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于逐航那句“你是不是沒追過人”憋在了嘴邊, 沒說出口。
陸執銳好像的确沒追過人。
畢竟就連當初人盡皆知他喜歡謝景珏的時候，也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活像一只鬥犬。陸大少爺好像天生沒有追人的需要, 自然也從沒做過追人的事情。
于逐航撇了撇嘴。
“估計是他忙吧。”他敷衍說。
陸執銳居然認真地思考了他這句敷衍的可能性。
“不會吧。”他說。“他之前忙的時候, 也會每天給我發消息。”
于逐航懶得理他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說。“畢竟我也沒接觸過他。”
陸執銳居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也是。”他說。“不過, 你們春季新品的代言人是不是還沒定？”
“對啊。”于逐航說。“怎麽了？”
“你去找他吧。”陸執銳說。“代言費算我的，別告訴他是我讓你請他代言的。”
“……啊？”于逐航面露不解。
“怎麽了？”陸執銳問。
于逐航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憋出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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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他說。“你開心就好。”
——
沒過多久，幸熾就進了組。
開機儀式上幾乎都是熟人。男一號是闵燃風，男二號是向飲溪，都是他之前合作過、或者是朋友的人。
跟他們相比, 他的鏡頭并不多，第一天他的戲份也很少。
不過, 他的表演老師對他說，理論的學習和訓練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還是自己在拍攝現場去觀摩和嘗試。
所以, 幸熾也沒從劇組離開，其他人拍的時候, 他就跟在姜導旁邊看，有時候姜導給別人講戲, 他也跟着聽。
姜導見他好學，有時候閑下來也會指導他兩句，告訴他這麽拍的原因, 還有機位會怎麽走。
等輪到幸熾的時候, 已經是快到中午的時候了。
這一幕是女主李明嫣記憶裏的徐長梧, 也是徐長梧第一次在鏡頭裏出現的樣子。
場景是在皇城外的街道上, 李明嫣縱馬到了長公主府門前, 攔住了正要去太學的徐長梧。
李明嫣問徐長梧：“長梧，這是上哪裏去？”
徐長梧指了指身邊小厮懷裏抱着的書本：“到太學去。”
“聽那些老學究講課有什麽意思？”李明嫣問。“走，跟我去城外賽馬。”
徐長梧有些猶豫：“可我馬術不佳，怕是要掃姐姐的興致……”
“無妨，大哥、二哥還有五弟都要同去，還有霍小将軍呢。霍小将軍馬術最好，你跟他學去啊！”李明嫣說。
神情溫和乖巧的徐長梧表情變了變。
他是知道那位霍小将軍的。
這讓一直在心裏偷偷暗戀這位遠房表姐的徐長梧從心底裏生出了危機感。
這也是幸熾覺得最難演的地方。
他想象中的徐長梧在這裏，是懷着不敢言說的暗戀、難以言喻的嫉妒和身體不好、騎術不佳的自卑，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沖李明嫣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
“那好啊，姐姐。”徐長梧說。“不過今日的事萬不可讓母親知道。”
——
幸熾站在了場景中。這是遍地權貴的朱雀街，他站在長公主府的門前，面前是大大小小的好幾個機位。
他從開始上表演課，再到反複跟那些前輩學習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站在鏡頭前，将他之前學到的東西都用出來。
他很緊張。
也幸好他之前有過一些拍戲的經驗，不會因為鏡頭而緊張。
他深吸了一口氣，按照之前學到的方法，将自己沉到了那個角色中。
是徐長梧，是長公主府尊貴又嬌寵的獨子，是從小跟在李明嫣身側，她最為寵愛的、保護得最好的遠房弟弟。
錦繡堆裏長大的小公子，既沒有争權奪勢的煩惱，也沒有步步為營的心機。他所有的煩惱，也只有那個他從小仰慕、心裏懷着朦胧的感情的姐姐，總像是天上的星星，讓他總是看着，卻又觸碰不到。
導演喊了action。
他面前，白馬紅衣的“李明嫣”騎着馬一路跑到了他的面前，在他面前勒馬，馬蹄高高揚起。
幸熾擡着頭。正午的陽光很明媚，劇組的燈光也打得很亮。李明嫣在這樣的光芒下，顯得明亮得像天上的驕陽。
她問他上哪裏去。
幸熾的目光随着她，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自己都沒察覺的笑容來。
