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鐘侓一想到要澄清這種事就頭皮發麻,就當沒發生過吧。

而且……霍折寒的态度怪怪的,讓他有了趁早離婚晚了離不掉的危機感。

鐘侓的預判一向很準。

他鑽入房間,端端正正住在書桌前,拿出白紙和鋼筆,先在第一行寫下五個字。

《離婚協議書》

他照抄網上的模板:自願離婚,未曾生育子女,無共同財産,無共同債務債權。【注:來源網絡】

啧啧,這偌大一個霍氏集團,哪怕只結婚一個月,霍總的收入也是很客觀的,這些都是婚後共同財産,他分文不取,等于教育家白白替霍折寒看了一個月孩子做慈善,如今霍喻網瘾也戒了,功成身退。

鐘侓簽下大名,吹了吹墨跡,挑眉,這協議內容哪個總裁看了不想離婚?

跟霍折寒面對面說話他還是有點慫,鐘侓這輩子嘴上沒慫過,這件事還是委婉一些,采用書面方式提出。

月黑風高,鐘侓小心翼翼把離婚協議書貼着地面,塞入書房的門縫。

悄悄地來,悄悄地走,最晚明天早上霍折寒就會看見了。

鐘侓安心地退回卧室,倒在床上安詳閉上眼。

猛地,他一躍而起,拍了一下腦袋。

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的筆跡應該跟鐘路不一樣!這一看不就有鬼了?

打印機在書房,他等不及手寫了一份,果然離婚這事也要有經驗啊,不能出一點差池。

能怎麽辦,只能把協議書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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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侓鬼鬼祟祟地把耳朵貼在書房門上,聽裏面的動靜。

嗯,隔音效果不錯。

不能敲門,霍折寒一來開門就看見了,鐘侓決定賭一下書房門沒有反鎖。

五指抓住門把手,手感提示沒有反鎖,鐘侓像壓槍一樣,又快有準,鎖舌剛剛離開鎖扣的一秒,推門,下蹲,撿協議書,揉成一團塞口袋。

書房中,遠程會議中斷了一下,霍折寒回頭看着不速之客。

鐘侓一擡頭,憑着絕佳視力在霍折寒電腦屏幕上看見了好多個老外高管連線。

他的第一反應是難怪他打不開電腦,原來是霍折寒的工作機。

霍折寒:“有事情?”

鐘侓繃着臉:“沒事,就是想問問你吃夜宵嗎?”

“不吃。”霍折寒暫停了屏幕,走到鐘侓面前,“口袋裏裝了什麽?”

鐘侓:“保證書。”

“是這樣的,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婚姻裏必須履行義務,我保證跟卓飲保持距離。”

他這一番話坐實了自己跟卓飲有點什麽。

霍折寒得到保證并不舒心,他伸出手:“那給我。”

既往不咎,多少也是個保證。

鐘侓直接溜了:“寫得不好,我回去重新潤筆。”

棄神的屁股再次挨上凳子時,心情相當複雜,他麻木地推開一張紙,着手寫保證書。

正好此時,微信響了一下,卓飲把他和宗政晖小奚拉了個群,問他要不要一起四排。

棄神暴躁回複:“不打。”

鐘侓艱難地憋出兩行字,痛苦,魔幻,簡直像化身同人文作者寫《豪門後媽》卡文,握筆的姿勢像小學生。

哈,這真的是棄神應該做的事情嗎?

末了,他打開霍折寒的微信聊天框,把憋出的兩行字打上去。

《保證書》

我保證和職業選手卓飲保持距離,不碰高壓線。

簽名:鐘路。

一不小心寫成了棄神很擅長的賽後檢讨書。

鐘侓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發送霍折寒。

書房,開完會的霍折寒收到了教育家的保證書。

就這?潤筆半小時?

什麽叫不碰高壓線?是指不做讓丈夫戴綠帽高血壓腦溢血的事情嗎?

霍折寒回了一個字。

“嗯。”

卓飲新建的群聊叫“快來加入WN”,鐘侓為保險起見,改成了“快來打麻将”,把卓飲備注改成“居委會小王”。

那天只有卓飲和小奚見到了鐘侓的操作,宗政晖沒見到,被小奚一形容,好奇得抓心撓肝,到底能有多像棄神?棄神轉世那麽像?

