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29
嚴岚靜默了許久,消化內心的情緒。
一開始他無法避免地出現那種──為什麽你這樣千裏迢迢來巴黎找我,方法盡出,就是很想要我回臺灣。但我真的回來了,我們店也弄得差不多了,你就跟我說關系要斷掉的想法。難不成你就是利用我?
他不知道他這麽想了多久,他只是緊閉著雙唇,沒有讓自己在第一時間裏說出難聽的話。
然後他慢慢地開始能夠想到其他。就是他內心一直深知的那些──
嚴杉若是真的想要更多的名或是想得更大的利,其實都不需要靠他,還有太多的方式,而且嚴杉在這家店真正投注的心血,他很清楚,絕對不比他少。他在情感上再如何受挫,也無法把這一切歸到嚴杉利用他。
他知道自己的價值,卻也就是因為明白自己的價值,所以更曉得他到底能在跟嚴杉合作的同時帶給嚴杉多少利益。說真的,就如同他當時在巴黎說過的,并不是太多。
他們兩個的私生活再怎麽出現狀況,他仍然清楚嚴杉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有些事情,是嚴杉不屑為之的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嚴岚放軟聲調,是真的想要問個明白。「你這樣的行為,很容易讓人誤會,你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人。但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不。」嚴杉搖搖頭。「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們不是過得很好嗎?」嚴岚要自己別理嚴杉那冷硬的回應。「生活上、或在床上……」他頓了一頓,凝視著嚴杉,輕輕地說道。「我以為你也很愉快。」
那些在床上的每一個低吼、每一個沖刺,那些高潮之後唇角的淺淺上揚,滿足的凝視,怎麽會是假的?
「正如你所說的,我們都是成人了。」嚴杉淡淡地回道。
嚴岚仍注視著嚴杉,他無比害怕嚴杉繼續往下的答案會是他不想要的。
過去的他肯定不會接著問清楚,就自己先封鎖了所有的可能性,然後給嚴杉他自以為漂亮的反擊,說到底還是逃避。
但是現在的他──确實感覺到自己不是沒有機會的他,卻依舊想要問個明白。「你的意思是?」脫口而出的語聲有些微的顫抖。
「愉快并不代表不會厭倦。」嚴杉漠然地回應,扯了扯唇角。「是,我跟你在一起很愉快。但我還是喜歡女人,非但愉快,又讓人不膩。」
嚴杉已經說到這種程度了,嚴岚發現自己還是像個快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些什麽,他就這樣望著嚴杉。「你認真的?」
他明明就已經開始覺得自己跟嚴杉是有機會的,嚴杉真的可能愛他,為什麽現在卻又扯回這個課題?
但他看到了嚴杉的答案──
嚴杉點了頭。
随著嚴杉點頭,他終於什麽都不想再抓住,只想要下沉、再下沉……将自己埋藏在海的最深處。
他想笑著跟嚴杉說謝謝,卻笑不出來,但他又不想要自己哭泣,他只是靜默地往前走,什麽都不說。
「我送你回家。」嚴杉開口說道。
平日他們若在一起工作,一起離開的時候,通常是不想讓他動到手的嚴杉開車,就算他堅持換他開,嚴杉也不會肯,就連他最近幾乎都住回家裏,嚴杉還是會先送他回家再回住處。
嚴岚木然地搖搖頭,拿起手機,撥下幾個按鍵。「我叫計程車就好了。」看著嚴杉像是要阻止他,他飛快地跟接通電話那頭的服務人員說了他的地址,等聽到車號,挂上電話。
計程車來得飛快,不到三分鐘就已經來到嚴岚面前。
嚴岚要自己對嚴杉笑著說再見,雖然他猜想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難看。「好了,我先走了。」
