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008年4月27日天氣 陰
聽說他昨天打架了。
宋清然看着黑板上的日期, 4月26日。
她也不清楚何以随打架的緣由，只聽向風說他傷得挺嚴重的，甚至還因此錯過了那次競賽。整整一個上午宋清然都沒心思上課, 她在想怎麽做才能改變這件事情。或者說，她能改變這件事嗎？
可是明明有的事情的确也改變了, 不然的話按照之前的那次, 這學期一開學向風就會背上處分, 而他倆的緋聞也會傳得沸沸揚揚。可是, 并沒有。
還有，羅一一。
所以，是不是除了生死不可逆轉以外, 其他的事情還是有回旋的餘地。而且無論如何，她也應該去試試吧。
如果她今天一整個下午都和他待在一塊兒, 她見機行事, 是不是這樣就能避免這件事情的發生。
可是這樣的話，理由呢？
向風接水回來就看到宋清然雙手撐着下巴, 一臉愁容，“怎麽了？我的戴斯克麥特。”見她不說話，以為她還因為這次月考的物理成績而憂心，放下手中的三個水杯, 拿筆戳了下她的手肘，“來, 哪題不會？讓你同桌好好教教你。”
宋清然原本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被向風戳了下手肘，茫然地看着他, 視線移到他食指壓着的那份物理月考試忽的就有了主意。
何以随對她也算很好的吧, 那是不是說明他是和向風一樣, 發自內心地把她當成朋友。既然願意幫她單獨整理一份物理筆記，那應該也不會介意教她幾道物理題吧？
想到這裏，宋清然勾了下唇。
下午放學前一分鐘，宋清然就開始在心裏默默地倒計時，下課鈴一響，向風剛站起身，她就從他身後竄了出去，擡眼就看見了站在走廊的徐靜秋。
“清然，你也是……”她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徐靜秋嘴邊的話自然因她的冷漠收了回去。宋清然直接轉過身去不看她，生生斷了她邁向她的意圖。
何以随本來在收拾東西，看到宋清然就走了出來，視線始終看着她，“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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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開口，身後就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何以随。”
何以随越過宋清然往後看了她一眼，禮貌地點了下頭，視線再度回歸，又問了一遍，“怎麽了？”
“你等會兒去吃飯嗎？”想到身後還站着人，宋清然往男生那邊又湊近了些，“我想問你幾道題。”
何以随愣着看了她一眼，眼裏含着笑，還真沒想到她會來讓他教她，“物理？”
“嗯。”
對不起，宋清然在心裏默念。
“這次月考的大題的确有點難。”他斜着身子靠着門沿，“不過你考30多分也太低了吧？真是枉費了我花幾個晚上給你弄的物理筆記。”
他怎麽知道她只考了30多分？哦，他們班的成績單就貼在走廊上。
宋清然忍辱負重，耳後根紅成一片，臉上依舊維持着一貫好脾氣的笑，“那你更得好好教教我，不然才是真的枉費了你的一番苦心。”
他斯條慢理地擡手刮了下眉心，勉為其難道：“行吧。”
那對彎彎的月牙就這麽望着他，樹影晃了下眼睛，女孩跳着回了座位。
他看着她翻找試卷的模樣，嘴裏還哼着歌，也跟着笑了下，收回視線的同時也斂了笑意，看向徐靜秋，“同學，有事嗎？”
徐靜秋精致的臉蛋上挂着淡淡紅暈，“就是關于拍宣傳片的事情，光頭讓我來問一下你的意見。”
他單手插着兜，愣了下，像是在回憶有沒有這件事情，可眼神裏倒又像是帶了層其他的意味，“陸遠深沒和你說？”
原本一臉嬌羞的徐靜秋忽的擡起頭來，愣了一下，“嗯？”
何以随輕聲嘆了口氣，擡手刮了刮眉心，“我到時候會和老師說的，麻煩你了。”他擡眸看了眼站在座位拿着試卷看着他的宋清然，“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事，再見。”
徐靜秋看着男生的背影，怔怔地站在原地，有些無措，熨得平整的校服被她攥得皺成一片，像集結在空中的濁雲，和遠方的山脈連在一起，層層疊嶂。
春日的暖陽直至傍晚依舊不肯散去，女孩束着高馬尾，纖長白皙的小手，不厭其煩地理着被風吹到嘴邊的碎發，男生身形高大，将女孩的身體如數包裹，只露出漂亮白皙的小臉。
“喂。”在注意到宋清然第三次開小差後，何以随伸手彈了下她的腦門，“你怎麽回事？”宋清然摸着自己被敲紅的腦門，這人真是，下手真重。又想到她這麽做可都是為了幫他，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莫名被瞪的何以随嗤笑一聲，“不認真聽還有理了。”說着直接按了下她的頭，“好好聽，我再給你講一遍。”
他給她講的都是大題，還都是難題，有好多驗算步驟，他總是能一筆帶過。她本來對物理就毫無天賦，所有的進步都是按着他的筆記，死記硬背地啃下來的。一到這種需要靈活轉變的，就類似于腦筋急轉彎的，她就真的沒轍了。
聚精會神地聽了一會兒，老毛病就又開始犯了，捂着嘴連着打了好幾個哈欠。何以随看着犯困的她，一時間竟覺得有些好笑，“你還真是，初中就培養的習慣吧？”
說着宋清然就又打了個哈欠，邊打邊點頭。