宗政晖打完一局就在群裏@一次鐘侓,發送組隊鏈接,還發送戰隊的訓練環境。

鐘侓冷眼瞧着,這三個人絕對沒想到隊長拒絕的原因是——沒電腦。

下午本來要訓練,去了一趟派出所耽擱了,接着卓飲和霍折寒回來,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像樣的訓練。

鐘侓等到十二點,霍折寒書房的燈關了,霍喻也睡在自己屋子沒睡游戲室,悄摸下樓把自己關在游戲室,飛快打開電腦,宛若網瘾發作。

他創建一個新小號Dew,加了最新組隊申請。

好久沒有跟隊友一起四排,曾經日日夜夜并肩作戰的歲月像上輩子一樣遙遠。

鐘侓點擊“準備”,四人同時出現在戰備營,一時有些恍惚,再次走到今天,經歷了他從未敢想的事情。

戴上耳機,調整音效,直升機繞到孤島外圍。

沒有人出聲,這場游戲,有期待、有檢驗、關于WN能否再次認可鐘侓,在此一戰。

就算小奚再真切形容鐘侓操作像棄神,宗政晖再如何轟炸鐘侓組隊,卓飲再怎麽拉下身段三顧茅廬,當他們拿起槍的那一刻,回閃在腦海裏的标準是Abandon。

沒有人能取代Abandon,但他們極其矛盾地抱有虛幻的希望,同時為自己的希冀而感到……對Abandon沉舟側畔千帆過的慚愧。

沉默中,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去石陣。”

“去高山。”

卓飲一頓,改了口,“聽他的,去高山。”

宗政晖咋舌,Dew的野心好大,一上來就是指揮位,原本他們這一年都是卓飲在指揮。

鐘侓的是小號,但是宗政晖他們都是排名前五十的大號,三帶一很容易匹配到職業選手。

鐘侓自然而然把自己放在隊長的位置上,帶着三個人從地圖南面的最高山俯沖而下橫掃千軍,每一次全地圖黑屏都是一次獵殺時刻。

[Dew擊殺了鯨魚-Resistor]

只有公屏上擊殺公告彈出時,跟在擊殺後面的職業選手名字,每次出現都讓WN三人心驚一次。

知道鐘侓不弱,沒想到他這麽強,仿佛回到了當初被棄神帶飛的日子。

三個人有些不适應,這種不适應并非來自于鐘侓跟他們磨合不好,而是他們一年沒跟棄神打游戲,是他們不适應跟棄神組隊了。

“小奚,注意1……右邊的小路,铛铛過來了。”

鐘侓打得上頭,差點把棄神的語言習慣帶過來。因為RESCUE沒有地圖,棄神把每條路每個标志物都編了編號,對內通用。

小奚:“收到。”

他提前埋伏在草堆裏,心裏震撼異常,這個Dew不僅槍法厲害,預判能力也跟棄神一樣。

铛铛是EAA的首發,最喜歡抄小路偷人頭,他只不過在擊殺公告裏亮相兩次,鐘侓憑借剛才的紅外地圖分析,铛铛準備朝他們過來,走哪條路都知道了。

[MaoMao擊殺了EAA-dangdang]

……

三十分鐘過去,WN四存二,随着安全區縮小到倒數第二圈,剩下三個人,右上角的倒計時顯示,最後一次紅外地圖掃描即将到來。

這個游戲的驚險之處就在于,後期有時候根本不用找人,紅外線給你照得明明白白。

地圖消失,誰先瞄準開槍誰就是贏家。

論開槍速度,鐘侓不輸任何人。

子彈充足時,不等地圖消失就開槍,在黑暗中火拼,完全靠精湛的方位感,偏之毫厘就會射空。

砰砰砰,AK掃射動靜驚天動地。

地圖上最後一個紅點,滅了。

宗政晖雙手離開鍵盤,張大了嘴巴,一共遇到三支完整頂級職業戰隊,七個散裝職業選手,Dew一人砍10個人頭,贏了。

他甚至感覺Dew有意識選擇了高山出發,讓他們所向披靡心潮澎湃,調動冷寂一年的熱血。

相熟的铛铛立刻給他發消息問:“Dew是你們新首發?誰的小號?操作好熟悉。”

不敢戳WN的痛點,铛铛委婉地說熟悉。

何止是熟悉,就是棄神的影子啊。

何止是影子,簡直是陰影!

宗政晖老實但不傻,鐘侓還不同意簽約,他們還沒拿下,怎麽能告訴別人,道:“一個朋友。”

隊友語音裏開始出現一些開了頭但沒說下去的聲兒,好像誰都想說話,但又怕冒犯了誰。

宗政晖用眼神示意卓飲:“你倒是繼續邀請他來打電競啊!”

卓飲則是不合時宜地想起一些“他老公不會同意”的神奇場面,滄桑地看了一眼老實人。

“你不懂。”

他現在寄希望于dna鑒定結果,豪門太太要是棄神的哥哥,老攻得靠邊站一陣了吧?

