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小教訓

宋愈看着路征,路征的沉默讓宋愈心裏的不安一點點擴大。

路征是什麽意思?路征是相信了吧?

“我也知道,我這要求的确有些強人所難。不過實在是沒了別的法子,不得已才來找路兄。路兄是君子,成人之美……”

宋愈勉強一笑,心裏實在難受。他看着路征,見路征緩緩勾起了嘴角,笑得莫名。他心裏突突直跳。

卻聽路征說道:“也不算強人所難……”他語速并不快,似乎還隐約帶着笑意。

宋愈一聽,心裏狂喜,心說,路征同意了?!他急道:“那……”

“算臭不要臉。”路征收斂了笑意,一字一字打斷了他的話。

燈光下,他的臉一半被陰影覆蓋,陰沉沉的,讓宋愈有些愕然。

宋愈輕聲道:“路兄,我……”忽然想起了什麽,他笑了笑,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是不知道,她右肩有顆小痣,很好看。尤其是到了情動時……”

講到這裏,他眼前仿佛浮現了那旖旎的畫面。

路征初時還強忍着,此時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一拳打向宋愈那喋喋不休的嘴:“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度。”

他少年時期也曾熱血沖動過,也曾與人動手過。還是到了這個世界,巨大的差別和那種遺世獨立的孤獨感以及十五年的漫長時光讓他一點一點沉澱下來。

在這裏,這還是他第一回與人動手。當他的拳頭與宋愈的身體親密接觸時,他莫名感受到了暢快。

果然,有些人,還是打一頓比較好。

宋愈沒想到他會這樣,驚訝莫名,難以置信。他摸了摸唇角,手指上的紅色血跡更讓他吃驚。

“你,你,你竟然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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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征竟然打了他?路征打他,表明路征動怒了。他一時竟想不透,路征動怒,代表什麽意思。

路征甩甩拳頭,冷冷一笑:“打你?我有打你麽?我只是阻止你說出不該說的話。”他頓了一頓,又道:“她何曾得罪過你?你為何這般害她?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污水潑在她身上,她會怎樣?”

——路征敢說,宋愈是他遇見的,最無知也最無恥的人。

宋愈苦笑,他何嘗沒想過後果?只是他決定了。她名聲不好,他會娶她,他會給她幸福,只有他才能給她幸福,他也必須給她幸福。他才會孤注一擲。

“你不懂,情之一字,你又怎麽懂?”宋愈聲音不大,還有點模糊。他擦了擦唇角的血漬,倒也沒想過還手。他原本就想着,惹怒了路征,讓對方主動向皇帝禀明退婚。

若這個目标能實現,他挨一頓打又能怎樣?更何況只是一拳,他受得住。此刻,他還有點希望,路征能多打他兩拳,然後放棄與令儀成親。

“我不懂?”路征氣急反笑,再次攥緊了拳頭。他也沒了跟宋愈周旋的興致,冷聲道,“宋探花,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不得不不提醒你一句,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

“我沒有亂說,我們的确互許終身,已有肌膚之親……”宋愈咬準了這一點,努力想讓路征厭惡這樁婚事。

路征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宋愈的意圖。他又是一拳,打向宋愈的嘴。

在宋愈捂着嘴角時,路征輕聲說道:“我活這麽大,見過不少混蛋。但像你這麽不要臉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宋愈似乎很吃驚。

路征話音剛落,又是一拳,打向了宋愈的小腹。看着宋愈捂着肚子,半蹲下.身子,額頭冷汗直冒,路征又道:“實話告訴你,我想打你很久了……”

宋愈的眼睛忽的瞪大:“你……”

他是文弱書生,身體本就不夠健壯。三拳下去,他就覺得難捱了。本來前兩拳,他還想着路征出了氣,或許就會退婚。可這第三拳時說的話,聽起來不像是那麽回事兒啊。

“我什麽?”路征哂笑,伸腳在宋愈左右小腿各踢了一腳,氣定神閑,“我自小走南闖北,教訓你,還真是小事一樁。”

宋愈腿上挨踢,站立不穩。他勉強站定,顫聲說道:“你……不同意就不同意,打……人做什麽?”

