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感謝上蒼,送了他一份如……
對于田淑敏,陸銘勝根本就沒有愧疚或者心疼她的念頭,他只是單純地煩躁而已,更多的,是對陸淮暄的怨恨。
偏偏失蹤了好幾天的陸宏新又跑回來火上澆油。
陸宏新倒也不是故意趁着這個節骨眼兒回來添亂的,只不過是今天剛好傷勢痊愈了些,可以走動了,于是便趕緊回來找陸銘勝告狀了。
這幾天被打之後又被扔在醫院裏,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只能受那态度惡劣的護工的氣,可真是憋屈死他了。
“幹爹,您這次可一定要好好地教訓一下那個臭小子,他可是完全沒有把您放在眼裏啊,我明明是您護着的人,他說打就打,他還說,還說您這個老東西,根本就管不着他呢!”陸宏新添油加醋地說。
“混蛋、混蛋!”陸銘勝氣得又在拼命砸東西,桌面上的茶具被他悉數掃到地上,碎瓷片四處飛濺,有幾片甚至飛起來劃到了陸宏新的臉上。
“養不熟的小兔崽子,從根子上就是黑的,早知道這樣,當年就不該留他這條性命!就該讓他跟他那死鬼老子一起去死!給我死,全都給我死!”瘋狂叫罵的陸銘勝面目猙獰,竟如兇狠的厲鬼一般。
陸宏新被吓得連碎瓷片劃到臉上都不知道閃避,他完全驚呆了,不僅僅是因為第一次見陸銘勝發這樣大的火,更因為他剛才那句話裏說暴露出來的巨大的信息量。
陸宏新雖然不學無術,但話還是能聽懂的,來到陸宅的這些日子,他也打聽過陸淮暄的來歷,據說是陸銘勝當年至交好友的兒子,倆人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交情,有一天陸淮暄的父母住的房子失火,夫妻倆雙雙被燒死在房子裏,而陸淮暄則是因為剛好不在家躲過了一劫。
從此以後,陸銘勝就把他接回家裏當自家兒子養。
可是,從他剛剛歇斯底裏喊出來的那段話,事情明顯有不堪的內情的樣子,把陸宏新吓得瑟瑟發抖,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不該知道的?
陸銘勝罵累了,喉嚨裏像是扯着風箱似的喘着粗氣,陸宏新戰戰兢兢地問:“幹爹,您還能幫我出這口氣嗎?”
陸淮暄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哦,不知道是要出什麽氣呢?”
陸宏新看見他眼睛都紅了:“你這個臭小子,你還敢來?”
“我怎麽不敢來了?你都敢罵我爸最心疼的孫女有爺生沒娘教,敢說這陸家的一切将來都是你的,我爸最疼愛的親孫女将來只能在你的手底下讨生活這種話,我有什麽不敢來的?”
陸銘勝如今最忌諱的便是別人想來奪取他的家業,陸淮暄這些話算是戳到他的心窩子裏了,他陰測測地盯着陸宏新:“你說什麽?”
陸宏新被他的目光吓得後退了兩步:“不,我沒有,幹爹,您別聽他亂說,我沒說過這些話,是他胡編出來陷害我的,他,他前幾天才把我打了一頓,您看,我身上的傷現在都還沒好呢!”
“我打你是讓你知道,誰也別想惦記屬于曉澈的東西。你不承認也沒關系,調一下監控的事。”
陸宏新的臉刷地變得蒼白:“幹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當時只是一時嘴快亂說的,我沒有想要奪取陸家財産的意思啊!”雖然他早已經将陸家的財産當成囊中之物,但他也知道,在陸銘勝沒有真正把東西交給他之前,這些話一句都不能說出來。
事實上他又哪裏知道,如今陸家真正的大權早就已經不在陸銘勝的手上了呢!
不過他要是乖乖的,不鬧什麽幺蛾子,便是只有陸銘勝手指縫裏漏出來的那一點,也足夠他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夠了,你給我滾!所有人都不安好心,全都給我去死。”陸銘勝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抓着一個杯子,重重地朝陸宏新的頭上砸了過去。
陸宏新沒敢躲,杯子直接砸在他的眉骨上,裂開了一道口子,粘稠的血液順着眼角流了下來,他“撲通”一下跪倒在陸銘勝的面前:“幹爹,別趕我走,是您把我帶出來說要讓我過上好日子的,您讓我這樣回去,還怎麽有臉見人呢!”
