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唐湛以為自己是第一個,沒想到竟然被人捷足先登,心裏懊惱可想而知。然而他再怎麽旁敲側擊,深挖淺挖,郁濘川就是不松口,問得煩了,甚至幹脆裝死連短信都不回了。
日子就這麽晃晃悠悠到了一月,郁濘川進入了繁忙的考試周,唐湛也經歷了管理公司以來第一個年終。
在年終總結會上,唐湛拍板決定,過年将進行貴禾天怡旗下酒店的全國視察活動。此話一出,立馬引起會議桌上一片嘩然。
董事之一道:“這……會不會太突然了?”
唐湛看向他:“就當我突擊檢查了。平時我也沒空,過年期間正好總部放假,可以利用這段時間進行全國視察。”
可這是拼命三郎啊……
別人過年是難得的喘息,樂得休息,他過年竟然自己還要求進行視察活動。
“那随行人員?”
“我一個人就夠了,一切從簡,我也不想占用其他人的休假。”唐湛笑道,“到了當地分公司自然會派人接待我,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見得走丢了。這些細枝末節會後我的助理會向各分公司負責人說明,有什麽不明白的大家可以問他。現在,我們開始讨論下一個問題……”
唐湛雖然年輕,但做事風格雷厲風行,頗有唐山海年輕時的風範,公司又是他帶領着上市的,股東對他都十分信任有加。他決定的事,其他人也不好多質疑。
在座的幾位嚴家人互相看了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出了意味深長。
唐湛這樣強勢,嚴婧若再不加把勁兒對着唐山海吹吹耳邊風,他們嚴家在貴禾天怡可就連一席之地都沒有了。
會議上衆人各懷心思,卻都不動聲色。
年前,楊永逸的家政公司初具規模,做了份像模像樣的年終總結交給夏瀚與唐湛。兩人看了,都覺得這家夥是個可造之材。條理清晰,邏輯缜密,沒有在得到投資額後盲目擴張,而是穩步就班地發展公司,将錢花在刀刃上。
“你果然沒有看錯人。”夏瀚道。
“現在誇我還早了點。”雖是這樣說,但唐湛眼角眉梢無不飛揚,“風投回報是個玄學,同樣也是個漫長的等待過程,少則兩三年,多則六七年,而且不一定等待就有好結果。我只能說楊永逸這人挺有意思,或許會創造出第一家行業裏的獨角獸企業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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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夏瀚吃了一餐飯,回到家裏後,唐湛舒展着四肢,洗了把熱水澡,早早躺到了床上。雖然工作感情雙豐收,也都順風順水,但他身上的壓力仍然不輕,一天最起碼也要進行長達十個小時的工作。
命運還真是神奇,要不閑死,要不忙死,讓他難以取舍。
為了保證充足的睡眠,也為了不在睡下後胡思亂想,唐湛一直維持着睡前服藥的習慣。不過,雖然吃了藥能睡着了,但也有弊端。比如第二天醒來時總是頭重腳輕,渾渾噩噩,必須洗冷水澡才能完全清醒。并且随着用藥日久,他必須加大藥量,才能得到與一開始相同的藥效。
唐湛服下幾顆藥後便沉沉睡去,連家裏什麽時候進了人都不知道,更不要提這個人還開了他的房門,站到了他的床邊。
他仿佛在雲海裏遨游,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有龍在白雲裏穿梭,透出青黑的身子。
他飛來飛去,突然像是被人定住了身形,動彈不得了。
“何方妖孽!”他大喝一聲,就要祭出法寶,結果天搖地動,他也跟着搖晃起來。
到底是怎樣的妖怪,竟然能使得天地崩裂?好生厲害啊!
他在雲裏想要站穩腳跟,可晃動太劇烈,忽地就一頭栽下了雲端。
“唐湛!”
唐湛耳邊隐隐聽到呼喚,努力睜開眼睛,從縫隙中看到郁濘川一臉焦急的模樣。他眼皮沉重,剛掙紮着掀開一條縫又要閉攏,而就在這時,郁濘川當機立斷,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直接沒把他打蒙。
“我操……”唐湛偏着腦袋,腮幫子一陣陣痛,魂游天外的神志一點點回到軀殼裏。
郁濘川騎在他身上,臉色難看至極,幾乎怒吼出聲:“操誰呢?!”
唐湛被他吼得一下子回過神,怔怔看向對方:“小,小川……”他錯愕不已,“你怎麽來了?”
