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雙周的周三下午有一節大課間, 臨近期末考的緣故,教室裏仍留着大半的人。向風跟着何以随他們打球去了,宋清然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重心放在物理, 畢竟一次考試說明不了什麽,她不能因為一次期末考就打亂自己的高考計劃。

草稿紙上, 工工整整地寫滿了各種解題思路。她還是只會皮毛, 遇到稍微難一點的題目就只能幹着急, 在宋清然第三次抓頭發的時候, 眼前突然橫過一只手,她擡頭,是林郁聲。

“這是我的錯題集。”

他手懸在半空, 宋清然對他淺淺一笑,伸手接了過來, “謝謝。”

随手翻開一頁, 正好就是她經常錯的那類題型,她猛地擡起頭, 眼裏泛着驚喜,“原來你也會錯呀,我還以為只有我這種菜鳥才會。”

林郁聲算是他們班物理最好的,和向風一樣, 不過這種題向風都是滿分,每次都會對各種她冷嘲熱諷, 然後又認命地給她講解,一遍又一遍。

林郁聲站在原地沒動,“要我給你講一下思路嗎?”

他錯題本上記得很清楚詳細, 宋清然正想回絕, 就被羅一一叫住, “宋清然,你出來一下。”她說完就往教室門外走,宋清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筆,重新看向林郁聲,他已經坐回了座位。

走廊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幾個人,大多都是背書做題的,應該是嫌教室裏太悶熱了。

“有事嗎?”

羅一一摘了眼鏡,放到自己的化學課本上,宋清然才發現原來她眼睛挺大的,“我就長話短說了。”

也沒給宋清然說話的機會,她繼續開口,“你跟向風的事情是徐靜秋搞出來的,這個張雅茹應該已經和你說過了。”

她忽的就停了下來,抿緊了嘴唇,此刻仿佛空氣都靜止了,只有夕陽在漸漸地往下沉,宋清然沒開口打斷,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加速跳動的心髒。

她在想,她已經不再會因他人的非議而妄自菲薄,她擁有強大的心髒,她不會再因為一些莫須有的诋毀而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所以,徐靜秋還能對她做什麽?

她還能企圖用什麽肮髒的手段來傷害她?

羅一一長嘆一口氣,重新對上宋清然的眼睛,“她手裏有一張你站在寶馬車旁的照片,和一個男人。照片裏你的正臉拍的很清楚,但是那個男人的臉看不清。她本來是要傳到校園貼吧上,再雇水軍添油加醋地讓你被誤會成被包養。不過好像是被何以随制止了,他把學校貼吧黑了,我隐約還聽到了什麽打架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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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照片應該就是向風生日那晚,而那個男人,是何以随。宋清然又想到那晚站在角落裏打電話的陸遠深,難道是他拍的?可下一秒,她就立馬否定了這個念頭,不可能的,他不是那種人。

羅一一面露疑色,陷入了回憶,宋清然卻開始變得焦急起來,她甚至感覺自己呼吸不暢,“還有呢?”

“好像陸遠深還說了什麽錯過競賽之類的,我實在沒聽太清。我跟她是重組家庭,那張照片是我無意間在她房間裏看到的,但我當時并沒有太在意,直到那晚聽到她和陸遠深之間那番話我才明白,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

“具體原因我并不清楚,這些都是那晚在我家樓下看到她跟陸遠深發生争執時被我無意間聽到的。很抱歉直到現在才告訴你,我也需要時間來說服自己,做一個勇敢善良的人。我後來又問了她一次,她承認了,所以我有錄音。那個照片我也有拍下來,午休的時候我已經請假回家發給你了,你回去就可以看到。”

宋清然感覺自己仿佛陷入黑暗,可又有一道光,穿透所有的屏障,星星點點地撒向她,直至将她的整個世界照亮。拳頭被她緊緊攥住,她心跳再度開始加速,濃重而深厚的酸澀在她心底蔓延。

這股酸澀甚至讓她忘記了憤怒,她用盡所有的力氣來暫時壓下一切情緒,問,“5月10號?”

那天向風撺了個局,而陸遠深沒去,因為剛好是拾玖酒吧老板的生日,所以宋清然記得很清楚。

羅一一搖頭,“我記不清是幾號,就立夏後的幾天。”突然想到什麽,又道:“對了,那天是周末。”

那不就是他因為住院而錯失競賽的那次。

所以,是因為她嗎?她,好像真的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宋清然說完轉身奔向操場,上臺階時她沒注意看路,甚至差點崴倒在地,可她仍舊不管不顧,視線在籃球場上來回摸索,最終鎖定目标。

她甚至忘了自己對籃球的陰影,什麽都不想,直接就跑了過去,又被人一把拉住,宋清然擡頭,是何以随,她強忍眼底的澀意,“我有話和你說。”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臺階,即将邁下去的時候被身後的男生拉住,宋清然停了腳步,這是他們元旦那晚拍合照的位置。

“何以随,你那晚到底為什麽打架?”