鐘侓:“傻了?繼續。”

新的一局開始,鐘侓又來了句:“退步了,棄神看了得詐屍。”

一句話,三個人的神經都繃緊了,好像被班主任當衆念出不及格的成績。

……

淩晨四點,鐘侓才退出隊伍,“睡了。”

早上七點,霍折寒和霍喻在客廳相遇,霍喻看見霍折寒的表情噗嗤樂了。

溫馨家庭模式好啊,輪到霍折寒吃癟了吧?

只要霍折寒在家,就會記得給他叫飯,有飯吃,能吃飽,霍喻覺得生活相當美妙。

電競大神呼呼大睡時,霍家父子最終還是兩個人踏上了北歐滑雪之旅。

玩了四天,趕在中元節之前,兩人返程。

霍家有在中元節祭祀的慣例,飛機落地已經是晚上九點,霍折寒每年照常囑咐一句:“今天早點睡。”

霍喻點點頭,不是敷衍,也不是被迫,“我會的。”

霍折寒拍拍他的肩膀,給予無聲的鼓勵。

又對一邊事不關己的鐘侓道:“明天早起,記住了嗎?”

鐘侓比較關心:“需要做早飯嗎?”

他不做飯。

霍折寒:“不用。”

鐘侓:“好。”

農歷七月十四的夜晚,月亮圓圓亮亮,離滿月只差一天。

霍折寒在這天容易失眠,因為霍喻令人頭疼的教育問題,沒辦法很從容地向死去的親人彙報他的成長情況。

今年其實有很大的進步,他用婚姻給霍喻綁定了一位卓有成效的教育家後媽,肩上可以卸一分重擔。

月亮的清輝将無人打理的花園勾勒出原始蓬勃的生命線。

霍折寒鮮少地,想在花園走一走,松一松精神。

一樓二樓的燈都沒開,借着月光下樓,霍喻的房門緊閉,游戲室門縫底下卻透出一絲光。

霍折寒腳步一頓,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扇門。

他下意識以為是霍喻在玩游戲,在青訓營叫苦不疊,在他擠出時間帶着在廣袤世界玩了四天後,在中元節前夕。

幾乎是帶着暴怒踢開游戲室的大門,霍折寒眉眼銳利,聲音帶寒:“出來,我不想這裏揍你。”

揍歸揍,霍折寒沒有毀物的傾向。

鐘侓急急忙忙摘下耳機扭過頭,看見表情冷得掉渣的霍折寒,腦海有一瞬間空白。

被、抓、到、了。

不是說好早睡嗎?

耳機裏,隊友也聽見了門撞上牆壁的驚天巨響,連忙問“怎麽了有事嗎?”

四目相對,兩個人一站一坐,都非常吃驚。

霍折寒沒想到半夜不睡覺玩游戲的是號稱“幫助數十名網瘾少年回歸校園”的教育家,怒氣的殼子在臉上裂掉,神色不明地問:“怎麽是你?”

同時,他的耳朵捕捉到了極細微的一道聲線,是卓飲,很着急地問是不是發生什麽意外,那語氣好像恨不得馬上開車過來。

WN的隊友确實很急,突如其來的意外,很容易讓他們聯想到失去隊長的驚駭。

鐘侓拿起耳機回了一句:“沒事,明天說。”

基地的隊友面面相觑,知情人卓飲聽出了是霍折寒的聲音,跟其他人做口型道:是他老公,超兇。

第一次聽說的宗政晖表情仿佛見了鬼。

不能想象隊長有老公的樣子。

不不不,這不是他們隊長,可以有老公。

鐘侓退掉了游戲,回答霍折寒的話:“是我。”

一句廢話。

霍折寒陳訴事實:“你以前不打游戲。”

鐘侓兩只手抓着耳機摩挲,換上教育家嘴臉,憂愁道:“對啊,因為……網瘾不會消失,但會轉移。”

“嚴格來說,我這算是工傷。”

工傷?

霍折寒單手奪過他的耳機,捏緊了掂了掂:“那你的網瘾,究竟是霍喻轉移給你的,還是卓飲?”

最後兩個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這一刻,霍折寒突然将從前沒放在心上的監控畫面聯系起來,好像就是從霍喻去青訓營開始,鐘侓頻繁進入游戲室,原來是進去打游戲。

是送霍喻去青訓營第一天,就認識了某個職業選手,開始玩游戲套近乎嗎?

保證書白寫了?

鐘侓看了霍折寒一眼,仿佛在看不願意承認員工是工傷的黑心資本家。

關卓飲什麽事啊?天王老子來了他也是工傷。

鐘侓斬釘截鐵:“是因為陪霍喻戒網瘾才對游戲産生興趣的,是工傷。”

攤開了也好,以後正大光明玩兒!

霍折寒微俯下身,似笑非笑道:“那我是不是得給你治療工傷?”

鐘侓想:可以給錢。

霍折寒拔了網線。

“防止你再玩游戲,我盯着你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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