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葉羨雲勤勞且賢惠,鐘侓說哪裏都要找,他就把床單都掀起來,挂在手腕上随意一折,三兩下就工整地放在椅子上。
他覺得跟霍折寒這樣的豪門家主離婚不是簡單的事,商人無利不起早,跟鐘侓結婚要是沒有好處,霍折寒豈會輕易貢獻出戶口本寶貴的一頁?既然有好處,怎麽會輕易離?
他幫鐘侓收拾幹淨一些,希望他跟霍折寒離婚順利一些。
鐘侓回頭看見葉羨雲連枕頭套都要疊,道:“待會兒扔洗衣機,用不着那麽麻煩。”
主卧的抽屜不多,鐘侓都抽出來看,大多數是書本,帶不動。
兩人把卧室翻了個底朝天。
動車站。
陸自明開車,霍折寒坐在副駕,心裏突然升起不妙的預感。
“他們上車前跟你聯系了嗎?”
“沒。”陸自明忙到七點,只記得來接男朋友了,被霍折寒一提才反應過來,高鐵又不是飛機,不能打電話,都快到站了,葉羨雲怎麽一個電話也不打來,确認他來動車站接人?
霍折寒鬼使神差打開監控,看見九十分鐘前,鐘侓和葉羨雲出現在別墅大門,半小時後,跑腿送了兩個大行李箱過來。
霍折寒:“……”
這麽大的行李箱,如果不是打算藏着奸夫,就是要收拾東西跑路。
他不是很理解這個行為,跑什麽?違約金攢夠了?
霍折寒:“陸自明,我懷疑你故意把我騙到動車站。”
後方被聯合偷了家,他還在這裏等一列沒有鐘侓的高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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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自明感到冤枉,自家老婆撺掇上司老婆離家出走的打工人太難了。
他倒車,拐彎,壓着限速把臉色鐵青的霍總送回家。
陸副總很想遠離發怒前兆的總裁,但無奈葉羨雲還在上面,只能跟着霍折寒踏進別墅,距離他上次過來有兩個月了,怎麽說,變化翻天覆地,難為霍總每天能衣服一絲不茍地出門。
主卧傳來輕輕的對話聲以及挪動家具的動靜,好似打定主意要把鐘侓的痕跡清空。
霍折寒擡腳上樓,食指和中指扣住領帶松了松,一拐彎就看見大敞開的卧室門,對開搬空的櫃子,和地上兩個裝滿的行李箱。
教育家正吃力地把行李箱合上,腦門上溢出細密的汗珠。
霍折寒産生一種比被撕毀合約更深重的無奈和憤怒,就像他剛要舉公司之力全情投入的某個項目,突然長腳跑了。
損失有限,但明顯辜負了他盛大的預期。
作為總裁,他應該及時止損,再收拾爛攤子。
霍折寒厲聲道:“出來,談談。”
鐘侓耳朵豎起,霍折寒回來了,最關鍵的離婚戰役打響,白天從葉母那裏拿到葉羨雲的工資,這個小成就使得他的血液一直在興奮,像一枚勝利的小旗幟。
他從容地走出去,小臉一拉,冷冷道:“哦,回來了。”
霍折寒不知道他嚣張的資本在哪,氣焰是燎到自己頭發了,喉嚨有些幹,盯着鐘侓因激動而白裏透紅的臉頰,深吸了一口氣。
一只戳着蘋果的小刺猬,他不想在下屬面前扒他的軟肚皮,再攤開自己那糟心破爛的婚前協議對峙。
“來書房。”
鐘侓靠在牆上一動不動:“就在這兒說吧。”
人多,有安全感。
霍折寒服了,把一疊文件扔給鐘侓。
“就因為作息表?”
