基金會倒影中的迷宮裏,手持大黑傘的人偶已然靠直覺将傘面撐開,擋在自己身前。
下一刻,那不知受何人操縱的人偶身形變化,腦後垂落海藻般卷曲的長長銀白卷發,頭頂光輝凝結成迎春編織的花冠,一柄權杖自它手中生長,顯出木質的紋理,頂端成簇的風信子一半盛開,一半枯萎。
泊耳塞福涅,希臘神話中的春之女神,同時也是冥後。
她一年中有六個月屬于大地上,另外六個月必須回歸冥府。
這位有女神特征的人偶,穿着起女性的長裙,體态也變得窈窕。而與這些變化發生在同時,它舉起風信子權杖,背後展開時鐘般的十二枚光點,其中一半黯淡,一半閃亮。
閃亮的六個光點猶如天邊星辰跳躍了一下,旋即,六道彩虹般的光柱迸洩而出,發出瀑布一樣的轟然響聲,筆直射向鞠青操作的人偶。
迷宮裏人偶之雨仍未停歇,六道光炮經過的地方,人偶們無聲破碎,變成無法修補的大大小小數據方塊。
而舉起大黑傘像是舉起鋼盾的人偶,卻是不退反進。
鞠青熟練地與這把遮陽傘建立起數據連接,倒是不太意外地發現,自己曾留在這把武器中的密碼鎖和認證全被解除了。
這樣一來,任何人都能使用這把武器。
可惜坎貝爾集團想不到,他這個曾經的主人,也會一樣。
“使用方法……沒有改變,謝謝老陳。”
确認這點,鞠青發出指令。
大黑傘尖端,那是比槍尖更銳利的數據晶體,它微微發亮,運算力正在為它充能。藏身在傘面後的人偶,一手持着長杆般的傘柄,一手按在與傘面貼合的傘骨上。
十根傘骨牢固又柔韌,它用力一按,傘骨便帶着傘面翻轉過去。
這下張開的傘面不像盾牌了,變成一面朝向攻擊的大黑鍋。
六道彩虹光炮這時候才抵達,尚未與翻轉傘面觸及,掀起的沖擊波将人偶直接向後推了七八米。
可這非但沒讓大黑傘變回正常的形狀,随後觸及翻轉傘面的六道光炮,更像是觸及鏡面一般,轉折反射,彙聚在發亮的傘尖上。
鞠青在背後轉動傘柄。
彙聚于傘尖的光系能量倒轉發射回去,直接将那不知受何人操縱,化身泊耳塞福涅的人偶,與墜落的人偶們一樣,碎裂成分散的大大小小數據方塊。
“有矛也要有盾才是。”
鞠青在超夢吧包廂說着除他之外無人能聽見的話,基金會倒影中的迷宮裏,持大黑傘的無面人偶有條不紊将來自他的指令,傳輸給大黑傘。
同時人偶一腳踩上大黑傘的把手。
也沒有将翻轉傘面變回來,大黑傘把手猛地噴出流火般的光焰,在巨大的動能推進下,像是火箭炮一樣直往前沖。
踩在把手上的人偶,将自己的身體貼近長長傘柄。它就像童話中那踩着高跷飛在天上的稻草人,跟随這股推進力同樣前沖。
它們一陣風般穿過卷發女性人偶破碎後散落的成百上千數據方塊,但無面人偶不用回頭,就能看到,身後又有數個人偶落入那未知者的掌控中,它們頭頂有光輝凝結出一模一樣的迎春花冠,和一模一樣的六點光炮。
但——
冬日朝陽的光芒,閃爍在這棟寫字高樓猶如鱗片細密排列的窗戶玻璃上。
突然間,三十七層的玻璃窗在爆炸中破裂!來自照光層的七彩光柱,在進入現實的一瞬間,綻放出比朝陽更明亮的光亮!