陸銘根本就不聽這個:“誰惦記我的東西都不行,給我滾,再也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陸宏新的眼中忽然露出一抹兇光:“既然這樣,幹爹也別怪我不客氣了,陸淮暄,你別以為這老頭有這麽好心收養你,當年,你爸媽……”
既然陸銘勝無情,那也別怪他無義了,看看誰怕誰。
他話未說完,輪椅上的陸銘勝忽然爆發出巨大的力氣,居然生生地從輪椅上撲起來,将陸宏新整個人撲到地上:“你給我住嘴!”
陸宏新豁出去了,哈哈大笑起來:“住嘴可以,就看幹爹您給的封口費夠不夠了。”
這場面混亂得陸淮暄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對于陸宏新說的那些話,他也并未太放在心上,狗急跳牆而已。
他叫了醫護人員進來,強行給陸銘勝打了鎮定劑:“爸,您還是好好休息吧!今天是大哥大嫂大仇得報的好日子,待會我會帶曉澈到他們的墓前去拜祭一番,您就不要去了,相信大哥看到您也不會開心的。”
說完他轉頭就走,至于陸宏新,他就懶得理那麽多了,留着他跟陸銘勝狗咬狗也挺不錯的。
回到餐廳,陸曉澈已經帶着許嘉瑤坐在餐桌前等他了。
現在許嘉瑤在陸家也已經擁有了能夠跟主人一塊兒上餐桌的資格,而且還在桌面上有一套專屬于她的小桌椅和小餐具,還有專門的人負責收拾。
陸曉澈胸口戴着一個小青蛙圍兜,可可愛愛的,敲着勺子等得着急:“爸爸快來,要吃飯飯了。”
陸淮暄應聲入座:“好,吃飯吧!”
按照習慣,當然是首先挑選好吃的菜先盛給許嘉瑤。
陸曉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口蝦仁雞蛋羹,才發現爸爸的動作,歪着腦袋想了想,連忙把勺子從嘴巴裏面拿出來,舀了滿滿一勺雞蛋羹放進許嘉瑤面前的小碗裏:“嘉寶,你吃這個。”
本來是跟別人一樣喊許小姐的,可是辛文月一不小心在她面前喊了幾次嘉寶,陸曉澈立刻覺得這個稱呼比許小姐好聽多了,也就跟着喊嘉寶了。
許嘉瑤看着面前碗裏顫顫巍巍的蛋羹,臉色有些僵,她看見了,陸曉澈那勺子剛從嘴巴裏面拿出來的,上面還帶着亮晶晶的口水。
真不是她矯情啊,那啥,只要不是這孩子的親爸親媽,任誰都會嫌棄的吧!
可是難得人家孩子對她一片熱心,她也不好打擊人家啊!
正下不了口呢,陸淮暄看出了她的為難,笑着說:“謝謝曉澈幫忙照顧嘉寶,可是這蛋羹是英嫲嫲特地給曉澈準備的,曉澈要是不自己吃完,英嫲嫲會難過的哦!我們把桌上的菜分給嘉寶就可以了,好嗎?”
說着順手就把那個小碗裏的蛋羹重新倒回了陸曉澈的碗裏,那小碗也挪開了,沒讓她再用。
許嘉瑤松了一口氣,就聽陸曉澈說:“爸爸,我學會照顧嘉寶了,以後能讓嘉寶都跟着我嗎?我可以給她洗澡,哄她睡覺的。”
陸淮暄臉色一僵,他自己都沒混上給她洗澡,哄她睡覺的資格呢!
“不行。”他毫不遲疑地拒絕了。
陸曉澈小嘴一扁,眼看就要哭了:“我要嘛,我就要嘛!”
在一旁照顧陸曉澈吃飯的英姐臉色也變了:“三少,吃飯呢,小孩子哭着吃飯對消化不好。”
這已經是有些責怪陸淮暄不該在這個時候這麽生硬地拒絕她了,何況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玩具娃娃,就算會跑會跳會說話又怎麽樣,那不也還是一個玩具娃娃嗎?
