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撞到的人是周黎安, 不是我◎
第二天醒來, 就開始下雨了。
本來要拍的戲拍不成了,導演臨時決定換一場。但換哪一場還得看人,商量最後, 導演決定将一場後期的雨中對手戲搬出來。
這場戲還挺難拍的, 難得《風雷》這種大男主電影中呈現出來的女性撕逼戲碼。
講的是男主程芳為了任務需要,暫時跟鳳霓裳接觸了一段時間。因為任務的保密性, 程芳沒辦法跟身為富家大小姐的女主解釋, 就默認了自己與交際花鳳霓裳有不正當的關系。大小姐女主憤怒之下來找鳳霓裳對峙, 被鳳霓裳冷言冷語的諷刺了一頓。對峙時,唐婉不小心劃破了鳳霓裳的臉。
這場戲是兩個女性角色交惡的開端, 也是鳳霓裳後面幾次陷害女主的起因。唐婉差點毀了她的臉, 所以她要唐婉的命。
顧笙已經換好了妖嬈的旗袍, 坐在化妝室裏做造型。
時間還很早,袁惜君還沒到。
顧笙反複地翻看劇本,琢磨這場戲要怎麽演。這場戲裏她跟袁惜君是有肢體沖突的。鳳霓裳這個人自卑自負, 不僅脾氣大還很敢動手。臉意外受傷之後,沖上去憤怒地給了唐婉好幾個耳光。顧笙沒演過打人的戲,袁惜君也不是能接受假戲真做的演員, 所以借位也需要配合。
可袁惜君是從來不跟劇組其他演員交流的,通常都是演完就走。顧笙是個新人, 根本摸不清楚她的脾性。
“小顧化好妝就出來一下, ”導演看時間差不多, 讓場務進來叫顧笙,“我跟你說一下這個戲。”
顧笙化妝還是很快的, 做完妝造就趕緊去找導演。
導演仔細地給顧笙講了鳳霓裳在這場戲裏的心态轉變過程, 以及過程中應該要呈現的細節:“鳳霓裳是很美的。她是那種哪怕所有的觀衆都知道她膚淺、虛榮、自私、不講情義, 但看了依舊舍不得看她下場凄慘的美。你需要在此基礎上, 慎重處理與唐婉的沖突。這個就很需要技巧。”
顧笙點點頭,表示理解。
“一個人物,如果不想她呈現出來的形象過于單薄。你就需要給她的行為找足夠的心理支撐,不然這個角色會非常的浮……”
導演甚至親自走到片場,給顧笙示範了一遍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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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笙認真的聽着,其實可以聽得明白。
導演的意思,通俗一點的解釋就是,一個人的所有行為都需心理支撐。
鳳霓裳在這場戲之後開始為惡,是務必需要一次的心理坍塌的。就是內心引以為傲的東西破碎了,所以行為才會變得歇斯底裏。所以造成這種後果的轉折這場戲至關重要。導演需要顧笙能呈現出來,并且讓觀衆能感受到人物角色的美麗,理解人物行為的轉變。
這邊戲份講的差不多,袁惜君帶着自己的妝造團隊才姍姍來遲。
她通常不會準時準點到,晚半小時或者一小時都是常有的。導演通常都會先拍其他人的戲份,等她到了做好妝造再拍唐婉的戲。但這樣偶爾也很不方便。不過雖然委婉的表達了意見,袁惜君卻并不理會。
“袁姐,吃早飯了嗎?”雖然等的心情不爽,但當袁惜君的面兒是沒有人表現出來的。
袁惜君撫了撫剛燙好的頭發,輕輕地點了點頭。她個子很高,穿上高跟鞋跟旁邊男演員都差不多。目光漫漫地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輕飄飄地落到了導演身邊的顧笙身上。
顧笙正在側身聽導演說話,感覺到視線就擡起頭。
難得袁惜君今天來的時候妝造是做好的,省了至少兩小時。
看她今天的造型,比平時更精致豔麗。潋滟紅唇勾勒出性感,深邃的歐式大雙和超精美的旗袍,非常有民國豪門大小姐的氣勢。她穿的旗袍跟顧笙的還不一樣。她的旗袍都是真貨,一件價值幾十萬。顧笙的旗袍則是劇組提供的服化道。
除了幾套舞裙是真貨,顧笙自己的舞裙,其他的旗袍全靠顧笙的身材襯托。
視線相交,袁惜君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側頭讓化妝師給她補妝。顧笙對她的态度早已見慣不怪了。在劇組這段時間,袁惜君經常用一種挑貨的眼神看她。
“惜君過來一下。”雖然袁惜君惹不起,但該講的戲還是要講。
導演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才。不管內心對袁惜君有多少不滿,他明面上從來沒有表露分毫。拿着劇本,王導仔細地跟袁惜君把戲分析了一下,還特別貼心的把走位和該有的表情點出來。再三确定袁惜君聽明白了才退出去:“好了,現在現場各部門準備。”
“action!”
