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60
沈絨今晚沒有駐演,連着排了一周恰逢放假,林枳說的好友聚會好巧不巧就定今晚。
一切有種水到渠成的順利。
白天沈絨在醫院照顧沈黛,下午奶奶和外地來的幾個親戚過來看沈黛,說晚上等沈絨回來了再走。
傍晚時分沈絨回到酒店,帶小命出去放放風。
小命在前面興奮得尾巴搖上天,她在後面悠然地哼着《青梅》。
一人一狗心情如出一轍的好。
回到房間,沈絨拿出幾套衣服搭來搭去看效果,怎麽都不太滿意。
小命在她身邊轉着圈,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很久沒見她這麽興師動衆了。
沈絨挑了大半天,最後還是穿最舒服的裙子加外套去了。
反正她什麽樣盛明盞沒見過啊。
今晚依舊是老地方,流金歲月712包廂。
沈絨開車到了流金歲月,坐電梯到七樓的時候,正好看見盛明盞和林枳進屋。
盛明盞回頭跟林枳說了句話,目光擦着林枳的臉龐,看見了沈絨。
盛明盞今天換了副眼鏡。
金絲框被圓形黑色細邊框代替,少了一分與人疏離的精英感,多了一分書卷氣。
有點像沈絨陪着她配的第一副眼鏡。
Advertisement
在人群中匆匆一瞥的盛明盞,眉眼隐約含笑,居然讓沈絨有種時光倒流,重回高中時期的錯覺。
門合上,打斷了沈絨的目光。
沈絨放緩了腳步,一直到她确定發紅的耳尖退去了暴露心情的顏色,這才往包廂的方向走。
包廂內,一群老朋友圍在點歌器前點歌,盛明盞則坐在角落。
林枳坐她左手邊,她右手邊還有個空位。
這是盛明盞特意留給沈絨的。
沈絨在等待進門時機的時候,秦允先進來了。
秦允一眼就看到盛明盞身邊那個空位,心裏咯噔一下。
上次聚會,秦允這個不懂事第一名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硬生生地擠出了位置,沒條件也給沈絨創造條件,将沈絨塞到了盛明盞身邊。
之後鬧出一系列可怕的尬事,至今還歷歷在目。
每每午夜夢回想起,都會讓秦允瑟縮成一只蝦米。
那天聚會結束之後,秦允已經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了,私下找到林枳詢問,為什麽小絨和學姐氣氛怪怪的?
“學姐出國工作了兩年,回來之後怎麽和小絨那麽生分呢?傳聞說她們鬧掰了難道是真的?”
林枳真是有口難言。
連沈絨多年的好友都不知道內情,她為什麽要成為當年那個唯一的目擊者?
她根本不想知道盛明盞是因為和沈家是真的鬧掰了才出的國。不想知道這對異姓姐妹早就分道揚镳了。
即便林枳是個編劇,可當着秦允的面,一時間也沒辦在不抖落人家隐私的前提下将這事兒圓回來。
圓不了話的時候,裝傻充愣是唯一的出路。
林枳一問三不知地将秦允打發了。
秦允雖說一貫單純,可也不是個真傻子。
沈絨和盛明盞之間那些隐晦的疏離,她已經察覺到了。
雖然沒往情侶分手的層面上想,可盛明盞已經不和沈家母女住一塊兒了,去醫院照顧沈黛還時常避着沈絨,就很說明問題。
恐怕她倆早有矛盾,而自己還傻乎乎的硬将她們湊一塊兒。
秦允認真反省,發誓絕對不重蹈覆轍,絕不再給當事人添堵。
沒想到将功補過的機會這麽快就來了。
她看見盛明盞身邊空着的個位置,眼睛一圓。
學姐身邊的座位是誰留的?
誰這麽不懂事啊!
秦允二話沒說,一屁股坐到盛明盞的右手邊,将這空位補上。
絕對不讓小絨有再次尴尬的機會!
秦允這頭剛坐下,那頭沈絨就推門進來了,正好看見她挨着盛明盞坐下的全過程。
盛明盞、沈絨和林枳都用無語的表情看向秦允。
秦允坐在原地,穩如泰山。
放心,這次我絕對不會犯錯了。
沈絨:“……”
盛明盞眨眨眼,在心裏感嘆,不愧是沈絨多年的好朋友,缺心眼的程度都如出一轍。
沈絨隔着一群人,費勁地給秦允使眼色。
秦允對她莊重地點了點頭——我懂,小
絨你放心,我扛得住。
沈絨:“??”
你點哪門子的頭啊!你到底在幹嘛!