她比別人多知道一些,別人都以為這小機器人是三少剛剛帶回來的,她卻知道,之前兩次鬧得那麽大陣仗,都跟這個小玩意兒有關。
說到底,她心目中唯一的主人其實就只有陸曉澈一個,以前三少全心全意都放在陸曉澈的身上,現在卻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來分寵,其實她的心裏是有不滿的。
陸淮暄知道英姐是為了陸曉澈好,也沒跟她計較,只解釋說:“曉澈還太小了,照顧不好嘉寶,很容易讓嘉寶生病的。”
“那我讓英嫲嫲幫忙照顧。”
“英嫲嫲照顧曉澈一個就已經很累了,曉澈忍心讓英嫲嫲那麽辛苦嗎?”
陸曉澈撅了撅嘴巴,心疼英嫲嫲,可是又舍不得嘉寶:“那什麽時候才能給我啊!”
“再過兩年,等澈澈五歲了,如果澈澈已經很乖了,又變得非常會照顧人的時候,一個月就讓嘉寶跟澈澈住一天,六歲就住兩天,好不好?”
許嘉瑤看了陸淮暄一眼,好麽,給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也不問問她究竟願意不願意。
陸曉澈掰着指頭算了半天:“那好吧,拉勾勾,說話算話。”
陸淮暄跟她拉了勾,英姐忙勸着她趕緊吃飯。
要去的地方有點兒遠,開車過去單程都要一個多小時,有小孩在車上還不能開得太快,因此吃完午飯馬上就要出發了。
今天天氣不太好,有點兒陰冷,看天色好像還想下雨的樣子,英姐其實不太願意讓陸曉澈出門,但陸淮暄沒表現出可以商量的樣子,她也不好說什麽,只好給陸曉澈多穿點衣服,把她裹得跟個小圓球似的出門,差點兒都塞不進去兒童安全座椅裏。
陸曉澈第一次跟許嘉瑤一塊兒出去,有點兒興奮,上車的時候一路都要雙手捧着她,一點兒沒讓陸淮暄沾手。
不過上了車沒多久,在車子平穩的搖晃下,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睡熟,許嘉瑤從她身上跳下來,爬到陸淮暄的大腿上,仰着頭問他:“我們這是去哪裏啊?”她看出來,陸淮暄的神色有點沉郁,雖然他努力克制了,可還是看得出來,心情不太好。
陸淮暄伸出一只手,用手掌虛虛将她攏在手心,以免摔下去:“去墓園。”
“咦?”
“今天田淑敏那些人判決結果出來了,去拜祭一下曉澈的爸爸媽媽。”
“哦!”許嘉瑤懂事地沒有問太多。
“累嗎?累的話先睡一會吧,還得開一陣子呢!”
“嗯。”許嘉瑤嘴裏應着,卻沒有順勢躺下來,而是沿着他的外套拉鏈往上爬。
出門之前陸淮暄也把上午上班穿的西裝換掉了,現在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羊絨衫,再加一件黑色的羽絨服,羽絨服厚厚的,因為坐着的緣故,在胸口的位置鼓起來一團。
許嘉瑤爬到他胸口的位置,鑽到羽絨服和柔軟的羊絨衫之間,把那團鼓鼓的地方拍拍平整,規整出一個适合她睡覺的小窩,躺了上去。
這個位置被他的體溫烘得暖暖的,能聽到他平穩的心跳聲,還有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許嘉瑤舒适地喟嘆了一聲,側着身體把手臂枕在臉側,蜷着小身體閉上了眼睛。
陸淮暄看着好笑,她倒是挺會為自己找地方的,他只覺得心頭暖暖的,曾經缺失了的那一塊被填補得滿滿的,心頭那點郁悶不快的感覺也被清掃一空。
這小東西,似乎天生就是要來撫慰他的心情的。
感謝上蒼,送了他一份如此珍貴的禮物。
陸淮暄雙手小心翼翼地護着胸前,頭靠在座椅靠背上,不知不覺也睡着了。
一直到了墓園門口才被司機喚醒。
許嘉瑤也揉着眼睛坐了起來:“到了嗎?”
