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收繳兵符
“寒窗廿載,終及仕第,滿腔熱忱,觐朝殿試。”
“怎料,前朝僖宗,淋漓蹴鞠場,快意不容叨哉!”
“大手一揮,賜官平武司倉,說直白些,就是個看管倉庫的。”
周庠冷傲笑容,昂首道:“忠唐?笑話!”
劉宛筠知其怒郁于不得志,本也無強人所難打算,只得笑着道:“後生心中,視博雅學士為三國孔明,諸葛再世,獨則禪思,入世則謀與民休息,冀以己之綿薄,濟一方安定。”
“博雅學士蒙西川王建賞識,出謀劃策其皆采納,然,後生以為,此幸只乃一時,無可長久也。”
“若學士願将濟一方安定之志,定為濟天下安定,後生以為,先生有此雄才。”
瞧着眼前這位,明明是秀氣書生相貌,卻一身武将的軟胄黑袍。
聲音毫不雄武,反而談吐和模樣,皆斯斯文文。
周庠暗感眼前人,不簡單。
“大廈傾覆,蝼蟻不得不随廈而覆。”
“一如風雨已來,江河必起洶湧,洶湧起,浪拍岸,大地塗炭,凄苦生靈遷徙,尋一葉孤島。”
天下已是如此,吾一介文人,又如何有那巨擘扶廈之力?莫要高擡博雅了。”
一聊天下,滿案美食頓如嚼蠟,他皺起愁苦濃眉,微微垂頭。
“昨日塵游到幾家,就中偏省近宣麻。水田鋪座時移畫,金地譚空說盡沙。”
“先生的詩,好文采,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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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宛筠轉身踱步時,冷不丁瞧見後頭,李祺在側耳竊聽。
“河旱沙漫黃中原,蒼生背井舉家遷,不知神明在何處,翹首盼誰挽狂瀾。”
周庠噗嗤一笑:“莫将凡夫作神明,狂瀾豈是霎時掀,吾皇坐視蝼蟻蛀,百年積弊潰堤來。”
劉宛筠不假思索,又道:“還問高堤如何築?泥沙水火聚一處,沙可蝕堤亦築堤,還需林木聚黃泥。”
周庠會詩上頭,登時隐隐上瘾:“獨木堪載千裏客?孤林怎挽萬家村?傲樹矗于枯江岸,泯然沙海又化塵。”
此時,不等劉宛筠再張口,難得的蘭亭會詩,讓李愚也動起心來:“一樹生根萬樹栽,後人傍樹乘涼來,若為眼前襟肘縛,大地有靈又何談。”
“先生遠慮,後生受教。”周庠恭敬拱手,對李愚行禮。
劉宛筠靈感一現,這便又對詩道:“吾以泥沙兩相合,坯成送予百姓家,卻見泥沙取不盡,連坯成路接天涯。”
“好詩,好詩啊!”李愚雙目大放異彩:“後生真是奇思妙想,狂沙泛濫,則治理水土,是這個道理。”
“泥沙本是同一物,江河旱泛皆淘沙,治理有道沙化泥,治道非賢,泥成沙。”
被李愚說中核心想法,劉宛筠暗感果然大賢。
這便誠懇起身,對李愚恭敬行禮。
“夫子好詩,好道理。”
“天下大亂,亂賊如漫天狂沙,狂沙自然滅不盡。”
“自當設法,沙化泥。”
……
李祺聽着聽着,便雙目疲憊,打起瞌睡來。
不過瞧見他們快意作詩,似乎都忘了所遭的非人對待,她短短松了口氣。
一放松,困意更濃,索性吞下兩杯睡前酒後,便直接躺了。
閉上眼,就呼呼大睡。
劉宛筠與五賢談了很久,直至天色蒙蒙。
當她說出「行動自便不強求」時。
除了李愚外,其他四人,離開得義無反顧,頭也不回。
畢竟大唐,早已不是百年前,令人引以為傲的大唐。
一聲嘆息,擡眼望向窗外。
天亮了,該出發去長安了。
劉宛筠一夜未睡,這一回神,便嗅到了淡淡酒氣。
她跟五賢并沒有喝酒。
起身離案,沿着酒氣走到內間,床頭的地上,擺着一壺酒。
李祺睡的正沉。
神志恍惚中,劉宛筠不自覺走過去。
手無意識的擡起,小心翼翼的,接近她的臉。
“嗯……”
恰好李祺調整睡姿,劉宛筠被驚動地驟然回神。
看自己的手竟懸在空中,她吓了一跳。
那決不是她的意志,是原身的。
“誰!”
李祺察覺身旁有人,她猛然睜開雙眼,下意識摸起身旁陌刀,淩厲格退劉宛筠的手。
經歷過各種艱險和九死一生的她,敏感至極。
不喝酒的話,連夢裏都是令她恐懼的場景。
屍摞如擎天,如烏雲壓頂,每一張慘烈恐怖的臉,都在盯着她,朝她冷笑。
兩眨眼的功夫,房外沖進來五名便衣,持劍團團圍住劉宛筠。
劉宛筠被這陣仗吓了一跳,喉間冷不丁跳動兩下。
“呃,你們退下吧。”李祺看是她,松了口氣後道。
五人微微點頭,收劍後,隐匿而去。
恰此時,房外大院匆匆走來一隊武将,浩浩蕩蕩數十人。
“站住!”五名便衣隐感來者不善,持劍戒備。
卻見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黑紫官袍,面無表情的摸出魚符:“混賬。”
五人見狀,立刻跪拜:“見過睦王殿下。”
來者正是昭宗的八皇弟,李倚。
李倚繞開五人,率衆直接進入李祺所在的寝房。
“皇叔!您終于來了!”
瞧見闊別已久的皇叔,李祺欣喜萬分。
“祺兒,皇叔來遲了,你及時回來了才是萬幸啊。”李倚一臉心疼的将李祺,緊緊抱在懷裏。
“皇叔率三萬府兵,從幽州趕來洛陽,為了避戰,一路穿山越嶺,一千六百裏路,硬是走了半年。”
“哎!”
李祺幾乎熱淚滾滾:“皇叔辛苦。”
李倚擡眼看向劉宛筠,臉上的濃郁情緒倏然散去,換作面無表情。
“見過睦王。”劉宛筠躬身行禮。
“封州監軍劉筠,聽旨。”
嗯?
劉宛筠一愣,旋即後退,跪等宣旨。
“聖上有令,即刻起,廣路五萬府兵,交由本王統領,抵長安後,另再論功行賞,欽此。”
消息來的突兀,李祺有點懵,那可是劉筠的兵。
“臣領旨。”
劉宛筠沒多想什麽,擡眼看向李祺——
虎符在她身上。
李祺又驚又愣,無奈,只能摸出調兵遣将的一對虎符,遞給皇叔。
李倚捏緊虎符,明顯的松了口氣。
摸走虎符後,将聖旨放到劉宛筠手上。
“皇叔……”
“祺兒,跟皇叔出去一趟。”
不等李祺說消什麽,李倚便自顧往外走。
李祺兩難中,內疚又心虛的看了劉宛筠一眼。
“長安見。”
一聲後,她追随李倚的腳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