其實沒什麽。嚴岚不斷在內心告訴自己。繞了一大圈,他也不過是跟嚴杉又繞回原地而已。也不過就是嚴杉還是比較愛女人,沒辦法愛上他而已。這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他內心深處早就很清楚的──他先前在事業上所做的那些努力,美其名是追上,說不定是當時的他另一種逃避告白可能會有的殘酷結果的表現。就算他真的追上了嚴杉,面對真正的愛情,仍然一點用也沒有。
不過當時的他自覺絕不可能得到嚴杉的愛情了,總要給自己一點什麽走下去的動力,於是他那樣做了選擇,沒有愛情,他總也得活下去。
從嚴杉到巴黎找他,真正跟嚴杉相處,看到嚴杉真的不是跟他當兄弟的時候,他開始有了不同的期望,以為能得到更多……
到頭來還是又走到了這裏。就是最根本的,嚴杉能不能愛上一個男人的問題。最根本的,嚴杉愛不愛他的問題。
決定跟嚴杉回來的時候,他就該有這種心理準備了。
沒什麽,一切都沒什麽。
別難過,不要哭。
這種痛他又不是沒嚐過……都已經那麽久了……
嚴杉不愛他,就這麽簡單的答案,始終如一,他不需要讓自己痛了又痛。一點點都不需要。
「先生,請問,您要去哪裏?」
計程車司機放大的音量将嚴岚拉回現實,嚴岚才發覺自己上了計程車好幾分鐘,都沒說地點,車子已經跳過兩輪的表,而計程車司機只是往前開了一段路之後就不知所措地停在路邊了。
「我……」嚴岚随口說了一個他知道的二十四小時超市。現在已經太晚,連黃昏市場也都打烊了,無處可去的他只想要好好地做個菜。
於是他提了一大袋洋蔥還有其他他需要的食材,回到有爸爸、媽媽,嚴杉卻不在的家。時間不早,已是爸媽要休息的時候了。
「爸。」嚴岚進家門,正巧遇到嚴岳風要熄燈進房。
「怎麽帶那麽多東西回來?」嚴岳風看著嚴岚手上大包小包。
「剛好有食譜想要試試。」嚴岚微笑道。「現在就想做,應該不會吵到你跟媽睡覺吧?」
事實上爸媽的房間離廚房并不近,廚房裏的聲響,很難傳到房間。
「不會,只不過我怕我跟你媽會被你做的菜香醒……」嚴岳風對嚴岚笑了笑。「好,快去做吧,早點睡,不要忙太晚。」
「爸晚安。」嚴岚笑著道晚安。
爸到底知不知道他跟嚴杉的關系?如果知道他跟嚴杉的關系,還能這樣對著他笑嗎?嚴岚內心浮出無限個問號,他原來以為爸爸肯定不知道,但此刻又猜想說不定爸爸早就看出什麽端倪,只是沒有開口。
不過……其實都不重要了,重點是嚴杉怎麽想。
若嚴杉不要他,不愛他,那爸究竟是什麽想法,也跟他與嚴杉的感情沒有半點關系。
他開始切著那些洋蔥,讓自己痛痛快快地落了名正言順的眼淚,不怕任何人看到,接著沒有用他熟悉且省力的烤箱,反而自己炒了相當久的洋蔥,像是這樣制式的攪拌著他就可以什麽也不想。
……最終他煮了一鍋洋蔥湯,花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搞到那夜幾乎沒有睡覺。等到都做好了,他自己喝了一碗。
「怎麽會有那麽難喝的洋蔥湯?」他微笑地念著。「太鹹了、真的太鹹了。」
洋蔥湯,根本不該有那麽多的眼淚。收拾好廚房,他終於回到自己的房間,洗了個澡,爬上床,大睡一場。
說不定醒來他就會發現這夜其實是場夢,他的人其實是在嚴杉的住處、嚴杉的懷裏,嚴杉的眼裏只有他,看不膩的他……
無奈,隔天起來,什麽都沒有變。還是炎熱的夏天、冰冷的嚴杉,他們能夠一起好好工作,但工作之馀就真的很淡,嚴杉就像刻意跟他拉出距離一般,連他習慣性靠近的動作都會淡淡避開。
嚴岚覺得自己像一顆不斷膨脹的氣球,就快要撐到爆裂的極限了。
他想離開,不想跟嚴杉一起工作,只要多看嚴杉一眼,都可以多增添他一些痛苦……但嚴杉在工作時明明跟他配合得很好,而且早就跟嚴杉說好了,嚴杉也不算違背當初的說法,他又怎麽能走?
就如嚴杉說的,他是成人了。他不該公私不分,跨不過這些。
但,他不以為這樣下去,他會更好。到底要怎麽辦?