陸淮暄點點頭:“嗯,要下車了。”伸手想去抱她下來,許嘉瑤卻抓着他的衣服往上爬,要到他的帽子裏去,她喜歡這個位置,視野好,看得清晰。
陸淮暄也叫醒了陸曉澈,她睡得懵懵懂懂的,臉上還有一道口水影子,睜着迷茫的大眼睛愣了愣,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哪裏:“嘉寶呢?”
“我在這兒呢!”許嘉瑤站在陸淮暄的領口跟她打了聲招呼。
陸淮暄去車尾箱裏拿了一束事先準備好的菊花,牽着陸曉澈的小手往臺階上走。
陸曉澈穿成了一個小圓球,擡腿都費勁兒,走了幾步就喊累了:“爸爸,我走不動了。”
“那我們走慢點兒。”
“可是我想要爸爸抱。”
“不行,小孩子要學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可是我好累了。”
“曉澈連自己走路都走不好,以後怎麽能照顧好嘉寶呢?這樣的話五歲還是太早了,不如改成七歲吧!”
“不要不要,我自己走,我可以自己走的。”陸曉澈連忙使勁兒擡起小腿,用力地爬樓梯。
“真是個狠心的男人啊!”許嘉瑤在他的耳旁感嘆,小家夥走得多艱難啊,她瞧着都心疼了。
“小孩子就應該多鍛煉。”陸淮暄一本正經地說。
終于來到了陸逸鳴夫婦的墓前,差點沒把陸曉澈小朋友給累趴下。
她也算是很乖了,雖然一直都在喊累,好幾次都快累哭了,但還是堅持着走上來了。
“爸爸,這是什麽呀?”她好奇地問。
其實在去年陸逸鳴忌日的時候,曾經帶她來過的,不過還是年紀太小了,隔了一段時間就都不記得了。
陸淮暄指着墓碑上的照片:“這是曉澈的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陸曉澈好奇地歪着腦袋,認出來了,跟在家裏看的照片是一樣的,不過因為這個照片的黑白的,所以她一下沒認出來,“我知道了,是爸爸媽媽!”
“對,因為今天發生了一件很高興的事情,所以我們要來告訴他們。”
陸淮暄掏出一包濕紙巾,抽出一張,細細地擦拭着墓碑和上面的照片。
這是一個夫妻雙人合葬墓,照片上的陸逸鳴是許嘉瑤曾經在陸淮暄的床頭看見過的,不過照片上的樣子比之前她見過的樣子要顯得成熟一些,不是非常帥,但給人的感覺很親切,很溫暖,是一個值得信賴依靠的大哥哥的感覺。
旁邊是一個笑得很甜的女人,臉和眼睛都是圓圓的,跟陸曉澈有七八分的相似,跟陸逸鳴也很有夫妻相,很明顯是一對非常恩愛的夫妻。
墓碑上的字是以陸銘勝的口吻刻的,“愛子陸逸鳴,賢媳宋雨薇之墓”。
聽這個名字,也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
許嘉瑤的心裏有點難過,如果當年他們不出事,如今這一家三口,該是多麽幸福啊!
陸曉澈并不懂得離別與死亡的意義,她從沒有跟父母一起生活過,對他們也沒有什麽依戀的感情,這兩人對她來說,就只是照片上叫做爸爸媽媽的兩個人而已。
見陸淮暄在擦墓碑,她也吵着要幫忙。
陸淮暄便給了她一張濕紙巾,讓她去擦那兩張照片。
小家夥一邊擦一邊念叨:“媽媽長得真好看,像澈澈一樣好看,可是沒有嘉寶那麽好看。”
陸淮暄擦完以後,讓陸曉澈捧着菊花放到墓碑的面前:“大哥大嫂,曉澈長這麽大了,很乖,很懂事,你們可以放心了。當年害你們的兇手已經找到,今天被判處了死刑,從犯也坐牢了,二十年。今後在陸家,不會再有能夠威脅到曉澈的存在,我會好好照顧她長大,讓她成為一個像大嫂一樣溫柔善良,又像大哥一樣有見識有擔當的好孩子的。”
“曉澈,來,給爸爸媽媽鞠個躬。”
陸曉澈乖乖地鞠了個躬,然後轉頭問陸淮暄:“是不是我提什麽要求爸爸媽媽都會保佑我啊?”
她這是想起了過年英姐帶着她拜神的時候了,英嫲嫲說向祖先許願,祖先就會保佑她達成願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