她這語氣實在算不上質問,眼眶泛紅,鼻尖也跟了紅了起來,又是那雙兔眼。

他臉色也逐漸變得難看起來,薄唇緊緊閉着,垂眼,炙熱的手指剛要觸碰到她的臉頰就被她轉頭避開,“我不想淋雨,可也不想有人因為要停下來給我撐傘而淋雨。”

她吸了吸鼻子,掙了下被握緊的手腕,沒掙開,又問了一遍,“是不是因為我?”她加重語氣,又問了一遍,“是,還是不是。”

她對他,除了離婚那次以外,從未用過如此強硬堅決的态度。

空氣陷入一陣靜默,他對她還是選擇緘默,可她早就知曉答案了,只是想聽他親口承認。宋清然用力掙開,剛轉身眼淚就止不住地從睫毛縫隙間悉數滑落,不過幾秒就淚流滿面,她忍着肩顫,下了樓梯。

歉疚的情緒以及那些隐晦不明的情愫都暫時消退下去,随之滾動上來的是滿分的怒氣,宋清然直接跑進徐靜秋他們班的教室。

在衆人不可置信的注視下,狠狠地扇了徐靜秋一個巴掌,劉潔吓了一跳,趕忙上來将差點晃到的女生扶住,罵道,“宋清然,你有病吧。”

旁邊的男生正想上來勸阻,被站在教室門口的何以随跟向風一一擋了回去,“讓她倆自己解決。”

她用了十足的力氣,手掌火辣辣地疼,她看着對面捂臉哭泣的徐靜秋,又是那個無辜的眼神。

宋清然目光直視于她,眼底的戾氣逐漸升起,她指着她的鼻尖,嘴唇因憤怒而止不住的顫抖,“徐靜秋,你猜我這一次還會不會放過你?你今晚回去就別睡了,好好回顧一下,自己在這個本該最為單純善良的年紀,究竟做了多少壞事,究竟傷害了多少人。跌進深淵的你究竟會遭受多少落井下石,我勸你在有限的今晚,做好覺悟。”

再溫婉靜和的人,怒發沖冠時也能把人堵死,宋清然深吸一口氣,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嘴邊的哽咽被她如數收了回去,淩亂的思緒被她重新理好,面色逐漸平靜,再開口時又恢複了以往的冷靜自持,“徐靜秋,我們之間總要有個了斷的不是嗎?”

既然非要争個你死我活,那就來啊。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兩人的頭上,尤其是她,宋清然熟視無睹,“你知道嗎?橘子哪怕裹着橙皮它也還是橘子,你呢?”

她這話徹底觸動了徐靜秋的情緒開關,她推開扶着她的劉潔,又看了眼站在門口的何以随,突然笑出聲來,“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宋清然垂眼看向她,将嘴巴往她耳邊湊過去,“是嗎?那我們拭目以待。”

她說完轉身就走,門口的何以随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徐靜秋,拍了拍向風的肩膀,“走吧。”

學校本就是個小社會,各種八卦信息傳得飛快,不過一個晚自習的時間,宋清然跑到一樓打了徐靜秋的事情就傳遍了。倒也沒有哪個傻缺去告老師,畢竟都是快成年的高中生了。

唐六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個勁兒地警告他們不要造謠,直到向風對她傳來默許的眼神,整個晚自習兩人都上得戰戰兢兢的。只有宋清然本人一副事不關己,漠不關心的狀态,她甚至還擡着筆記本去問了林郁聲今年高考的物理大題。

晚自習課間休息,旁邊的男生聽到下課鈴聲後直接一把拎起籃球,“何以随,走,打球去。”

何以随:“不去。”

男生興致高漲,“行吧,走了。”

走廊上,幾個男生勾肩搭背地往樓下走,“對了,聽說了嗎?今天女生撕逼大戰。”

男生不屑,“女生之間的事情,你一個大老爺們瞎跟着打聽什麽。”

“啧啧啧,主角可是某人的女神。”

男生腳下一頓,“操,誰他媽敢動老子女神?”

開頭的男生眯着眼睛拍了下他的腦門,“宋清然。”

“誰啊?”他想了會突然拔高音量,恍然大悟,“哦,隔壁班英語課代表,就咱這層樓的那個藝術生。”

男生補了句,“和向風關系特別好。”

……

何以随趴在欄杆上,沒再繼續往下聽,他擡眸看向教室裏的女孩,她溫和地跟男生道了謝,又回到座位上低頭認真,教室裏人聲嘈雜,亂哄哄的,女孩卻絲毫不受幹擾。

風滾上樓梯,他靜靜看着,心裏泛起千層漣漪。忽然又想到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她說,她想自己給自己撐傘。

作者有話說:

一定要有肢體語言才算校園暴力嗎?一定要有語言诋毀才算校園暴力嗎?一定要受害者跳樓自殺才能告誡施暴者做好覺悟嗎?可她們不和我說話、對我極盡冷漠的時候,我心裏的委屈值達到了頂峰,我曾一度懷疑自己是個非常非常差勁的人,肯定是我不夠好,所以她們才會讨厭我。于是我開始學會假意順從,刻意讨好,以此來獲得認同感。

——來自一位朋友的自述(我改動過。)

讨厭和不喜歡是兩碼事,偏偏有的人總是要把讨厭發揮到極致,甚至昭告全天下。

順便提一句,其實不是所有長得漂亮的女孩就一定能受到廣泛關注。例如宋清然就是默默無聞的,可即便如此善良好脾氣的她,還是在高中時期遭遇到了霸淩。

徐靜秋兩次霸淩她,穿越後的霸淩原因下章就會說清楚,而穿越前的那一次後面會提到,或者可以出一個關于徐靜秋個人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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