郁濘川見他一副不知道發生什麽懵懂的模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你知道我叫了你多久嗎?十分鐘!無論我怎麽推你,拍你,叫你都沒反應,我差點就打120了!!”他是真的被吓到了,特別是在唐湛床頭發現那瓶幾乎已經見底的安眠藥時,種種糟糕的可能循環浮現在他腦海,每種都讓他膽戰心驚。
他才受過一次驚吓,好不容易求得大伯平安無事,唐湛這要再來一出,他真的不知道會怎樣。
唐湛沒想到事情原委是這樣的,被打的震驚都在一剎那變為了心虛。郁濘川的面色煞白,嘴唇緊抿着,眼尾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帶上點嫣紅。這模樣就算再兇煞,一想到他全是因為關心自己,唐湛就心軟的一塌糊塗。
“好了好了,我不是沒事嗎?”唐湛放軟語氣,伸手在郁濘川腰背處輕輕揉搓着,“可能藥效有點猛才會沒聽到你叫我。我就是睡不着,吃點安眠藥助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郁濘川方才一時情急,手上力道用了七八成,這會兒唐湛臉都是紅的。
“你為什麽要吃安眠藥?睡不着嗎?”他指尖觸了觸唐湛紅腫的面頰,翻身下床去洗手間給對方擰了條濕毛巾冷敷。
唐湛坐起身,靠在床頭:“睡眠有些差而已,放心,不礙事。”
他接過郁濘川的毛巾,随意地貼在臉上,頃刻被涼得倒吸一口氣。
郁濘川蹙眉掃了眼那瓶安眠藥,道:“最好還是少吃這些東西,會有依賴性的。”
唐湛捂着臉,本想同他解釋自己工作上壓力大,這樣是為了更好的休息,但視線一對上郁濘川漆黑如墨的雙眸,就又把話咽了回去。這些事他不想拿出來 讓對方擔心,而且就算說了,對方也未必能理解。
“運動有助于睡眠,你陪我多動動,我就能睡得好睡得香了。”唐湛抓過他的手,騷氣十足地當着對方的面舔了舔上唇,話裏有話。
郁濘川又不是傻子,自然聽懂了這“運動”為何。他們已經确定關系一月有餘,尚且停留在“吻得彼此呼吸淩亂,渾身發軟”的階段。照理說他們認識時日不算短,也可以接着進到下一階段了,但唐湛每每有所表示,郁濘川便會借故推脫。
長此以往,唐湛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不夠了。
“那我以後找你夜跑。”郁濘川輕咳一聲,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
什麽鬼夜跑……
掌心裏空空如也,唐湛就算有了被婉拒的心理準備,仍是一陣失落。
他暗嘆一口氣,剛要再說什麽,手機忽然響了。
之前唐湛一直将它放在床頭櫃上充電,這一震動起來,不僅是他,郁濘川的目光也移了過去,這一看,竟然是方澤寧來電。并且因着之前兩人關系還算密切,電話簿裏唐湛對方澤寧的備注,還是“阿寧”。
郁濘川對着這兩個刺目的字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垂下了眸。
唐湛當着他的面接起了電話:“喂?”
自唐千雲的葬禮過後,唐湛與方澤寧便斷了聯系,沒有将對方拉黑,完全是看在兩家長輩的面子上。他不知道對方為何突然來電,含着一絲倦怠與逃避的心理,甚至不想接這通電話。
“小湛,我……”方澤寧的聲音低沉暗啞,從電話那頭傳來,要不是唐湛極其熟悉這個聲音了,恐怕一時都要辨認不出,“我馬上要帶隊去西北參加一個科研項目了,歸期不定,少則半年,多……多的話可能一兩年都回不來。我想走前和你見一面,可以嗎?”
唐湛緊緊握着手機,撇去他那點暗戀不暗戀的糟心事,方澤寧仍然是他年少至今,在成長過程中占了極重位置的存在。亦兄亦友,待他甚至比親人還要像親人。他在唐千雲葬禮上因為一腔怒火打了對方,冷靜下來後也覺得自己太過沖動。有些事,的确該坐下來好好說清楚。
“好,地點你說,我來找你。”唐湛邊說話邊掀開被子下床。
方澤寧似乎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語氣裏都染上了喜色:“謝謝,謝謝你小湛……”
最後他報了一家茶座的名字,挂了電話。
唐湛到處找着自己的衣服,一回身,見郁濘川從床上站起身,手裏捏着件黑色毛衣了遞過來。
唐湛這才猛地反應過來,郁濘川好不容易找時間來看他,還沒聊兩句,坐都沒坐熱乎呢,他就因為接了通電話把人撂家裏了,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小川,我……我很快回來。”他尴尬不已,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才好,“你要不等等我?或者你跟我一起去吧?”
郁濘川垂着眼看了看手上的表:“不了,十一點宿舍大門就該關了,我和你說過的。”他彎腰從地板上撿起自己掉落的圍巾,對唐湛道,“走吧,你既然有事,我們就下回再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