「嚴岚,你喜歡嚴杉這麽多年,你到底跟他告白過沒有?」田宛真剛好在煩惱另一段關系,在電話裏頭問著他。
「當然沒有。」嚴岚直截了當。
「什麽當然沒有?!應該是為什麽沒有?!」田宛真在電話另一邊哇哇叫。
「有些事不去做也知道結果的。」嚴岚回道。
「但有些事,沒做,一輩子都會後悔。」田宛真笑嘻嘻地說道。
「做了,更會後悔一輩子。」嚴岚淡淡地又回。
「……嚴岚你好讨厭。」田宛真嗔道。「為什麽說話都要随便就戳中我的心?」
「謝謝。」嚴岚微笑。「我也不知道。你應該問為什麽你随随便便就會被戳中?」
挂掉電話,嚴岚開始思考著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直接把心意跟嚴杉說清楚的事。
正如他跟田宛真說的,他覺得他若是告訴嚴杉,恐怕要後悔一輩子。他還太小就覺得嚴杉不會愛他,直覺地就會想去說了又有什麽用?結局大概就是他過去跟顧翔說過的,自取其辱而已。
這種心情就這樣延續到如今。
但現在再回頭想,也許是他年紀大了,或許是他跟嚴杉的私人關系在他看來已經糟到了極點,他竟然開始有一種,豁出去也無所謂的感覺了。
恰好就是那通電話後幾天,臺灣來了一個強大的臺風,重創南臺灣。嚴岚原本不太看電視,忙到根本沒有空看,不過最近時間多了許多,洗好澡的他在電視前轉著新聞臺,在跑馬燈上看到熟悉的名字生死未蔔的新聞。
古長鏡?!
他跟古長鏡一直都保持著連絡,當然不是那種常見面常聊天的朋友,畢竟他有這麽多年都不在臺灣,只是沒有斷了音訊就是。
這段日子他忙著開新餐廳的事,倒是有點久沒有關心古長鏡的消息了,直覺地打電話給顧翔,顧翔那邊電話沒人接。又打了幾通電話給他們共同認識的朋友、同學,才聽說古長鏡這幾天人确實在南臺灣。
他焦躁到根本沒有辦法睡覺,不停地在小客廳踱來踱去,直到又看到新聞上的跑馬燈說著已經找到古長鏡,并且安全無虞,才累到在沙發上倒頭就睡。
他做了一個夢。
他穿著全黑的西裝,戴著墨鏡,到了一個莊嚴肅穆的地方,那裏,沒有人在笑。
那是個喪禮,喪禮的中央,挂著一張照片,照片是他認識的古長鏡──他吓得想要睜開眼想要尖叫,眼皮卻重到墜入更深的夢裏。
眼前的人換成顧翔,顧翔的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顧翔只是很憂傷地看著他,跟他說:「可愛的孩子,我後悔了,他走了,我後悔了,我怎麽不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就想辦法把他扔上床,說他媽的你顧翔哥喜歡你,想跟你上床的那種喜歡你。」
他想笑,卻落下淚。
顧翔卻又改口。「不,不是十八歲,十六歲我都該吃了他!」
嚴岚終於醒了過來,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坐了一會兒,他去拿手機看,手機裏有著古長鏡傳來的簡訊,應該是發給了衆多親友,說他沒事,要大家不要再擔心了。
真的沒事就好。虛驚一場就好。
他邊回應簡訊,邊想到自己方才作的那個夢。若這整件事,并不是個夢呢?人的性命本來就極為脆弱。
一個臺風,直接毀滅了一整個村落。
對於另外一群人來說,他們确實正在經歷一種不是虛驚一場的悲痛。
他又煩躁起來,突然覺得有什麽事,他要是沒有做,未來一定會後悔。如果發生了類似的事,他一定會恨死他自己。
……或許他做了他會更恨他自己,但此時的他,完全沒有辦法阻止自己。
他看了一下時鐘,早上六點整,有點早。
現在直接去找對方恐怕會擾了對方睡眠,但可以幫對方買份早餐送過去,他想到對方一忙起來總不見得會記得三餐照時吃,尤其是早餐,常常就略過了。
