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鏡花水月

寬敞陰暗的房間裏,藍踱着步子走到一架古琴旁邊,伸手撥弄了一下琴弦,忽地想起那日阿寒彈得那首曲子——《醉卧清江》。

苦笑了一下,那丫頭不會知道,當初自己作這支曲子時正是因為想起了她。

那些年少無知,卻随性樂天的日子終究是一去不回了,那個和自己有着婚約,說要嫁給自己的女孩也怕是不可能成為他的人了。

嘆了一口氣,藍坐□來,随性地撫動琴弦彈奏出一支新的曲子,并且輕聲念道:“君且低眉輕笑,坐看江山幾多飄搖。伊人紅唇似血染,誤堕江湖紛紛擾擾。雪花輕濺,無意惹得敗梅更多妖嬈。落紅歸處,埋藏了情情切切的困擾。殊不知幾經年華人依舊,紅顏今日為誰妖?”

一曲終了,他踱着孤寂的步子,走了出去。

“主人!”

一行人見他出現,全體半跪于地,面色敬畏,這一切看來倒和曼華宮無異。

藍仰頭看了看飄遠的天空,強行壓下了心裏的那份寂寞,輕聲道:“都起來吧。”

離開翊凕教,藍騎馬走出隐秘的林子,遂又轉過了幾個街角,确保無人跟蹤的時候,他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如天神般清凜俊美的面孔。将面具收入懷中,才往楚府走去。

邁入楚府大門,又是一群下人恭敬地低頭哈腰,道:“少爺回來了。”

“嗯。”藍點點頭,禮貌客氣,溫文爾雅。

“大哥回來了!”

楚逸雲真正的兒子楚漣灏幾步迎上來,年輕帥氣的臉上帶了明媚的笑容,他對這位突然出現在生命中的長兄不但沒有排斥反而多了一分崇拜,仰慕他的身手不凡,折服于他的文采斐然,也欣賞他的器宇不凡。

十四歲的年輕臉上比起這些被殺戮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人,看起來幹淨澄澈得多。

“漣灏,我不在這兩日可是記得習武?”藍笑了笑,問道。

“我可不曾怠慢,大哥可是要與我比劃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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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藍說完,從腰間抽出“傲日”瞬間架到楚漣灏的脖子上,笑道:“真想動手就不要給足對方準備的機會,自己卻來不及拔劍。”

“大哥,你使詐。”

“好啊,那我就君子一把,陪你從新來過。”

兩人劍芒閃爍,竟真的磋了起來。沒幾個回合之後楚漣灏便敗下陣來,卻也樂樂呵呵的。

“大哥,你功夫真好,我可什麽時候能練成你那般的身手。”楚漣灏收起了劍,一臉憧憬地問道。

“這要的可是意志,偷懶是不行的。”藍拍了拍他的肩膀,見墨溪走了過來,躬了躬身子道:“姨娘好。”

“藍兒回來了,你的師父身體還好吧?”墨溪柔聲問道。

“嗯,這次上山見師父一切安好,身體康健得很。”藍回答。

“你爹他自從上次受了傷身體就不如以前了,得了空多陪陪他。”

“是。”

“藍兒,你信得過姨娘的話,老實告訴我,上次刺殺你爹的那個女子究竟是何人?”墨溪似是有些為難,卻還是開了口。

“孩兒不知,只覺得她小寒的确有幾分相似,怕爹沒弄清事實誤傷了她之後再後悔,所以将她救下。”藍半真半假地回答。

“難道真是寒兒?她入了魔教?唉,造孽呀!”墨溪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依然風姿猶存的她身影看起來有幾分單薄。

藍看着遠去的女人,知道阿寒的遭遇可能牽扯到的人不僅僅是楚逸雲,但是卻無法探清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楚兄,多日不見也不知道找哥兒幾個喝一杯。”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質問,卻嬉笑着沒個正經。

是王駿。一同出現的還有許彥彬,譚月堯二人。

藍笑了笑,道:“前些個日子回了趟山上,探望了師父他老人家,這才剛進門,幾位就追來了。”