顧笙立即收拾了一下表情,站上了扶梯。
戲份流程是:唐婉憤怒地闖進公館,公館的仆從攔不住她,在樓下大吵大鬧。鳳霓裳聽到動靜披了衣裳從樓上下來。在唐婉一頓大吼大叫的鄙夷之後怒起反諷。故意裝作跟程芳多纏綿的樣子,陰陽怪氣地刺激唐婉。唐婉怒發沖冠,沖上來跟鳳霓裳厮打起來。
周黎安來的時候,就是顧笙正跟袁惜君飾演的唐婉對峙。
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兩人都是一身旗袍。周黎安擡手讓身後的助理停了停,眉頭微微皺起來:“影視城這邊是不是有櫻蘭?”
櫻蘭是周家名下的旗袍品牌。周黎安的曾外祖母曾經是旗袍手藝人,在江南擁有非常不錯的旗袍定制店。後來曾外祖母過世,周黎安的外婆因為身體原因不能承接。他的母親鐘栀又醉心科研,周家就把旗袍品牌承接過來,放在了周黎安的名下。
周黎安的祖母安女士請了國內最厲害的旗袍設計師和刺繡大師,非物質文化傳承人一起,攜手把櫻蘭打造成了國內外高奢旗袍品牌。
屬于有價無市的經營模式。國內的店鋪不算多,但店內的每一件作品都稱得上昂貴。
“有。”生活助理昨天晚上才到的魔都,一來就上崗,“只有一家。”
“嗯。”周黎安是個男人,對旗袍這些女性用品不是很關注。他只需要每隔一段時間從經理人手上拿到財務分析報告,了解産業的財務狀況和經營狀況就行,“讓人根據顧笙的尺寸調幾件衣服過來。”
雖然旗袍穿在身上單獨看,好壞并不分明。可一旦對比,顧笙身上那套的廉價感就特別明顯。
生活助理非常麻溜,立即就讓人調衣服。
跟在兩人身後的電影制作方左看看,右看看,聽得心驚膽戰。悄悄瞥了幾眼片場中央,兩個女人都非常貌美。制作方把生活助理拉倒一邊,好聲好氣地打聽起來。
其實昨天周黎安剛到他就想跟着來着,可因為這位帝都闊少讨厭被人跟前跟後才沒出現。本以為闊少過來看的人是帝都格格袁惜君,結果現在感覺起來……好像不是?