他告訴李明嫣，自己要到太學去。
李明嫣明顯不以為意，約他去城外縱馬。
他哪裏會騎馬？不過只能坐在馬背上溜達溜達罷了。他下意識地想拒絕，但是對上了李明嫣的眼睛，他拒絕的話卻說得含糊又勉強了。
李明嫣讓他別怕，今日出城的除了她幾個兄弟，還有霍家的那個小将軍。
那個總是跟在李明嫣身側，陪她縱馬、陪她習武，像她的影子一樣的小将軍。
幸熾鼓起了勇氣，就算不會騎馬，就算很介意那位小将軍的存在，卻還是勉強地露出了笑容來。
他說他去，只是別讓長公主知道。
——
一直到導演拍板的聲音響起來，幸熾都還有些回不過神。一直到演李明嫣的許蘭舟翻身下了馬，一邊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水，一邊沖幸熾點頭笑了笑，幸熾才從角色裏退出來。
鄭遠和張盈盈已經過來給他遞毛巾和水了，他轉過頭去找姜導的方向。
姜導正好也在看他。
他表情有點忐忑，就見姜導難得地沖他點了點頭，豎了一下大拇指。
……這是在贊許他？
旁邊，張盈盈還在誇他：“幸熾哥剛才演得真好！哇，你這個表演課上得也太有用了吧，簡直像變了個人一樣！”
鄭遠也在旁邊說：“就是，我看陸總都看呆了呢！”
“陸總？”幸熾回過神，問。“哪個陸總？”
“幸熾哥沒看到嗎？就在那裏呀！”張盈盈指向姜導的方向。
幸熾再看過去，才發現坐在姜導旁邊的，赫然就是陸執銳。而在不遠處，劇務還組織着現場的工作人員，喊着收工，先吃午飯。
“咱們制片人陸總來慰問大家啦！大家先休息，來領陸總給大家帶的午飯！”
周圍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過去領午飯了，一群人熱熱鬧鬧地簇擁了過去。
而陸執銳坐在那裏，隔着墨鏡，靜靜地看着鏡頭前的幸熾。
——
陸執銳的助理專門過來請他，幸熾只好坐到了陸執銳身邊的桌前。陸執銳很大方，給劇組的人帶的是從海城一家很有名的茶餐廳打包的午餐，就連群衆演員的桌上都很豐盛。
幾個演員還專門過來謝謝陸總，陸執銳淡淡點了點頭，也沒跟他們搭話。
看到幸熾在旁邊坐下，陸執銳拿起了放在旁邊的打包盒，放到了幸熾面前。
“這是你的。”陸執銳說。
幸熾有些詫異，怎麽自己的還和其他人的不一樣。他打開打包盒，就看到裏面放着的居然是他一直很愛吃的那家烤肉店的烤肉，琳琅滿目的有七八種，甚至還有一小份炸雞。
他驚訝地看向陸執銳。
就見陸執銳問他：“不喜歡？”
幸熾搖了搖頭，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的确是他很喜歡吃的，但是陸執銳怎麽知道？并且……這份午飯裏居然有兩份主食，還有兩雙筷子。
陸執銳拿走了其中一雙。
“……陸總這是要跟我一起吃嗎？”幸熾問。
陸執銳嗯了一聲。
但是幸熾記得清清楚楚，陸執銳不僅不喜歡吃這種味道太重的垃圾食品，而且從來不吃外帶的外賣。
他眼睜睜看着陸執銳夾起一塊烤肉放進嘴裏，問他：“怎麽了？”
幸熾此時人在劇組，也不好當衆下陸執銳的面子。雖然不知道陸執銳到底要幹什麽，幸熾還是拿起了筷子，默默地和陸執銳一起吃起了飯。
這家的烤肉鮮嫩多汁，醬料也很好吃，幸熾一直都很喜歡。但是陸執銳坐在對面，他多少有點食不知味了。
他不明白，陸執銳到底想做什麽？難道真的是因為他想結束關系，所以幡然悔悟，忽然喜歡上他了？
這種只有小說裏才會有的情節，幸熾不太相信。
但是，看着面前靜靜地陪他一起吃烤肉的陸執銳，他卻又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陸執銳真的很喜歡他、在努力地配合他的愛好和生活節奏似的。
幸熾沒說話，靜靜地吃着飯，腦袋裏難免亂成了一團。
就在這時，坐在他對面的陸執銳開口了。
“你今天演得很好。”陸執銳說。
“嗯？”幸熾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陸執銳說的是什麽。他“啊”了一聲，很客氣地說：“謝謝陸先生，您過譽了。”
陸執銳沉默了一下，說：“你好像只叫我先生。”
“什麽？”幸熾不理解。
他都叫了陸執銳三年的先生了，周圍其他人也向來叫陸執銳為“陸先生”或“陸總”，有什麽可意外的嗎？
陸執銳沉默了一下。
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想說，幸熾今天演得的确很好。他看向對面那個女演員時，眼睛裏藏着的小心的愛慕，讓他都跟着動了心。
他還想說，見他在劇組裏叫人家“飲溪”、“燃風哥”的，雖然只是同事，卻還沒有對他這樣這麽客套。
但是，陸執銳在想，總不能真的跟幸熾說，想讓他有一天也能直呼自己的名字吧？
他閉着嘴想了半天，最後挫敗地長出了一口氣。
“沒事。”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