想了想,他打電話到一家極有名的燒餅油條店詢問今天早上有沒有營業,确認有營業之後,他留了訊息給家裏,人就出門了,就算還在下雨,又是一大早,到了燒餅店他還是排了十來分鐘的隊,買到了想要的早餐,他又叫了一輛車,往嚴杉的住處去。
怕吵醒嚴杉,他擅自開了門──他手邊還有嚴杉住處的鑰匙。
把早餐放在餐廳桌上,正想整理一下,嚴杉的房門開了,人走了出來,看起來是剛睡醒的樣子。
「不好意思,吵到你?」嚴岚輕聲說道。
嚴杉搖頭。「我早就醒了。」
「要不要吃早餐?」嚴岚唇邊泛著淡笑,招呼著嚴杉。「我剛剛去買的。」
「為什麽要那麽專程?」嚴杉微微凝眉。「你應該要多睡一點。」
……這種隐藏的溫柔讓人如何能招架?嚴岚忍著流淚的沖動,把袋中的早餐分配好,放在兩個人慣坐的位置,幫嚴杉把豆漿的吸管也插好。
「來吃吧。」嚴岚笑了笑。「我有事要跟你說。」
「什麽事?」嚴杉淺淺掃了嚴岚一眼,那讓嚴岚胃部緊縮了起來。
嚴岚咬下一口還稱得上溫熱的厚燒餅夾蛋,讓食物轉移注意力,緩去那種不适。
「你還記得我國中的時候,跟著陌生人走,你氣得要死的事件嗎?」嚴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拿這件事當開場,就是很自然地說出了口。
「為什麽提這個?」嚴杉咬著厚燒餅夾蛋,微微凝眉。
嚴岚笑著喝了一口豆漿。
「那時候的我,真的很年輕,卻又太想長大,想追上你。嚴杉,在那之前,我就發覺自己對你的感情不是兄弟,而是愛情了。在那之後我依舊年輕,想盡各種方法想要你只看著我。」
「直到你出國念研究所,我發現我若是只是想把你留在身邊是沒有用的,我得認真的追上你,不是只有身體,而是包含所有其他。所以我拚了命地努力……直到在法國,我都沒有中斷努力。」
「但其實那也很蠢,我指的是追上你的那個舉動。因為你愛不愛我,跟我到底表現如何,是兩回事,對嗎?」
嚴岚笑了笑,并非在這裏就要嚴杉的答案,他又說了下去。
「但我把你盼到了巴黎。說從來都不想你來,那是假的。你到巴黎來找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的心情,這麽多年沒好好相處,你對我來說吸引力仍舊那麽大,我根本沒辦法少喜歡你一點。你約我回臺灣,一開始我不願意,當然我給你的那些評估全都是考量之一,但真正的原因是我沒辦法繼續容忍自己看著你,卻只能跟你當兄弟。」
「所以你說不是兄弟,我說不出來自己到底有多麽高興,這對我來說多像場夢,好像終於有那麽一點可能性……你會喜歡我。回臺灣之後一切也都蠻好的,直到那天你跟我說你膩了。」
「嚴杉,我不是要糾纏你,要是我想糾纏你,我不會讓自己在巴黎那麽久。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說不定我真正該做的是把我喜歡著你的秘密鎖在藝術橋上,一輩子都不告訴你。或許我下一秒鐘将會後悔我對你做這些告白,覺得自己為什麽這麽愚蠢,然而卻又不想要以後懊悔……為什麽我從來不曾說過?」
說完這些,嚴岚手裏的厚燒餅夾蛋都要涼了,他緩緩地把它吃完,配上豆漿,嚴杉也跟著他吃,一時半刻,餐廳只有兩個人用餐的聲音,直到兩個人都解決完早餐。
嚴杉終於開了口。「嚴岚,我不想說難聽或傷人的話。但……對不起。我只能跟你說對不起。」
嚴岚笑了,笑到幾乎要掉出眼淚。「所以我被拒絕了嗎?」
嚴杉默默地點了頭。
「不過就是你不喜歡我,為什麽要跟我對不起?」嚴岚仍是笑著。「收下你的話。我不要那句對不起。那讓我感覺我的愛情好廉價。」
「嚴岚……」嚴杉像是想要安撫或勸說嚴岚。
嚴岚正色。「收回去。」
「嚴岚……」