“沒辦法,你一回來我就嗅到你的氣味了。”王駿道。

“反正哥兒幾個沒事,還是淩香苑,我請客。”許彥彬提議着,拍打了一□上那招搖的紅袍。

“也好。你們幾人先去一步,我去跟我爹打過個招呼便去尋你們。”藍笑了笑說道。

“好,早點趕上來。”王駿說完,打開他那把折扇迎着寒風扇動了幾下,故作潇灑地和其餘二人走了。

藍苦笑了一下。

譚月堯是摘星樓的少主,許彥彬是摘星樓的爪牙,而自己是翊溟教的真正教主,只有王駿是一個簡單的風流大少。現在只有自己知道他譚許的身份,他們三人卻不知道自己的底細,這份看似友誼的關系不知能維持多久。但此刻他不想點破,想多一刻的談笑風生,幾人都可以在世俗惡戰中以兄弟之稱放松一下。

四人最終彙集到淩香苑,找了一處包廂,看似沒心沒肺地談天說地,哄笑聲不斷。

半晌之後,碧推門走了進來,幾人的大笑聲截然而止。

“姑娘,上次那些個話是我喝醉了随口說的,您別放心上。”王駿臉上有些讪讪的,習慣性的拿扇子扇了幾下。

“無妨。師兄的朋友,想來不會是什麽品行不良的人。來,我為大家斟酒。”碧說完,淡淡一笑,為幾位倒滿了酒,悄悄退到一邊。

“別站着,一起過來坐吧。”許彥彬招呼了一聲。

“被媽媽看到了不好。”碧婉言拒絕,靜靜立在一旁。

“過來坐吧。”藍指了指身邊的座位,“沒外人,随意吧。”

碧見狀,才挪着細小的步子到一旁坐下,其間為幾位倒着酒,眼神卻流轉着偶爾看藍幾眼。

這細微的動作卻被譚月堯看在了眼裏,他輕笑一聲,道:“楚兄,有道是英雄難消美人恩,有佳人在側,切莫錯失了姻緣。”

說完,滿臉笑意地看了藍和碧一眼。

碧一聽,面色微紅,心道自己想說的話今日被別人提了出來,倒是省了自己的不勝嬌羞。斜臉看了藍一眼,見他聽聞只是淡淡一笑,喝了杯酒,不急不慢地說道:“譚兄莫要争當月老。我與碧從小相識,多年來待她如手足一般,這感情更像自家兄妹,哪還有兒女之情。”

一番話讓碧僵在當場,四肢百骸好像都失了知覺。多少年的愛慕傾心,也知道自己配不上那仙人一般的男子,但是以為憑借多年的感情,他多少會對自己抱有一絲情意,不想只是兄妹之情。眼睛有些酸澀,她艱難地為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因為太烈嗆得直咳嗽。

藍見狀,急忙拍打了她後背幾下,責怪道:“女孩子家的,喝什麽酒。”

“師兄,我沒事。”碧心裏黯然,藍如此城府的一個人,竟對這感情之事如此愚鈍,竟不曾看出她的異樣。

“楚兄,別嫌譚某話多,這天底下貌美聰慧的女子雖是多,但是真正懂你的沒有幾個。想要攜手此生,最好還是找一個彼此相知的。有些感情你以為自己很明白,但往往因為相處的久了反而理不清楚。莫要等到佳人離去,才知道過去的點點滴滴皆是情。”譚月堯見碧的神情,不免多說了幾句話。何況在他看來,這二人男才女貌,卻也般配。

幾人聽到這番話,神色各異。藍看了看沉默的碧,頓了頓,道:“我與師妹一同長大,想來師妹也待我如同自家兄長,倒真不曾有那些個感情。”

譚月堯見狀也不再多言,心裏懷疑,這藍是真不懂碧對他的情誼還是故意讓碧對他死了心。

幾人繼續添了酒,絮絮叨叨地說了些瑣事,直到傍晚的餘晖映紅了路面的積雪,幾人才散了。

碧随衆人走到門口,送別了譚月堯三人,猶自望着藍發呆。

“天冷,別站在外邊了,快些進去吧。”藍避過了她的眼神,轉身往回走。

“師兄。師兄是不是真的不會喜歡我?”碧似是用盡了所有的勇氣将這句話問出了口。

“我有很多要解決的事情,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那之後呢,如果一切都結束了,師兄會喜歡碧嗎?”

“碧,進去吧。”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說完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主人,碧只是你的工具。”身後傳來女子的一聲低語,傳進了藍的耳朵裏卻最終消失在冬日的餘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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