“你說呢?”生活助理都是非必要不多嘴的人,不過偶爾心情好也會提點一下。
制作方心裏一咯噔。
幾個人在一旁小聲地嘀咕,片場中央鳳霓裳跟唐婉厮打起來。顧笙站在臺階上,袁惜君站在下面。本來按照身體條件,顧笙常年跳舞下盤非常穩。可剛一動手她就感覺到不對勁。袁惜君并沒有按導演說的那樣借位或者用巧勁,她下手是真的狠。
顧笙吃疼了動作難免有點猶豫,又要顧及鳳霓裳從頭美到尾的人設就束手束腳。兩人拉扯之中,顧笙被袁惜君從樓梯上給扯歪了身體。
她穿得又是細跟的高跟鞋,直接從樓梯滾下去。
那邊導演一直沒喊卡,顧笙也不敢喊痛。滾下去還維持着表情。
下滾加上慣性,顧笙的身體直直地撞向旁邊的騎士雕塑。那鐵質的雕塑是導演從Y國博物館借來的,邊角非常鋒利。眼看着顧笙的眼睛就要撞上盔甲,忽然一個人橫岔進片場。眼疾手快握住顧笙的胳膊,手臂用力把人抱進懷裏,後背替顧笙撞上盔甲。
哐當的一聲轟響,騎士雕塑嘎吱嘎吱的晃了兩下,砸到了地上,稀碎。
顧笙腦袋被人抱在懷裏,呼吸間全是那人身上海鹽青檸的味道。她飛快的眨動了兩下眼睛,有點懵。耳邊才終于響起導演喊卡的聲音,以及一群人大呼小叫地喧嚣。
對于突然闖入片場的人,沒有一個人敢呵斥。因為帝都格格比他們先一步,驚慌失措地撲過來。
她跪坐在地上,着急的喊:“黎安,黎安你沒事吧?醫藥箱!小圓,快把醫藥箱拿過來!”
袁惜君的助理拿着醫用箱就沖過來。
“沒事。”周黎安的嗓音清清冷冷。他胳膊環抱着顧笙,護的很嚴實,“都散開。”
顧笙懵懂地坐在地上。看了一眼地上碎成渣的騎士盔甲,又擡頭看了眼突然出現的人。周黎安來得太意外,有點不真實。然後就發現面前神色冷肅的周黎安額頭,慢慢地鼓起一個大包。
紅腫的,淤了血。
周黎安語氣非常的冷淡,“我自己就是醫生,一點小事。”
旁邊袁惜君緊張的不得了,王導也很慌。一是為突然出現的人受傷慌,二是因為花了大價錢借來的東西摔成稀碎,可能不好交代。
現場亂成一團。
周黎安緩緩擡起眼簾,純黑的眸子冷冷地騷了一圈,他的神情有些可怕。
他的頭發淩亂地散下來,半遮着額頭,在眼前留下了青黑的陰翳。
一只手攬着顧笙的腰,半抱半提溜的把人給拉起來。雖然有不認識他的人,但娛樂圈混的人都有眼力見,認得他手腕上戴的機械表。現場工作人員面面相觑,就看他先是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轉過頭來看向了其他人。
“一個好的作品雖然真實的畫面,但比起作品,演員的安全也非常重要。”
周黎安的嗓音有種玉石相擊的清冷,生氣的時候特別的沒有人情味:“王安導演,你說是不是?”
王安導演從顯示器後面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背的冷汗。他打死也沒想到,這位據說非常忙碌的少爺會來片場。想解釋說他們做了很好的防護,但想起剛才的場景又覺得理虧。
“這,這,周公子我……”
“出現安全問題卻只顧鏡頭,”周黎安清隽的臉上敷了一層冰,“你的職業生涯可能走不遠。”
王安導演臉瞬間一白,冷汗都冒出來。
他臉上的褶皺顫了顫,想解釋,可是周黎安已經沒興趣聽他說話。轉頭冷冰冰地掃了一眼袁惜君,袁惜君幾乎是一瞬間就低下了頭,避開他審視的眼神。
周黎安沒說話,擡起一只手,将顧笙右邊耳垂上滾動過程中磕碎了的耳環摘下來。
袁惜君僵硬的站着。
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捏的裙子都皺起來。
她扯了扯嘴角,強行辯解似的說:“黎安,你,你怎麽會過來?剛才我演得太投入,一不小心帶入唐婉的情緒,只顧着生氣。都沒注意到你在……演戲的過程中磕磕碰碰的都是正常,沒想到會摔成這樣。剛才多虧有你在,幫顧笙給擋了一下。不然撞到哪裏,可就真抱歉……”
周黎安眸色幽沉,眼神銳利如刀。
雖然沒什麽太大的動作,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他生氣了。
周黎安生氣的樣子特別冷漠,那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不可一世很吓人,就特別像那種家大業大不拿人當人的法外狂徒二世祖。
顧笙感覺整個片場都要被他凍住,瞧瞧伸手扯了扯他的手腕子。
周黎安側過頭,垂眸看她。
顧笙指了指他額頭上的大包,緩和了一下氣氛:“你腦袋不疼啊?”
