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喝高糖飲料的男人

安東尼的表情很尴尬,手足無措的露出一點微笑。他那雙霧灰色善良的眼睛,很顯然在代替他講話,好像再說:我知道你很愛伊萬,我也愛伊萬,誰不愛伊萬呢!但是我……我不覺得你愛我。

方瑟也露出一點笑,他知道安東尼對他的重要性,他是他的過去——所能緬懷和記憶的很重要的一部分。

有時候,一切都雲裏霧裏,猶如墜落。但看看安東尼,他總會想起以前,想起他是誰,具體在哪生活過。

他們可能甚至都不是朋友。但安東尼為他工作了十幾年,他仍舊是方瑟最信任的人之一。

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但對安東尼這個單純的小夥子來說,方瑟的頭腦與他跳脫的行事風格,都是他所羨慕的,而方瑟這個人……太過古怪。對安東尼來講,通過方瑟,可以叫他想起伊萬。

如果不想摔入泥潭,無法自拔。那麽待在方瑟身邊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伊萬是過去,人如果選擇過去,就和瘋子沒什麽兩樣了。

安東尼時長在想,他選擇待在方瑟身邊究竟是聰明呢,還是他只是想要逃避。

逃避遠離這一切,過去這個詞,像揚起的一把沙土,直面對待,只會嗆得涕泗流漣。

沉默了一會,安東尼公事公辦,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和方瑟說他還有幾個文件要簽,如果他今天有空,最好能處理幾個會議。

方瑟堂而皇之的拒絕了,他回答:“我已經快四十歲了,我的人生可能所剩不多。如果你問我,我有沒有空,我肯定是沒有的。”他牽着尤莉,說:“我們走,尤莉。”

他之所以能這麽随心所欲的度日,是因為安東尼做牛做馬的替他解決一切,處理大小事物。

十六歲剛進入公司的方瑟是勤快的,他那時候有太多東西要學,甚至在有了方子煦以後,他要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幹活。

可是等他一過三十歲,他成為了全世界都數得上名的有錢人,他就變了。

變成遛狗,喝高糖飲料的男人。

只有有關公司,有關事業,方瑟基本不會過問,他說,他已經很累了,他賺了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已經是很虧本的事了,不願意再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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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安東尼只能看着方瑟走遠,而他自己要處理這一大堆焦頭爛額的工作。

這一路上,方瑟随意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又有點不自覺的迷惑了,看着泛黃的樹葉,看了很長的時間。

看到一片樹葉,從樹上掉落。

那是一瞬間的事,而又是某一種難以形容的永遠。

定格般的,再也不會改變了。就像一片樹葉掉到地上,就再也不會長到樹上去了。

他找了個公園,坐在長椅上。尤莉安靜的爬在他腳邊。方瑟坐了很久,呆呆的望着天空,雙目刺痛,這凍僵般的碧藍天空,萬裏無雲。寒風刺骨,而他沒有任何感覺,一群鳥從他眼前飛過,飛得很快,很遠,飛翔的身姿讓方瑟有了一種感動的錯覺,又恍惚的對這個世界産生了一種“愛”的憐惜。

他坐着,看着有一輛紅色的面包車開過來,司機搖窗,探出頭來,問他:“要不要冰激淩?”

方瑟遲鈍的看他,眼睛的顏色與身後的天空渾然一體。他沉默了一會,問:“什麽味的?”

“巧克力,香草,草莓的都有,你要什麽味的?”

“巧克力和草莓。”方瑟回答,從兜裏掏出錢夾,拿出五十塊人民幣。

司機看他一會,說:“兩個一百。”

方瑟嗤笑一聲,把錢又放回去……

司機趕忙說:“今天搞活動,五十就五十。”

“我不是不認字。”方瑟好笑:“你車上寫着十五塊錢一個。”

“漲價了。”司機蠻橫的把方瑟手裏的錢抽過來,遞給他兩只冰激淩,踩油門就走了,只留下一句惡罵:“該死的老毛子。”

方瑟拿着冰激淩。

“等等!不要扔!”安柏忽然蹲到他面前,說:“給我一個,你不能因為做冰激淩的人是個混|蛋,你就要發洩到冰激淩身上啊!”

“你就像個鬼魂一樣陰靈不散。”方瑟咬了一口巧克力味的,把另一個喂給尤莉,尤莉粉紅的大舌頭一卷整個冰激淩球就咽下去了。

安柏氣壞了,問他:“為什麽不給我一個?!”

“你為什麽又受傷了?”方瑟邊吃冰激淩邊問。

安柏的嘴角裂了,眼睛也腫了一塊。光着腳,腳趾無意識的動着。他看方瑟:“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嗎?”

“不知道。”

“那就算了。”安柏伸了個懶腰,坐在方瑟身邊,大喊:“天氣真好哇!”

“神經病。”方瑟笑着說。

“我是你的幻想。”安柏突然挺溫柔的說:“你罵我就是再罵自己。”

方瑟沒有回答。

“你笑一笑啦。”安柏試圖觸碰方瑟的臉頰,方瑟把他輕輕推開。

安柏說:“你和秦進還好嗎?”

“很好。”

“你愛他嗎?”

“愛。”

“你竟然沒有猶豫!”安柏捧腹大笑,抹去眼角的淚,對方瑟說:“但我就是你,你如果真的沒有猶豫,為什麽我會問你這些問題呢?”

方瑟笑着說:“我可沒有你這麽能說會道。”

安柏道:“你大概忘了一件事,還記得你能把靈魂附在秦進的玩偶上嗎?”

“實際上。”方瑟挑眉輕輕一笑,他吃着冰激淩:“我不能。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我能附身到那個黃色玩偶上。你這樣一說,我忽然想起來,是從預感到秦進要被車碰到的那一刻開始的,真的很奇怪……”

“很奇怪嗎?”安柏仰着頭,輕輕笑着。

“對于我而言。”方瑟笑着:“是的。”

“緣分哦。”安柏說:“早就注定好了,就像蜘蛛的網,無論怎麽掙紮,都是無法逃脫的。”

方瑟沒有答話。

“還會預感到的。”安柏抿唇笑着:“你得去把秦進那個玩偶要過來,以後會有大用的。”

“不要。”

“無論你要還是不要,最後都會走到這一步的。你看……”

方瑟順着安柏指的方向,蜘蛛網結在月季花上了,花瓣上還有着晃動的露珠。蛛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只被咬掉頭的蟲,還剩下六只腳。

也許是錯覺,方瑟隐約看見,沒了頭的蟲,還在掙紮着想要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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