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飛來禍
時間飛逝,轉眼華後已經懷孕七八個月了,肚子也漸漸挺得如一座小山,昭明帝常笑她是大烏龜,只是龜殼長到了前面。
是的,昭明帝經常來看她,也因為怕她彎腰而給她整理過鞋子,撿過手帕。只是,她懷孕期間不能行夫妻之禮,所以他多是在麗妃處過夜。因為淑妃也懷了孕。
對于這些,華後早已不會再說什麽了。
因為她知道,那不是她說說就可以改變的。
只是,不說不代表不介意。
相反,她很介意。
一想到自己的男人躺在其他女人身邊,心就好痛。
她有些恨自己的不争氣:是不是傻了?才會想要所謂的“天下無雙”!
明明很清楚,看得比誰都透啊。明明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明明知道自己該做的,不是像一個無知少女一樣整天想着那個關于唯一的承諾。可是,竟還是忍不住去奢望,忍不住去吃醋,忍不住去傷心……為什麽,總執拗于那一個“唯一”?
老天啊,是我錯,他錯,還是你錯?如果你只給我一個注定要與人分享的丈夫,為什麽一開始要讓我嘗到獨寵的滋味?如果他做不到這種純粹,當時為何要給出“天下無雙”的承諾?
如果,我一直喝的是清水,我會習慣至甘之如饴。可是,你偏偏讓我嘗到了肉湯的滋味,又如何能要求我在喝了兩年的肉湯後,甘心去喝那一碗寡淡無味的清水?
冬日的午夜,很冷。
懷孕後浮腫的腳本就有些麻木,在冰冷的冬夜尤其不舒服。
華後一邊捱着身子揉着腿,一邊任淚水流了一臉。他,如今正在另一個女子身邊吧?
熱熱的淚從眼裏溢出,緩緩爬過臉頰,還沒至下巴,便已冷得像冰。
今年的十二月,依然呵氣成冰,只是再無他暖暖的擁抱。
Advertisement
去年冬天,她說手冷,他便把她的手握在手裏;她說臉也冷,他就将她的手放在腿間,然後用溫暖的掌心捂着她的臉;她笑,說心也冷……昭明帝撇撇嘴,一把将她拉入懷中,問:“嘴巴冷不冷?”
“不冷。”
“哦?是麽?”他斜睨她,嘴角歪了歪,壞壞一笑,傾身俯下……
往事,不堪回首。
罷罷罷,夜深莫獨坐,獨坐憶華年。天不早,還是早點洗洗上床吧。
一邊如此想着,一邊起身準備去洗漱,卻感到肚中一陣絞痛。
“啊!”她痛呼,勉力按住桌子,才沒摔倒。
“呃
——”肚中越來越痛,華後忍不住呻吟。
門外的宮女推門進來,大驚:“皇後娘娘……”
華後緊緊捂着肚子:“呃——好痛!”
宮女們吓呆了。
華後痛得臉白如紙。她低下頭,發現下衣竟滲出一片殷紅……流血了!她痛喊:“快叫太醫!”
宮女們這才反應過來,有人過來扶住她,有人趕緊跑去叫太醫。
華後垂在宮女的胳膊裏,痛得眼淚直流。她已經能清楚感覺到有一股液體從腿間流下,伴着肚中難以忍受的絞痛。她緊緊抓着宮女的胳膊,呻吟着,眼淚流了一臉……此刻的她,不是一個九天之上的皇後,只是一個又痛又驚慌的無助女人……心中,濃濃的委屈與悲涼湧上……昭明,你在哪裏?在這個時候,你在哪裏?
我好怕……
疼痛與掙紮。
無助與孤獨。
惶恐與傷心。
人來人往,喧嚣嘈雜,各種人聲,與無邊的痛……也不知過了多久。
當華後醒來的時候,只有昭明帝一個人在身旁,握着她的手。
“你醒啦!”一看到她醒來,昭明帝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裏便放出了光彩。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太好了……”他握着她的手,由衷高興得像個孩子。
華後看着床邊的昭明,打量着四周,看看自己,再仔細掃視着床上,終于,她開口,聲音無力而沙啞:“我的……孩子呢?”
昭明帝沒有回答,而是輕輕握着她的手:“你醒過來就好。”
聞言,華後眼睛一跳:“我的孩子呢?”
昭明帝不說話,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緊。她的手冰冷而蒼白,仿佛幻象,稍一用力,就會被捏碎。
他握着她的手,如握着一個失而複得的至寶。
她卻抽出他的手:“孩子……沒有了,是不是?”
昭明帝身體一震,終于,含淚點頭:“朕趕到的時候,已經遲了。朕對不起你。”
“你趕到的時候?呵!那個時候,你還在溫柔鄉裏,醉生夢死吧?”她看着他,眼神如冰,吐字更如冰,“等你趕到,我們死一百次都不止了。”
昭明帝心口一冷:“朕……”
華後卻偏過頭去,笑。
她一開始只是輕輕的笑,後來越笑越大聲,再後來已經笑得發抖……仿佛,遇見了世間最好笑的事。
昭明帝看得心疼,一把扳過她的肩膀:“你不要笑了。”
他大驚:她的臉上,全是淚水。她在笑,
淚水卻一直流……
他心口一窒,再忍不住,一把将她摟在心口:“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最愛的人。如果早知道會如此,我會每時每刻都在你身邊,守着你……直到你們母子平安。不,直到我們白發蒼蒼,一世終老!
華後卻用力,緩緩推開他。
“你,走。”她一字一字地說着,聲音虛弱,卻堅決。
“月兒……”他喚出心頭的愛稱。
她卻輕輕搖頭,依舊緩緩道:“你,走。”
她的手推着他,無力,卻執着。
她,要他走。
他握着她推在他胸口的手,感受着她手上的力道。他知道:虛弱的她,使出了全部的力氣。
她,要他走。
他的淚掉落。
吸吸鼻子,昭明帝擦擦淚,道:“好,朕先回去,明日再來看你。”
他将她的手放進棉被裏,幫她掖嚴被子。擦了擦淚,轉身離開。
走至門口,他忍不住再回頭。她也在望着他,眼睛直直的,寫着說不出的內容。
他扶着門,久久不肯離去。
房裏房外,一道門檻,竟仿佛隔着兩世的距離。兩雙清眸,久久凝睇,卻是無語話蒼涼。
“你,恨朕嗎?”兩顆熱淚滾落,他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隔了半晌,似是嘆息又似是夢呓:“若得一心人,白首,永,不,離。”
言罷,閉上眼睛。兩行淚,自兩個眼角滑落,滲入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