鐘侓精準接住文件,心想,作息表不過分嗎,他垂下眼睫打開文件,懷疑霍折寒已經高瞻遠矚地備好了離婚協議。
只等他簽字。
鐘侓翻開第一頁,猛地瞪大了眼睛,捧着文件的手指顫了下,紙張險些滑落。
他手指很少出汗,濕了會握不住鼠标影響操作,此刻不動聲色地垂下手,在地攤貨褲子上擦了擦。
抿着唇,偷偷擦着汗,仿佛害怕被敵軍發現棄神的失誤。
霍折寒:“這是Abandon的病歷。”
鐘侓臉色瞬間變白。
霍折寒走近一步,低頭看着靠在牆上的青年,“青少年營養不良、經常吃泡面、熬夜作息混亂、訓練毫不節制,不遵醫囑吃藥……你知道他怎麽死的嗎?”
鐘侓幾乎以為霍折寒下一句就是“Abandon是你嗎?”
霍折寒:“他的教訓不夠嗎?作息表很過分嗎?我只是阻止你成為下一個Abandon。”
嗯?
不是認出了他?
鐘侓腦子裏的弦轉動起來,原來霍折寒還在說作息表的事,還用Abandon來吓唬他。
說起來有點沒面子,棄神現在确實是家長用來吓唬網瘾少年的最好例子。
死了,但永遠活在了家長嘴裏。
棄神不能說是猝死,但多少有點沾邊,畢竟普通人不會突然眼前發暈,倒黴地撞破了腦袋。
一沾邊,就是打游戲猝死沒跑了。
可他确實是身體一直不好的緣故,那天時間不到十二點,白天也睡夠了,卓飲他們也是這個作息,就活蹦亂跳的。
個體差異,誰也不能賭這個差異。
霍折寒放輕聲音:“我只是希望你早點睡,控制玩游戲的時間。”
見鬼了,明明面前是雇來的老婆,他卻有種當着親戚面管教兒子的錯覺。
教育家非要丢這個人,他只能奉陪。
棄神作為霍總老婆孩子共同的偶像,他自然去了解過這個人。
什麽電競榮耀他沒注意,只鎖定了一點——鐘侓生前的體檢醫院是霍家開的。
他用了一點權限調取了病歷,看完只覺得鐘侓在走一條老路。
三天時間,霍總想出了這麽一個自己下臺階的辦法。
用棄神來勸人,對霍喻好使,不知道對鐘侓好不好使。
希望教育家識相點。
霍折寒:“可以嗎?”
鐘侓下意識道:“三小時不夠。”
霍折寒:“……”
鐘侓不是不知好歹,被霍折寒這麽一說,有些慚愧,他只想着打電競,卻忘了自己不是孤家寡人,身為別人的法定伴侶,他沒有考慮到家人的感受,實屬不該。
所以還是該離婚,他習慣了一個人,也沒資格享受霍折寒的關懷。
當然,重新擁有活着的機會,健康的身體,鐘侓保證自己絕不會再像上輩子一樣。
他會好好照顧這具身體的,努力早睡早起。
霍折寒額頭青筋直跳:“好賴話聽不懂?那你到底想幹什麽?!”
鐘侓張了張口,“離……”
“咳咳咳咳咳咳!”
葉羨雲突然咳得驚天動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鐘侓看向他,怎麽了?
葉羨雲一把将鐘侓拉過來,道:“霍總說得對,我再勸勸。”
他把鐘侓拉到主卧的衛生間,關上門,壓低聲音,拿出一份文件:“我猜你忘記了這份東西。”
怎麽又是文件,他剛才差點被霍折寒甩出的病歷吓到。
鐘侓:“什麽玩意兒?”
葉羨雲:“你和霍總的婚前協議,你倆有協議的,離婚要賠錢。”
他不知道鐘侓是什麽回事,但看他這陣子從來沒提過違約金,葉羨雲大膽猜測鐘侓忘得幹幹淨淨。
鐘侓打開《婚前協議》,其他的來不及看,先翻到違約部分。
最後一條:乙方若在合約期內提出離婚,需全額返還甲方預付的5000萬報酬。
五千萬?!