路征卻不想讓他站着,腿上加了力道,再次踢向宋愈的腿彎。

宋愈果真如他所願,跪伏在地上。

路征半彎下腰,輕聲道:“話說,我還是喜歡俯視別人。”

宋愈低低的呻.吟。——路征的拳頭不算很重,可他小腹疼得眉毛都皺成了一團。他是個講道理的和氣人。不明白路征打就打吧,為何下這麽重的手。只是皇上賜的婚,不是嗎?何必生這麽大的怒氣?拳打不夠,還腳踢?

“老實說,我真沒想到,你竟然不還手,而且,還這麽不禁打。”路征啧啧兩聲,又搖了搖頭,“我原以為一個有膽量觊觎自己繼母的人,應該有很大的本事呢。看來,是我高看你了。”

“你……說,什麽?什麽繼母?”宋愈急了,內心最大的秘密被人一下子捅破。他掙紮着站了起來。

路征本來只是猜測,詐他一詐,見他如此反應,還有什麽是不明白的?他淡淡地道:“你我二人心知肚明,還非要我說出來?若我說出來,可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知曉了。京城的百姓最愛聽故事。才子佳人什麽的,一聽就是假的。但是年輕繼子偷繼母什麽的,估計大家會很喜歡……”

“你,你胡說八道!”宋愈心跳如雷,他知道,他得去否認,但是很奇怪的是,當聽到路征這番話時,他竟有些莫名其妙的興奮。

然而在理智的驅使下,他态度很堅決:“明明是我與令儀,我們,我們……”

“她的字不是令儀。”路征打斷了他的話,“她的字不會是令儀。”——他不喜歡“令儀”做她的小字了。

宋愈卻是想着,她還沒十五歲,還沒字,是他大意了。

“宋先生,我們來商量一件事吧。如果你不想忠勇侯府成為京城笑談,不想令尊頭上綠油油的話,就去澄清那些謠言吧。老百姓最愛熱鬧,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們喜歡傳什麽。”

宋愈動了動唇,半晌才道:“你不願意成人之美?不願意退婚?”

“皇上賜的婚。”路征頓了頓,挑眉道,“何況,這怎麽能說是成人之美呢?小宋探花思慕的人,明明是泾陽侯的繼夫人,不是麽?”

“不是,你……”宋愈不知道路征從哪裏聽來的這種說法。但他清楚,不管是為了他還是為了阿蓉,抑或是為了泾陽侯府,這些話,都不能傳出去。

是以,他一口咬定,他心裏的人是周姑娘。“不,跟我有一生之約的,是周姑娘。”

或許是注意力的分散,他覺得他身上的疼痛已經減少了很多。

看來,今日路征是不會同意了。他堅持聲稱他和周暄私定終身,也不知路征會不會相信。

路征神情有點無奈,他摸了摸袖子,摸到周暄贈給他的荷包。他聲音輕柔:“小宋探花,你知道皇上為什麽心血來潮,要賜婚嗎?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請聖上推行新令,移風易俗嗎?”

直覺告訴宋愈,他不能問為什麽。那答案絕對不是他想聽的。但是,他卻像是受了誘惑一般,忍不住順着路征的話,問道:“為,為什麽?”

路征看了他一眼,笑得溫柔無害:“因為我答應了她,要娶她為妻啊……”

“什,什麽?”路征聲音不大,卻像是一道驚雷響在宋愈耳旁。他耳中嗡嗡作響,只有那一句“我答應了她,要娶她為妻”反複回響。

他畢竟是探花,雖然為人處世上不大妥當,但他基本的理解能力,還是有的。

他不願意接受路征話裏的意思,澀然問道:“你,你什麽意思?”

“我說,跟她許下終身的人,是我。她要嫁的,也是我。你道舟山先生的新作,是誰托他寫的……”

路征再說什麽,宋愈都聽不到了。他只能看見路征不斷開合的嘴。他覺得刺目,眼光微移,卻看到了路征手裏的荷包。

荷包!

宋愈大步上前,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氣,一把搶了荷包過來,攥在手中。

熟悉的繡法和針腳,他不會認錯。是令儀。

荷包上繡的是一叢竹子,還有一個娟秀的“征”字。

那“征”字是用黑線繡的,刺眼的很。他不過是瞧了幾眼,就刺的他眼淚直流,鼻腔也酸的厲害……

令儀給別的男人繡的荷包。

令儀給別的男人繡了荷包。

令儀,令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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