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裏人生

周暄微愣,她這個年歲的姑娘平日聽到旁人提起自己的親事,都該展露羞意,甚至避開。然而周暄此刻并無多少羞意,她只低了頭,也不言語。

她心下納罕,祖母是怎麽知道的?這件事其實也就父母和她三人知曉,連家中仆從都一概不知的啊。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高氏道:“你也別問我是從哪裏聽來的,我知道就是了。”

周暄輕聲道:“确有此事,爹娘說我年紀小,先不談這件事。”

“那你呢?”高氏道,“你爹娘說你還小,你是什麽想法?”

周暄極其乖巧:“爹娘都是為我着想,我自然是聽爹娘的。”

高氏哂笑:“不能什麽都聽爹娘的,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推你進火坑呢。”她微阖雙目,幽幽地道:“我小時候,也覺得我爹娘什麽都是為我好。”

聽她聲音滿是苦澀之意,周暄心有戚戚然,想安慰一下,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隐隐聽人說過,當年高氏嫁給祖父,據說是其父母求了當時的太後,也就是先帝的母親下的旨。她想,也許,嫁給了祖父之後,祖母并不快活?

周暄想着想着,不知怎麽念頭竟轉到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将來會嫁給何人,也不知這一生是喜是悲……

高氏睜開眼瞧了周暄一眼,又笑了一笑:“瞧你吓的,你別怕。你爹娘自然不會薄待你,萬一他們不慈,你還有祖父祖母呢。”

“我知道祖母疼我。”周暄微笑,收起了多餘的情緒。她有父母長輩疼惜,将來肯定不會所嫁非人。

高氏又續道:“不止是你,還有一柱和一弦她們也是。女人不比男人,女人嫁人啊,是一輩子的事……”

許是很久不曾與人談話,高氏這次頗有談興,拉着周暄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直到丫鬟來禀報,說是房間已經收拾好了,請姑娘過去安寝。高氏這才讓她離去。

高氏身邊的人辦事極為妥當,選的房間清幽大方,薄被還被香熏過。因今日給高氏做壽,周暄特意早起了些,這會兒正有點困,她略一收拾,就躺下休息。

大概是因為不在熟悉的場所,她閉着眼翻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睡着了。只是睡得不沉,一夢接着一夢。

不知道是不是高氏問起嫁人的事情,她竟夢到她一身鳳冠霞帔出嫁。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夢中,卻清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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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訝地發現,夢中的自己竟然嫁給了宋愈。夢中場景倏忽變化,一會兒是兩人拜天地,一會兒是婚後閨房畫眉。緊接着,竟成了宋愈面如寒冰,極為冷淡。她仿佛能感受到夢中自己籠罩在痛楚之中。

夢還在繼續,他們不知為何事而争吵。他推了她一把,跌倒在地的她腹痛難忍,眼睜睜看着血從裙下流出……

她想驚叫,卻叫不出來,滿頭滿臉都是冷汗。

周暄從夢中驚醒,不顧儀态大口喘息。她拿過手帕,細細擦着額上的汗,好一會兒才從夢中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中走出。

她對自己說,沒事,是夢,還好,只是夢。

她靜了片刻,自覺面色應該恢複了幾分,才揚聲喚連翹進來。

連翹等丫鬟服侍她梳頭,周暄還有幾分呆愣,真是奇怪,她怎麽會做這樣的夢。莫非她內心深處厭惡極了宋愈,連見他一次都會做噩夢?

周暄暗自慶幸,父母推拒了泾陽侯府的求婚,甚好,甚好。

梳洗罷,周暄仍恹恹的,沒甚情緒,她也不想再到賓客那兒去,就叫人撐開了窗,在房中閑坐着。約莫着戲散了,賓客要離去,她才往那邊行去。

林家姐妹見了她,仍歡歡喜喜,林樾溪更是再次邀請她到家中做客去。

這回周暄極其客氣地婉拒。上次去林家,還嫌不夠尴尬嗎?然而,她到底是無法對林樾溪的一臉失望無動于衷,續了一句:“不過你們可以到我家裏來啊。我們家園子裏的花開的很好。”

楊氏自小愛花,周家奇花異草還真不少。

林樾溪這才高興地應下。

待晚間回府,楊氏問起女兒今日感覺如何,周暄只說尚可,也不好提起在八角亭見到宋愈一事,唯恐母親多想。

她抱着母親的胳膊撒嬌:“娘,我不嫁人行嗎?”

楊氏嗔道:“又說胡話!哪有姑娘不嫁人的!”

周暄扁了扁嘴,想着母親定然以為她是說孩子話,她又不能告訴母親,今天中午的夢,教她對婚姻有種莫名的恐懼。

楊氏看女兒無精打采,也有心教她高興高興,神秘一笑,說道:“暄兒,咱們家有客人要來了。”

“誰?”周暄随口問道,很快她想到一個人來,驚喜地道:“是舅公要來了嗎?”

楊氏含笑點頭:“是,剛接到舟山先生的信,說是他不日就會到京城。”

“真的?”周暄喜不自勝,若如此,這就是她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其實,她也只在小時候跟舅公舟山先生相處過。那是一個很慈祥很有趣的老人,對她很好很好。她現在還記得,舅公曾抱着她到街上買小玩意兒送給她。可惜,遺憾的是,舅公當年并未留在京城,只在周家待了幾個月,就帶着新收的弟子路征離開了。

這一別,竟有八年了。

周暄繼續問道:“那舅公會在京城定居嗎?”畢竟舅公的親人只有他們一家,且都在京城。

楊氏搖了搖頭:“這還不知道。他信上并沒有說。不過他老人家喜愛山水、居無定所,會不會留下,咱們也說不準。”

周暄點頭:“确實如此。”她又想起了一事,問道:“那征征,不是,那路哥哥知道嗎?”

路征是舅公的親傳弟子,舅公進京,也該通知他一聲。

楊氏笑道:“恐怕早就知道了。阿征跟在你舅公身邊那麽多年。你舅公最疼的就是她了。”

周暄不服氣:“才不是,舅公最疼的明明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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