去食堂吃飯的人陸續都回來了，見旁邊的人趴着往下看，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餓了？”宋清然看了他一眼，坦然地點頭。
何以随擡手看了下表，“現在食堂應該沒飯了，買點面包？”
宋清然搖頭，“你忘了？學校這學期開始封閉了，出不去。”
他笑了笑，将試卷與稿紙折起來遞給她，笑得輕狂，“沒聽說過嗎？”
“嗯？”
“方法總比困難多。”
他留了一句話，潇灑離去，背影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散漫。
她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總覺得不能就這麽讓他一個人去，忍不住擡腳追，終于在他快要下樓梯時及時拉住他的衣角，樓梯口是來往的行人，她睫毛微微顫抖，輕聲道：“我不想吃了，你別去行嗎？”
男生擡手拉了她一把，走到樓梯口角落，“不餓？”
宋清然迅速點頭，生怕他會不相信，“你別去。”
他看着她的眼睛，緩緩低頭，兩人呼吸逐漸靠近，宋清然耳根又紅了，當她正要偏頭躲開時，男生又擡起頭來，朝着她昂了昂下巴。
“那就不去呗，你怎麽還一副要哭了的模樣。”
見他答應後，宋清然這才松了口氣，松了拽着他衣角的手，轉身就走。腳步即将邁進走教室時，又回頭看了他一眼，男生倚在教室後門，正好也看着她，玩味地笑着，“怎麽？”
她搖了下頭，進了教室。
—
向風看着桌子上的稿紙，一眼就認出那是何以随的字跡，連着‘啧’了好幾聲，“我同桌現在真是出息了，認識何以随後就再也看不上我了，真是喜新厭舊。”
宋清然瞪了他一眼，轉頭看了眼居然在認真寫字的唐六一，向風也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四目震驚，仔細一看，兩人皆是恍然大悟。
呃，她在算星座。
兩人齊齊轉過頭來，相視一笑，得虧是她倆感情深厚且唐六一心大，不然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早就跟她絕交了。
其實她後來問過唐六一，高中的時候她跟向風的緋聞傳得整個一中都知道，她當真一次都沒有吃醋過嗎？
她的回答是：從未，不過你好好跟我說一下，我高中物理真的考過個位數？
向風他倆是真的很難得吵一次架，因為根本吵不起來。宋清然目睹過無數次，每次唐六一都憋好了大招，結果人家特淡定地來了句，“我不和物理考個位數的低能兒計較。”
然後我們的唐六一同志總是會忍不住對自己的智商發出疑問，她高中的時候物理真的考了那麽多次的個位數嗎？
想及此處，宋清然回頭看了眼身後那張6分的試卷，拐了下向風的手肘，“所以，你要不然多把時間花到唐六一身上？”
向風毫不猶豫地搖頭，“冥頑不靈。”說完長嘆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眼異常認真的女生，“算了。”
“你看她，眼神那麽清澈，一看就是沒被知識污染過的模樣。”
宋清然：“……”
哦，這是在給自己以後的美好生活鋪路啊。
其實，是想着她不想學就算了，舍不得她辛苦吧。
同學聚會上每次必有的調侃之一，就是唐六一那麽能折騰作死的一個人，硬是老老實實地栽在了向風的花樣套路裏。
宋清然忽然就想到那晚看到他夾在課本裏的紙條，恍然大悟，其實自古以來從來都不是套路奪人心，真正有用的是那顆永遠真誠的心。
只怪當時年少不知事，看不透少年的笑裏滿是寵溺。
晚自習課間，前排的同學喊了句，“向風，有人找你。”
向風起身，卷着褲腳就出了教室，再進來的時候手上多了面包和牛奶，“喏。”宋清然有些疑惑地接過，很快明白過來應該是何以随買的。
“啧，你跟何以随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這又是送藥，又是送吃的。說，你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孤立我了。”
宋清然敏銳地抓住了其中的關鍵詞，“之前的感冒藥，是他買的？”
“對啊。”
她放下東西，越過向風往教室門口跑，在看到何以随坐在教室的時候，懸着的心猛然墜落。想了會兒她又回教室寫了張紙條，夾在了英語課本裏。
“何以随。”
男生轉頭看向她，“英語老師讓我把你的課本還給你。”
坐他旁邊的男生随口問了句，“你課本怎麽在英語老師那兒？”
何以随沒看他，心領神會地起身接過，“她剛上晚自習的時候沒帶課本，和我借了一下。”
宋清然回到座位，男生手指溫熱，被他無意間觸碰到的手心好像也跟着熱了起來。她拿起桌上的溫熱的牛奶，輕輕地笑了。
一個晚自習宋清然都上得心不在焉的，心裏的惴惴不安始終不肯散去，可除此之外，還摻了幾絲甜蜜。
偌大的教室裏，靜得仿佛能聽到她的心跳，宋清然看着倚在門口的男生，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摸了下自己的心髒，試圖讓自己可以平靜下來。
男生闊步朝她走來，将手裏的課本往她桌上一放，眉骨往上稍，“怎麽了？”
她挎起雙肩包，走到他面前站定，“何以随。”
男生單手插着兜，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嗯？”
“我送你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