若有沒給自己植入電子義眼的人,擡頭目睹這一幕,定然會在眩目下流淚不止。
但此刻目睹它的人,僅有不知為何沒有離開的老槍小隊。
除開實習生,他們中每個人都是接受過嚴格訓練的雇傭兵,早在被泊耳塞福涅通知做好戰鬥準備時,都打開電子義眼中針對□□攻擊的濾光層。
“向爆炸方向攻擊。”
泊耳塞福涅作為輔助系統傳達命令。
不用一秒,火力将三十七層覆蓋。
照光層中的迷宮,在牆壁窗戶打破的一瞬間,就消失了,連帶持有那把大黑傘的迷宮守衛無面人偶。
但大黑傘返回了現實,發現反射的光炮已然耗盡,人偶最後的動作是翻轉收起傘面,于是它現在看起來,像是一把尾部噴射推進光焰的騎士槍。
已被輸入前進坐标的“騎士槍”大黑傘,以死物的無畏沖入槍林彈雨中。
然後沖出。
寫字樓對面,是另一座寫字樓。
它看不到阻礙,撞破玻璃,進入這座寫字樓的三十七層。
和坎貝爾白化兒阿星基金會所在的三十七層不同,這邊的三十七層,是整齊格子間堆積成的正常辦公區域。大黑傘帶着沖擊波和狂風一同湧入,吹飛了桌椅和電子設備,斷裂的電線閃過火光,叫這棟大廈響起嘹亮的警報聲。
而這時候,推進中的大黑傘,已經沖出這層樓相對的另一面牆。
承載老槍小隊的兩輛飛車,還被阻攔在兩棟寫字高樓間。
沖到另一邊的大黑傘,關掉推進,借着慣性,落入一個從高樓天臺跳下的黑發女性手中。
頭部以下包裹緊身衣的她,将一件光學迷彩雨衣裹在大黑傘上。然後揚起頭,朝轉向她的監控攝像頭展開一個挑釁的笑容。
下一刻,她一邊墜落,一邊消失在空氣中。
顯然,這個黑發女性的人造皮膚,同樣是光學迷彩材質。
她帶着大黑傘消失得無影無蹤。
十一月二十四日,感恩節前一天,蜂擁而至的游客擠滿螺旋市的每個角落,而晨間新聞顯然會從第二區發生的武裝沖突開始。
起源生化公司的安全部,即将為奪回“上帝聖言傘”,對全城展開搜索。
他們不會知道,那搶走大黑傘的女性,消失于人們眼前十五分鐘後,保持着隐形狀态,敲響一個超夢吧包廂的門。
一個年輕男性為她打開門,同時遞來一件米黃色長風衣外套。
女性将大黑傘,和包裹大黑傘的光學迷彩雨衣,丢向包廂內另一人。同時她身上的人造肌肉鼓起或癟下去,改變着形狀,在皮膚上勾勒出精心設計出來的皺紋和眼袋。
等戴上玳瑁色裝飾眼鏡,眼熟的複古老婆婆,出現在包廂裏。
給她遞上衣物的年輕男性,毫無疑問是昨天才來到螺旋市的駭客魔偶。
“高強度戰鬥用仿生人,即便是我也不是那麽容易拿到手,”使用複古老婆婆仿生人的駭客說,“剛才直面起源生化的武裝小隊,很容易當場報廢。
“既然你覺得我學生魔偶沒什麽價值,那這場表演如何?”她在沙發上坐下,黑色頭發逐漸變成老人的花白,“你一召喚我就趕過來了啊,還不能證明我的誠意嗎,超威白貓。”
魔偶在她身側站定。
這對師生對面,面覆全息投影白貓面具的粉發青年,沒往那邊看一眼,徑直掀開雨衣,将大黑傘拿在手裏。
作者有話要說:
面具人:巴拉巴拉巴拉
鞠青,看着舊物沉浸往事。
畢竟是六十八歲的“老人”了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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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很困
明天大概就好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