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人已不複當年

聖誕節是他的生日,顧君弦還記得。

二樓的燈關了,裏面的一切再也看不到了。坐在鐵門邊等的人并沒有失望,因為關了燈并不代表他不再看他。

樓上的人卻以為,要是他關了燈,他會不會以為他睡下了,會不會就離開了?只是他猜錯了,樓下的那個人依舊沒有挪動位置,在寒冷的空氣中縮成一團,頭頂上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幾分凄涼。

他倚在窗邊的牆直直地看着下面半個鐘頭,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晚上的十一點零八分。

看過了手機上的時間,顧君弦再透過窗戶看樓下的時候,那個背靠在鐵門邊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這像是一種最快的催化劑,能在最短的時間将一顆冰凍的心解凍。在窗邊的人早已不見蹤影,房門被拉開還沒來得及關上,不到三十秒的時間,樓上的人就已經出現在了樓下,心急如焚地打開了那道冰冷的鐵門。

還喘着氣的顧君弦在秦皓晨的身邊蹲下,雙手将他扶了起來,倚在他懷裏的人緩緩張開眼睛,冰冷的雙手順勢環在他的背上,将他摟得很緊,頭不斷往他的頸窩蹭,他低聲說:“冷……”

相隔十六年再來擁抱,顧君弦微微怔愣,原本扶住他的雙手卻有些不知所措,最後猶豫之下還是松開了,只是任他在自己身上貼着。他說,他冷,他也說,他什麽都沒有了,他還說,他的生命只剩下了十六年前的回憶。

昏黃的燈光下,兩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遲來了十六年的擁抱,溫暖,仿佛流火六月。

顧君弦把他領回了家,給他穿自己的衣服,放熱水讓他洗澡。進洗澡房之前,秦皓晨看着顧君弦,他說:“一天沒吃飯,很餓。”

顧君弦說:“你要吃什麽?”語氣卻像是一個父親。

“你給什麽我就吃什麽。”他又繼續說:“耗子藥也成。”

顧君弦做了面條,在面條裏面加了牛肉和蔥花。

一碗冒着熱氣的面條放在秦皓晨面前的時候,他搓了搓手,拿起放在碗邊的筷子,不客氣的夾了一筷子往嘴裏送。這些年,顧君弦的廚藝進步了很多,做的東西能和六星級酒店的專業廚師相比。

這間房子裏只有兩間房有床,在秦皓晨吃了面之後,顧君弦從房裏摟出了被子,他說他要睡客廳,把床讓給秦皓晨。

秦皓晨卻問他,“你老婆呢?”

顧君弦遲疑了片刻,面不改色地答:“她回了婆家,這幾天都不會回來。”

秦皓晨的唇角卻上揚,“但是,你和別的女人睡過的床,我不想睡。”說完,動作極快地在客廳裏的沙發躺下,雙手枕在腦後,“我睡沙發,如果你覺得我沒被子蓋很可憐的話,可以給我加一床厚的。”

顧君弦站在房間的門口看着閉上眼睛準備睡覺的他,最後迫于無奈,将手上的被子蓋在他身上,還給他整理好。

秦皓晨從被子裏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顧君弦停住了離開的腳步,回頭看他。

閉着眼睛的秦皓晨說:“我身無分文,你打算明天是請我出去還是趕我出去?”

顧君弦另外一只手推開了秦皓晨握在手腕上的手,“晚安。”

說完,他轉身就進了房間。

客廳的燈暗了,一聲關門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空間顯得特別響亮。那只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沒有收回去,在寒冷的空氣裏就這麽凍着。

無論怎樣,十六年了,總有些東西是回不到過去的。

這一夜很安靜,繁華的鬧市之中太過嘈雜,就顯得這遠離鬧市的地方清淨無比。

第二天一早,顧君弦很早就起床,要上學的徐煜尊也在顧君弦的催促下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出了房門。看到坐在客廳裏的人,徐煜尊才仰着頭問:“爸爸,他好像是那個上電視的大哥哥?”