「好。我沒事,我承認我很後悔,的确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但我沒事。」嚴岚收拾著桌上的早餐餐具,此時心情意外平穩。不是不會痛,但是或許結果在意料之中,他反而能夠淡然了。「走吧,到餐廳去,今天不是要來試做幾道菜,吃吃看味道,拟定菜單嗎?」
嚴杉點點頭,說要開車載嚴岚到餐廳去,嚴岚沒拒絕,他今天本來就沒有開車的打算,否則他一早出門就會從家裏開車出門了。
兩個人就帶著員工這樣做菜試菜,花了一整天的時間讨論菜色,直到所有人的味覺都要麻痹了為止。
把餐廳留給員工整理,嚴杉要嚴岚先回去休息,嚴岚畢竟做了大半天的菜。
「還好,我還不累。不過我得要去放松一下倒是真的。」嚴岚邊微笑,邊發了簡訊給田宛真,他現在需要一個酒友。
「嚴岚……」嚴杉像是梗了什麽話在喉嚨裏,半晌之後才又開口。「找個好女人,結婚生小孩吧。」
「嚴杉,你拒絕我,坦白說并不傷人,因為我早就心裏有數。」嚴岚笑笑地回道。
「真正傷人的,是你這句話。我會好好記得的。」
說完,沒等嚴杉回覆,就迳自先離開了。
那天晚上,嚴岚讓田宛真陪著喝了許多酒,兩個人的酒力都很不錯,在臺灣大概可以是那種全場都歪的但他們兩個還是能正的直的走出門的那種人。
藉著酒意,嚴岚零零碎碎地說了許多一般時候的他說不出口的那種幽微情意。
「不喜歡我就算了,為什麽還要我去結婚?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麽?」嚴岚直追著田宛真要答案。
「我還是覺得他喜歡你,不管他怎麽說,我都覺得他是喜歡你的。」田宛真回道。
「你又跟他不熟。」嚴岚微醺地笑了笑。「而且啊……我們高中的時候,顧翔就說了一樣的話了,還說,我要是去告白了,說不定就什麽事都解決了。你看,這麽多年後,我終於告白了,卻什麽事也沒解決。」
「好啦,嚴岚你乖啦,宛真姐姐我幫你想辦法。」田宛真笑笑地回道。嚴岚算是同級生裏年紀最小的那群,田宛真偶爾也會自稱姐姐。
「哪有什麽辦法……放棄才是最好的辦法。」嚴岚又喝了一口酒。
「你愛了這麽多年,要能放棄早就放棄了吧。」田宛真吐槽。「不要告訴我你今天告了個白,就突然可以不愛嚴杉了。」
「說不定真的可以。」嚴岚繼續想把自己灌醉。
「作夢比較快啦。」田宛真去拔嚴岚戴在食指上的戒指,嚴岚平日工作時手上是沒有飾品的,但下班之後若要出門,會戴上這些小配件。「這個送我吧,當做謝禮?」
「愛拿就拿去。」嚴岚一點也不在意。「不過你戴得下嗎?你手指那麽細。」
「那才不是重點。」田宛真笑嘻嘻地說道。
那天晚上嚴岚放縱自己喝得極晚才回家,回家卻發現嚴杉竟然也在家裏,他會知道是因為嚴杉的門縫傳出亮光,那代表嚴杉人在。
他沒有跟嚴杉打招呼,嚴杉也沒出來攔他。這樣也好,他告訴自己。就讓他們回到最單純的兄弟吧,可以一起經營事業的兄弟。
然而就如田宛真說的,他根本沒辦法因為跟嚴杉告了白之後,就突然可以放下了,不喜歡嚴杉了。他根本做不到。
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像在巴黎那樣,結交性伴侶,甚至像國中那樣去找個人來讓自己解放……或許是因為他已經不年輕了。
每天每天,他都要壓抑著那種胃絞扭漲痛的感覺,讓自己跟嚴杉共事。
或許他疼痛的不只有胃。
不過他真的做得不錯了,他想。
就這樣又過了一小段時間,田宛真來找他,劈頭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嚴岚,我跟嚴杉上床了。」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