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8、第八章夢裏夢外

裴滿吉勒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無可奈何,畢竟對她的身份已猜到幾分,不好做出什麽處置。

“寒兒,他是你爹,你如何這般對他?”

問話的卻是藍。

阿寒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看了一眼翩然若仙的絕色男子,想他是以大哥的身份這般親昵的稱呼她嗎。

“你的好父親多年前殺了岳父岳母以及妻兒霸占了白家産業,卻還能掩過衆人耳目,一派道貌昂然的姿态存活于世,實則私底下做了多少肮髒的勾當他自個兒心裏明白。今天我不為私人恩怨,也斷然不讓你這般無恥小兒繼續作惡人間。”

聽過這一番怒斥,三個在場的男人表情各異,倒是藍率先恢複了情緒,低聲問道:“寒兒,你這番話可當真?”

“自是一派胡言,我對雪瑤的雙親向來奉若父母,對妻兒也是疼愛備至,後來雖是白家禍不單行,但我楚逸雲做人光明磊做,怎會如你說的那般不堪。我的寒兒多年前走失,想你一個魔教妖女竟敢冒充小寒來毀我名節。說,是誰指使你來的?”

楚逸雲努力掩飾住自己慌亂的眼神,故作鎮定地問道。

當真無恥。

阿寒眼裏刻入了深深的仇恨,遂又蒙上一絲淺笑,她輕輕伸出手擦拭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鮮血,身形顫了顫,已無力繼續争論些什麽,玉指間滑出幾根銀針,無聲地飛刺了出去。

然後,不待命運告知答案,她已昏厥過去。

是不是,這樣就可以休息了?

也好,不必再睜開眼迎接新一天的屠殺了。

“你醒了?”

一襲淡藍色的袍子劃過眼前,阿寒模糊的視線慢慢找回焦點。

Advertisement

說話的男子俯□來,将床上的她扶起來,舉着一碗藥水準備喂她服下。

“楚藍?”阿寒有些警惕地看向這個随意将一名殺手圈在懷裏的男人,他那羊脂玉的發簪簡單挽住的墨發,此刻有幾縷正垂在她蒼白無暇的臉上。

阿寒掙紮了一下沒有提起力氣來,感覺到面前的男人似乎并不對她構成傷害,便安靜下來重新打量起面前這個和自己有着一半血親的人。

青絲如墨,雙眼含情,舉手投足間帶了一股仙氣。可是他眼裏的深邃卻映在阿寒的眼裏,出賣了他外表的幹淨磊落。

這是一個矛盾的人。

阿寒伸出手,接過了藥碗,拒絕了他親昵的姿勢,一仰頭将藥喝了下去。

“你這藥只是抑制了我的毒性發作,若拿不到解藥,我恐怕也撐不過今日。”

她輕輕挪動了一□體,試圖找地方靠一下,卻被藍一把摟進了懷裏。

“我送你回曼華宮。”

他突然這樣說。

而阿寒再次警惕地推開他,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曼華宮的人?”

“你中的毒。”

“楚逸雲的确培養了一個出色的兒子。”阿寒笑了笑,忽又問:“為什麽幫我?你爹都不承認我的存在,你難道就相信我是楚月寒?”(我真懶,水月寒,楚月寒……原諒我吧)

藍突然就笑了,那笑容裏少了那份深沉,多了一絲透澈,如夏日的湖面,明媚溫暖。

“我不姓楚,我姓藍。”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鄭重地告訴了她一個真相。

“藍?”

阿寒看向他,滿腹的驚疑不定,半晌之後試探着問道:“藍琦钰?”

“丫頭,我以為你早将我忘了。”藍伸出手,親昵地撫摸着她的頭發,帶了一絲心疼。

“可是,十年前藍家不是被滿門抄斬了嗎?”

她看向他,眼裏浮上一層霧氣。

十年前,藍家被查出藏有逆謀造反的幾封書信被判了滿門抄斬,那是她加入曼華宮幾年之後發生的事,當時的她聽到消息時還躲起來哭了好久。而今她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哥哥竟就在自己面前,一時間又驚又喜。

“楚伯父救了我,悄悄将我藏了起來,事後送我去山上習武。事情過去多年了,已無人問津此事,他便對外謊稱了我二人的父子關系。卻是寒兒你,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還是去問他吧。”

阿寒語氣淡淡地避過了問題,不願在藍的面前再次撕裂曾經的傷口。何況,楚逸雲是他至親至信的人,她說出的話他也未必相信。

心口一陣絞痛,阿寒皺了一下眉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痛苦,思索了一下,她伸手在身上點住了幾處穴道,氣色一瞬間好了些。

“你——”藍想阻止她卻出手晚了點,随即有些氣惱地說道:“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加快毒性發作?”

“我知道,但是這樣才有力氣回曼華宮,還有人在等我。”

阿寒推開藍的束縛,往門外走去。

“聽說曼華宮的人任務失敗是沒有解藥的。”

藍的語氣平靜下來,眼神卻灼灼地看向阿寒,內心深處突然在意起她說的等她的人。

“我知道,可是不回去一樣會死。”她笑了笑,問道:“剛剛不是說送我回去嗎?”