他嘩啦啦往前翻,在乙方義務裏,總目标是“輔導霍喻考上本科”。
鐘侓:操,我是乙方。
距離霍喻考大學還有四年整。
考慮到合約期過長,為了有效監督鐘侓履行義務,明确責任,協議中還分階段細細規定了保底任務。
比如,輔導霍喻在初三開學前完成暑假作業。
保底任務完不成就會扣錢。
兩人七月剛領證,正好是暑假開頭,這一階段是檢驗教育家能力的關鍵,因此扣錢也特別狠。
暑假作業完不成,扣一千萬,報名當天彙到霍折寒卡上。
若是能完成,則代表霍折寒預付的五千萬中,教育家成功賺到了一千萬。
以此類推,輔導霍喻考上本科,能賺足五千萬,且霍折寒還會另外給豐厚獎勵。
協議沒有規定死,哪怕最終霍喻考不上,鐘侓前面做完的任務也有錢。
除了中途提出離婚,要全額返還,并且會被霍折寒追回協議期間産生的花費,以及一些違約金。
只要頭腦清醒,哪怕完不成所有任務,也不會中途離婚。
還有一些補充說明,比如年假的規定,和無故離崗懲罰。
離崗一天兩萬,兩天四萬,指數倍增,封頂一百萬,甲方有權解約。
看似很多,但是乙方折合年薪千萬,兩萬并不多。
“雙方要互相配合教育模式,甲方有權對乙方的生活模式提出合理的建議。”
翻譯過來,霍折寒可以對他指手畫腳。
鐘侓大受震撼。
合約很好,問題是,無論賺錢還是扣錢,霍折寒預付的五千萬,他都沒拿到。
原主卡上沒錢,他不知道錢去了哪裏。
他拿什麽被扣錢?
他以為離婚不要霍折寒一分錢是高風亮節,結果特麽是他要賠錢!
沒錢離婚,但是打電競的心更堅定了。
不靠電競,猴年馬月才能贖身?
“你從哪找到的?”
葉羨雲:“床墊底下。”
可能是怕被霍喻翻出來,藏得可嚴實。
走廊,霍折寒盯着主衛的門,眉毛擰起,還不出來?
咔噠,鐘侓推開門,不情願地走到霍折寒面前。
“那個……你說得對。”
霍折寒:“嗯?”
鐘侓:“我要早睡早起,但是一天我得打四小時游戲。”
以棄神的能力,其實不用訓練太長時間,上輩子是閑着無聊。
前段時間也跟隊友磨合得差不多,不需要再加時長了。
手腕條件再好,突然轉行,也得勞逸結合。
綜上,保底四小時,偷着加。
霍折寒氣笑了,還帶讨價還價的。
不過他清楚不能把人逼得太緊,各退一步。
方才要不是葉羨雲勸一勸,霍折寒直覺鐘侓要把“離婚解約”四個字喊出來了。
那才是真的顏面掃地,覆水難收。
鐘侓見他不說話,道:“我、我可以吃點保健品!”
賣保健品的霍總:“……”
這一波不知道收的是誰的智商稅。
“衣服挂回去。”
鐘侓沒有感情道:“好哦。”
葉羨雲幫着挂衣服,霍折寒去飲水機倒了杯水,突然瞥了陸自明一眼。
“我怎麽覺得,教育家更聽你對象的話?”
陸自明:“我還覺得阿雲聽你老婆的話呢。”
他勸過很多次讓葉羨雲少給家裏打錢,對自己好一點,葉羨雲都不在意。鐘侓一出馬,給葉羨雲拿回十五萬,兩人立馬高鐵換飛機,不心疼燃油費了。
霍折寒:“那你說他今晚聽誰的話老實了?”
陸自明揣摩了一下上司的心思,流利道:“表面上看是阿雲勸動了,實際上霍總您出馬,用一份病歷力挽狂瀾,以理服人。”
霍折寒颔首,處理完婚姻危機,心曠神怡,顧盼自雄。
實際上,鐘侓邊挂衣服邊咒罵,這該死的鈔能力!
那麽,霍喻的暑假作業做完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