在一旁憋笑要憋出內傷的林枳緩緩起身,将盛明盞的左邊讓給沈絨。
“沈絨,你來,坐這,我點歌去。”
秦允見林枳居然讓座,一腦門的問號。
沈絨坐到盛明盞身邊後,相當自在地拿着麥,唱了半首歌,又和盛明盞接了兩句話,看上去氣氛和諧得要命,跟上回聚會完全不是一種畫風。
秦允心裏一緊。
我是不是又誤會了什麽?
看沈絨和盛明盞在那兒說着小話,秦允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腦子不夠轉的秦允都沒發現自己手裏還握着麥,跟着林枳到點歌屏邊上,問林枳:
“小絨和學姐不是那個那個,鬧崩了嗎?這下是怎麽回事,又和好了?”
沈絨:“秦允!你聊天就聊天,把麥給我放下!”
說八卦的聲音比人家唱歌的還大!
秦允心裏一驚,麥“咣當”砸地上,吓得全場一哆嗦。
秦允回頭對沈絨點頭哈腰地道歉,沈絨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盛明盞一邊擦眼鏡一邊垂頭低笑,林枳已經笑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上回聚會不止是秦允受到一百點傷害,其他人多多少少也察覺到沈絨和盛明盞之間的龃龉。
這回再聚,本以為還會跟上次一樣恐怖,甚至有一部分人是想看看今晚的修羅場還能到什麽地步而來的。
沒想到,上次全程黑臉的兩位主角,一來就又坐一塊兒了,氣氛居然還挺溫馨。
沈絨連唱了兩首歌,大夥兒自覺化身氣氛組,又是給她打光又是搖鈴鼓。
沈絨平時多是唱音樂劇,流行歌曲也不在話下。
氣氛正濃,第二首歌完了之後,第三首歌的歌名浮了出來——《你最珍貴》。
卧槽。
包廂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沈絨身上。
誰啊這麽不怕死,又點這首歌!
《你最珍貴》前奏響起,沈絨也沒将話筒放下。
這歌就是她點的。
她看着放在茶幾上的另一支麥,目光在
盛明盞周圍巡視了一圈,假模假式地問道:
“有人跟我合唱這首歌嗎?”
一時間沒人應她的話。
就在沈絨周游全場的目光就要落到一開始就選定的目的地時,半道上殺出位男性友人。
怎麽回事,沈絨的歌都沒人接,不像話。
我來!
男性友人騰地站起來,一副要去拿茶幾上話筒的架勢。
沈絨瞪他一眼——你敢!
男性友人:“……”
男性友人收到沈絨警告的眼神,沒敢碰麥,一個大拐彎,腰都差點給扭折了,直沖大門就去,“我,我去廁所。”
默默看着今晚一出又一出好戲的盛明盞,都沒想控制嘴角的笑意,将麥拿了過來,說:
“好久沒唱歌了,和你一起随便唱唱。”
衆人:“……”
這是什麽情況?
這二位《汝寧》都唱不下去了,還能一塊兒在KTV搭夥唱情歌?
沈絨還就真應了。
“行啊。”沈絨笑容和盛明盞同一個弧度,“誰還不是随便唱唱了。”
沈絨知道盛明盞在吸煙。
這個陋習她是什麽時候養成的,因為什麽才學會的,即便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也大致能猜測是分手後發生的事。
抽煙,加上有陣子沒唱歌,不知道盛明盞再開口會不會有失水準。
事實證明,沈絨的擔憂是多餘的。
盛明盞一開口,無論是音色、音準還是感染力,全方面在線。
包廂內砂槌和鈴鼓聲激動地響成一片,秦允手裏的熒光棒差點舞到林枳臉上。
盛明盞的歌聲震得沈絨心口嗡嗡作響。
她的胸腔她的心,都在跟着盛明盞共鳴。
再次聽到盛明盞唱歌,即便唱的是流行歌曲,依舊能讓沈絨一瞬間被感染,如癡如醉。
兩人借着包廂內昏暗又浪漫的氣氛,目光在躁動的空氣中不期而遇,不同的聲色彙合、交纏在一起。
“……我願意這條情路相守相随,你最珍貴。”
即便有多年沒有一塊兒唱這首歌了,再次合作,依舊默契。
唱的人心裏五
味雜陳,聽的人也百感交集。
這首歌有種時光倒流的魔力。
這幫人十幾二十歲那會兒,出來玩的時候沈絨和盛明盞就老摁着這首歌唱。
當時身邊的人是誰,惦記的又是誰。
如今将要而立之年,曾經珍貴的人早就老死不相往來,珍貴之物已然面目全非。
再聽到這首歌的時候,往事紛紛上心頭,感慨萬千。
這一夜大家一首新歌都不想唱,也不太會唱了,将華語經典歌單調出來,從頭唱到尾,一首比一首傷感。
唱到後半段,沈絨有點困了,林枳點了首《匆匆那年》。
林枳聲音清甜,這首歌唱得很好聽。
沈絨靠在沙發上,聽得有點難受。
KTV糜沸的環境看什麽都看不清透。
和那間彌漫着巧克力蛋糕香甜味的卧室有些相似。
沈絨低頭看着盛明盞撐在沙發上的手。
盛明盞的皮膚比一般人都要白上一個色號,在暗處更是顯眼。
此時此刻,沈絨只想握住這雙曾經緊密擁抱過她無數次的手。
只要握住了,她倆就能往前走一步。
往前走一步,她們就能多一點可能,對不對?