他愣了一下,終是跟了上來。

走出客棧,藍牽來了馬匹,然後雙手環住了阿寒往曼華宮的方向走去。

二人拐過一處街角時正看到某府邸門口聚滿了一群粗布衣衫的百姓,頓時将整條街道堵住了去路。

“謝謝江公子,您真是菩薩心腸呀。”

“謝謝公子。”

“江公子您真是好人呀。”

“”

百姓們千恩萬謝地從一名剔透如玉的少年手裏接過一包包藥草,一臉的尊重與敬仰。

“您身體有什麽不适?”

少年溫和地問向面前剛排上號的一位老者,那白皙幹淨的臉蛋浮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在這冬日的午後給人心裏平添了一絲暖意。

阿寒不曾為誰留神過,此刻卻騎于馬上,穿過人群,看向了那名少年。她沒有見過哪個人有着像他一樣幹淨的眼神,真誠的笑容。見慣了虛僞,此刻竟對少年多留意了幾分。

而仿佛命運的牽引般,少年也因無意的擡頭,隔着人群看見了她。

一瞬間的失神,少年望着遠處那騎于馬上如九天玄女一般明麗動人的女子忽地臉紅了一下,那是少年不曾有過的心動,只一瞬間,他複又失落地看向女子身後正環住她,抓着缰繩的猶如天神一般俊美的男人。

這便是天造地設吧,隔了一片人海,他卻感覺隔開了天上人間。

“此人是前任太醫江懷谷的三子江淨川,經常免費為附近百姓發放藥草,小小年紀卻深得江懷谷的真傳,醫術上絕不遜于其父。”

藍在馬背上簡單為阿寒介紹着,突然聽到江府裏面一陣嘈雜的喧嘩,想是裏邊出了什麽事。

“不好了,三少爺,老爺被刺殺了。”

一個家丁摸樣的男人急匆匆往江淨川的方向跑來,大呼小叫着。

“什麽?胡說什麽?”江淨川抓住了家丁的胳膊。

“剛剛小荷去給老爺送茶,發現老爺倒在書房裏,脖子被,被擰斷了。”

家丁說完,江淨川臉色煞白,往書房跑去。

身後傳來衆人的議論聲,以及對行刺之人的辱罵聲。

藍,阿寒二人聞言只是怔了一下,沒有理會裏面發生了什麽,繼續騎着馬繞過衆人往曼華宮的方向去了。

“便送我到這吧,再往前一步就有曼華宮的人巡視了。”

阿寒說着,伸手勒了一下缰繩,将馬停在了一處林子外邊。

藍跳下馬,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只道:“馬你騎走吧。”

“嗯。”

阿寒騎了馬,往林子深處走去。

而藍就站在那裏看着那抹蒼白的身影逐漸消失,心裏多了一絲悲涼。

你不再是那個眨着大眼睛,認真地告訴我長大了要做我的新娘的小女孩了。寒兒,你終究是長大了。

而我也回不到當初了,當初的滅門之痛已經扼殺了那個無憂的男孩,至今活着的不再是藍琦钰,而是一個城府頗深,滿腹仇恨的藍。

我無法用自己的羽翼保護你,向我邁進一步,也許又是一個深淵。

一陣寒風吹過,帶了幾點樹枝上的晶瑩積雪劃過他清冷俊美的側臉。藍頓了頓,轉身往回走去,楚府那邊還有一個所謂的父親生死不明。他不明白昨晚為什麽能不顧裴滿吉勒和官府衆人的阻攔,甚至放下了昏迷不醒的楚逸雲任性地帶走了阿寒。

有些感情,背負了太多的他,不敢去過分的深究。

“阿寒!”曼華宮的門口,帶了一絲憔悴,一絲歡喜的林追憶見阿寒騎馬緩緩走過來,急忙迎了上去。今日一回宮就聽說阿寒昨日行刺楚逸雲失敗,身受重傷被一男子帶走,一時間心急如焚,雖憑感覺他認定男人是想護着她,但是心裏依然七上八下,在曼華宮門前站了一宿,眼見太陽西沉,這一天又将過去了,且杜千夜先她一步回了曼華宮,一時間更是沒了分寸。

林追憶走上前去,卻看見阿寒面如死灰,指節泛白,急忙伸手将她從馬上抱了下來。

“曼陀殇?你怎麽會中這個毒?”林追憶大驚失色。

“誤傷了自己。”阿寒沒有做太多解釋,有些釋然地靠在他的肩上,臉上多了一份安寧。

總算回來了。

林追憶是他的親人,這陰暗的曼華宮就是他的家。她突然感到一絲凄涼,也許,內心深處早就認定了,就算拿不到解藥也要回到某個地方,那樣,心也會有一處歸宿。

“我去跟宮主要解藥。”

林追憶抱起了她,往宮裏走去。

“他不會給的,我任務失敗了。”阿寒淡淡地說完,無力地靠在林追憶的懷裏,單薄的身影猶如今年最後一片即将凋謝的樹葉。

“我求他。”

沒有一絲猶豫,他對她說道。

求他?

明明知道不會有作用,他卻那樣堅持着。驕傲如林追憶,就算自己中了毒也不會在別人面前低頭吧,今日為了她,卻甘願放棄那份自尊嗎。

阿寒突然想喊他一聲“追憶哥哥”,如同兒時那般,但終究是沒能開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