八歲的孩子倒是記性好,顧君弦點了點頭,領着他去洗漱。早餐是很普通的荷包蛋和土司,秦皓晨也和他們一起坐在餐桌上,好像這一切還是沒變,三個人,兩個大人,一個小孩。

但還是變了,顧君弦不再是十六年前的顧君弦,現在的他三十六歲,是一個在事業上頗有成就的成熟男人,還是一個八歲孩子口中的爸爸。當年,他看秦皓晨的眼神裏面帶着愛慕和羞赧,現在他的眼裏再也找不到這兩種色彩,成熟的男人脫去了那一份稚氣,變得愈加穩重。

顧君弦現在是韓氏集團Z市分公司的區域總經理,每天九點鐘上班,八點鐘從家裏出發,把徐煜尊送到學校再去公司,兩父子五年來都是這麽過的。

秦皓晨繼續留在家裏,美其名曰:“免費給你們看家。”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秦皓晨卻不覺得自己是外人,有顧君弦的地方都可以作為自己的家。

一個早上,秦皓晨幾乎是睡過去的,等到中午顧君弦從外面回來,他才醒過來,旁邊翻開的書還在第二頁。

顧君弦平時中午是不回來的,徐煜尊在學校用中午飯,他也在公司裏面吃,也只有晚飯和早餐他們是在家裏吃。顧君弦手裏提着剛買回來的菜,秦皓晨從沙發上站起來,看着剛進門的他,臉上浮起一絲笑,掃了一眼他手上提着的東西,像以往一樣問:“今天吃什麽?”

“牛肉和雞肉。”顧君弦淡淡地答。

秦皓晨臉上的笑卻沒有了,他寧願他回答今天吃耗子藥,且耗子藥是專門為你準備的。顧君弦進了廚房,秦皓晨也跟着他進了廚房,撩起了袖子,“要不要幫忙?”

“不用。”顧君弦背對着他答。

秦皓晨就僵在了他的身後,無論什麽情況都能用一張嘴應付的他,實在還不适應現在的顧君弦。看着他忙着做飯做菜的背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一切的變化對他來說他突然,明明,一個星期前,他的君弦還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少年,很容易害羞,會跟他調侃,總是口是心非。

這一餐飯,注定是不會熱鬧,兩個人,秦皓晨一直在給他夾菜,卻忘了自己才是客。

吃了飯,顧君弦從公文包裏面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了秦皓晨。

秦皓晨接過,調笑道:“這麽厚的情書?”

“看看吧。”顧君弦說。

秦皓晨卻不屑于看,他早知道裏面是什麽,他依舊笑着,“你信不信我可以根據重量來推測裏面是什麽?”

顧君弦徑直說:“是你的稿費,一共是十五萬。”

十六年前五萬塊的稿費,按照通貨膨脹,現在該是二五萬左右了。裏面全是面值五千的鈔票,秦皓晨拿到的時候就猜到了。

秦皓晨始終沒有打開信封去看,他直直地看着顧君弦,“然後呢?”

“這些錢夠你生活一兩年。”語氣就像是一個父親教導着孩子,“去找份工作吧。”

“但是,你曾經說過,會養我一輩子。”語氣比苦參還要苦,他給他錢,無非就是想讓他走。

“我還有一個家要養,你該學會自己養活自己。”

秦皓晨依舊看着他,目不斜視地看着他的眼睛,顧君弦卻把視線偏向了別處。秦皓晨苦笑着問:“是不是回不到十六年前了?”

顧君弦沉聲道:“被時間沖淡了的東西,無論如何都是找不回原色的。”

“那我現在在你眼裏是什麽?”秦皓晨苦苦笑着,“是秦小寶,還是秦皓晨,又或者僅僅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街頭浪子?”

“是我在大學時期一起合租過的室友。”原來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室友。

秦皓晨挑起眉毛,“那上過幾次床的室友又算什麽?”

這一句話說出來之後,兩個人都沉默,沉默過後,顧君弦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去上班。”

他轉身想走,秦皓晨握住了他的手腕,即便是過了十六年,一米八五身高的秦皓晨還是比顧君弦要高半個頭,“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顧君弦背對着他,手腕被他反着握住,“你問。”

“你是不是希望我離開這裏?”問得直接,明知顧君弦的用意就是如此,卻想從他口裏面聽到。

顧君弦答:“是。”

秦皓晨松開了他的手,手裏攅着那一個信封,繞過他,走到門邊,擡手扭開了門,他回頭,“再見。”

顧君弦愣在那裏,他出了門,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他往外走的身影,披着一身冬日的陽光。

過了不久,顧君弦也開了門出去,是開着車出去的。今天下午要去一趟K市,今天是公司的股東大會,他作為Z市分公司的總經理也要出席。

今晚他會很晚回來,徐煜尊他已經吩咐了自己的父親去接,暫時也會住在父親的家裏。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O(∩_∩)O~

咳咳,我真的是親媽,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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