沈絨心上搖擺着,猶豫了一下,目光往上行。
盛明盞完美的側顏被一圈冷光勾勒,似乎在看着周遭的一切,又像是什麽都沒看,什麽都進不了她的心底。
盛明盞和這世界之間一直有層壁,這層厚厚的牆壁,保護着她的自尊。
盛明盞看似強大,卻有顆敏感的心。
二十六歲之前,沈絨的願望除了演好音樂劇之外,就是保護盛明盞。
不曾想過,最後她做了那個傷害盛明盞最深的人。
如果一切都能重新來過,如果盛明盞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們會不會有個完全不同的結局?
她沒辦法說服自己,眼睜睜地看着盛明盞成為別人的伴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度過餘生。
她不能。
沈絨不願再多想,立即握向盛明盞的手。
與此同時,盛明盞的手機震了起來,接電話,手正好挪開。
沈
絨撲了個空。
沈絨:“……”
盛明盞聽了兩句,起身到外面安靜的地方接聽。
沈絨緊閉着雙眼,懊悔不已。
就應該再快點的,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猶猶豫豫人當然跑了!
沈絨喝口冰飲提提神,從門上的玻璃往外張望,見盛明盞就在走廊打電話。
她要打多久啊?
沈絨探頭探腦的時候,有個老同學坐過來跟她感嘆,說沒想到還能聽到你倆再一次合唱《你最珍貴》,以前學生時代多好啊,無憂無慮的什麽都不用去想。現在呢,成天灰頭土臉,為了家庭為了事業累得狗看了都搖頭。
沈絨聽對方感慨,也有種成人式的疲倦。
不過母親病情暫時的好轉,《皇後》以及盛明盞的回歸,帶給她新的希望。
特別是這幾日,她想走到盛明盞更近的位置,每次都挺順利的。
她想巧遇,就能巧遇。
沈絨覺得老天都在幫她。
老同學還在自顧自說着,沈絨漸漸有些走神。
直到對方說了一句話,讓她在詫異中将注意力轉了回來。
“你剛才說什麽?”沈絨問。
老同學說:“啊?我說,今天這個局是盛明盞攢的……”
“你是說,這聚會是盛明盞組織的?”
“對呀。”老同學說,“盛明盞親自發微信給我的,我還想說她這大忙人怎麽突然有空,原來……”
老同學挑眉滿滿滴看了沈絨一眼,一副不想點破的樣子。
沈絨:“……”
這和直接點破有什麽區別?
居然是這樣。
沈絨回憶了一下,最近這段時間她和盛明盞獨處的機會的确挺多的。
她這頭拙笨地想方設法讓盛明盞開心,那頭盛明盞什麽都知道,甚至提供機會、創造機會給她。
就想看我主動,手足無措的樣子是吧?
原來幫我的不是老天,是你盛明盞本人啊?
沈絨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想起自己這幾天裝腔作勢就怕被盛明盞嫌棄的蠢樣子,結果人家早就看在眼裏,在一旁看戲呢。
氣得頭痛。
盛明盞溜達到走廊盡頭,再溜達回來,和海默團隊的工作人員打完電話回包廂,發現沙發上沒人了。
“沈絨呢?”盛明盞問林枳。
林枳手裏拎着瓶酒,臉色微紅,靠在秦允的肩膀上指了一下門口,“走啦。”
“走了?”盛明盞有些疑惑。
林枳氣鼓鼓地“哼”了一聲,“有人多嘴,洩露天機。”
盛明盞掃了眼在場衆人,那位多嘴的老同學被她看個正着,立即心虛地移開目光。
盛明盞坐下,打開手機,沈絨沒有給她任何消息。
沈絨一路風馳電掣快步走到自己車裏。
期間帽子被刮飛了三次,都被她狼狽地撿了回來。
盛明盞,你行啊。
沈絨坐在車裏,羞憤之下臉上的紅暈還沒下去。
你可真行。
沈絨打開微信。
盛明盞無心再唱歌,去小陽臺抽煙的時候,手機震了起來。
沈絨發微信來了,不過不是給盛明盞發,而是發給“1女士”。
一點都不好吃:【晚上好啊1女士】
一點都不好吃:【最近怎麽都不聯系?天氣要回暖了,什麽時候有機會再穿那件睡衣呀?】
一點都不好吃:【可愛貓貓表情包】
盛明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