周黎安抿起嘴角,看着她。
顧笙逃避地躲開他的視線,然後又扭回來,看着他又說:“……真的好大一個包,還紫了。”
周黎安:“……”
顧笙當然知道自己的行為有點拉胯。周黎安正在幫她找場子,她卻故意拖後腿的洩他的氣。可剛才滾下來是意外,滾下來的過程中她努力維持住了表情。導演雖然沒喊卡,在演員的安全和鏡頭二選一時選鏡頭有點不太人性,但平時王安導演還挺照顧她的。
“導演,剛才那個鏡頭拍得成功了嗎?”顧笙不想面對周黎安無語又嘲諷的眼神,轉頭問導演,“應該是一條過吧?不需要我再摔第二次吧?”
“不用不用,”王安導演也是人精,當然知道顧笙在緩和氣氛,“剛才鏡頭拍得特別美。”
顧笙也松了口氣:“那就好。”
剛才的鏡頭過了,正常來說應該接着往下演。
下面的鏡頭是鳳霓裳臉被劃傷,憤怒之下扇了唐婉幾巴掌。顧笙扭頭看了眼笑容難看的袁惜君,袁惜君看她的眼神可不是那麽和善。
顧笙不傻,剛才那一下,袁惜君沒趁機下黑手是絕對不可能的。
雖然她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和為貴’,‘打不過就跑,不要硬碰硬’等等的做人原則,但顧笙也不是真慫到底的。剛才要是躲得不及時,她的右腿絕對會磕到扶梯旁邊的臺階。要是不小心磕碎了膝蓋骨,她的舞者生涯都得提前結束。
別的可以忍,舞者的膝蓋骨磕碎什麽的,抱歉忍不了。
拽着周黎安的手腕把人推出片場,立即就有人提着醫藥箱要去給周黎安上藥。不過沒靠近就被他擡手給冷漠攔住,他自己接過了醫藥箱。
顧笙看了一眼,轉過頭問導演:“我沒受傷,可以繼續了嗎?”
導演像是看了一眼周黎安,見他沒反對,立即點頭。
“當然,當然。”導演上下打量她,“不過你身上沒事嗎?撞得挺響的,真沒受傷?”
“沒事。”顧笙理了理頭發,“撞到的人是周黎安,不是我。”
王導:“……”還不如是你。
作者有話說:
袁惜君跟周黎安的關系吧,只能說是那種,有點熟但沒什麽交情的感覺。關于袁惜君借勢在圈子裏開綠燈,周黎安不管的事情要解釋一下。
衆所周知,周黎安家的産業是交給代理人去管理的,他本人是個超級忙的醫生。平時有家不回,住醫院附近的酒店裏。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了給人看病做手術上。可以知道,他真的不關注圈內名媛的攀比,也沒時間關注。
笑笑跟袁惜君的恩怨,就像那種小妹妹被大幾歲的姐姐糊弄欺負,長大了意識到不對,找回場子。但又幹不過人家,沒人家有心計有發小護着的憋屈。而周黎安不管妹妹跟袁惜君的恩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跳級的成長人生,跟同齡人沒交集。
類似于同齡人讀初高中,在學校争奪校花,為了校草大打出手,而他已經在大學裏,甚至可能在實驗室泡着,被一群老頭老太指使幹這幹那。名媛們為了某個秀場誰坐第一排站C位拍照撕破臉,為了那個拍賣場最好看的寶石拍到手,各大奢侈品品牌最最貴vip客戶而炫咖位,在各大名媛聚集地炫地位,炫家裏的寵愛,他已經在醫院給人看病當社畜。
就,真,忙碌直男get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