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校場

3、校場

今日謝白起得很早,清晨時分天空還仍然是一片含混的魚肚白,謝府園子裏頭清靜得很,走動的人也少,唯有後廚有些丫頭仆從開始着手準備早飯,正合他意。

上輩子謝白身體并不算也別好,平時不甚注意健康問題,最後是死于一場急病。如今難得機緣重來一遭,他決計不願意重蹈覆轍,讓這種情況在發生一次。首先目前最緊要的便是擺脫這副手無縛雞之力的白胖模樣。

謝白圍着院子跑了幾圈,院子裏有的仆從才陸續開始出來幹活。人漸漸多了起來,謝白就停止了早晨的鍛煉。謝白并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畢竟一個區區五歲的孩童介意自己的肥胖模樣和身體健康,主動早起鍛煉,這事兒怎麽看都過于怪異,便盡可能的避開府裏頭的人悄悄回自己房間去了。

平時在謝白房內負責照顧他起居的丫頭素弦這會兒已經也找了這位小公子好一陣子了。此時見着謝白自己回來,素弦才松了一口氣道:“謝天謝地,我的小少爺,您一大早不在房內是跑到哪裏去了!”

素弦迎上來看謝白滿頭大汗的,心裏疑惑,伸手一摸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汗濕了大半,急道:“您一大早這是去幹什麽,衣服汗濕成了這個樣子,萬一吹着風,着涼受了寒該如何是好呀!”

畢竟是自己的貼身照顧的丫頭,不給任何解釋鐵定是糊弄不過去,謝白對此也早有準備。他露出些小孩子做錯事情怕被人發覺的局促和不安的神情,擡頭黑眼珠子可憐巴巴的看着面前的素弦,輕輕拉着她的裙擺:“素弦姐姐,你可要答應我,這事兒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說,包括娘親。好不好?”

畢竟已經活過一輩子的人,此時再做出這一番孩子氣的讨好言行,謝白心裏不由對自己産生了莫名的厭棄。上輩子向來冷面疏離,才高傲世的小謝候,怎麽也不可能預料到自己重活一世,居然堕落到靠着賣萌裝可憐蒙混過關這般落魄的境地。

面前小胖娃娃奶聲奶氣的,黑溜溜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素弦。謝白生得白軟圓胖,越發把這神情撐得無助又無辜。素弦不由得心軟了下來,點了點頭道,成吧。

只見謝白攤開了雙手,掌心裏頭有一只黑色的蟋蟀。只聽這謝白小公子解釋道,自己聽聞這小蟲子早晨起來吃露水所以他才早起來抓。素弦心想這小公子年紀還小,也是愛玩的時候,也不好到夫人老爺揭穿這事兒,讓他平白因着小事兒受責罰。

謝白回房裏頭換了身幹爽的衣服,正好趕着早飯的時間去飯廳那兒。今日稀奇的是,謝瑜今日還在那兒,正坐在飯桌前邊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笑着看他卻不說什麽。謝白心中不由納罕,往日這個時候謝瑜不該跟着東郡的那群少爺們一同去教武場那兒嗎?

東郡這裏高門世家教養子弟,不知道從什麽開始形成了校場習武的傳統風俗。望族高門的公子少年長到了十多歲,便如同完成功課一般,每日必須到教武場訓練,修習弓馬刀兵,絕不嬌慣。

上輩子謝瑜從小便是被這麽被教養長大,少年時便弓馬娴熟,甚至區區十來歲的年紀便曾以弓箭擊落敵方暗箭救下了還是東郡王的未來皇帝,自此立下了敵圍之中救駕之功。到了謝白少年時,謝涯封侯謝家舉家定居京城,那裏并無這風俗。謝白雖也是名滿京華的公子哥,但更多是以文采著名,論武遠不及兄長謝瑜。

“來,這個弟弟你肯定喜歡。”謝瑜在席間一直看着謝白笑得頗有深意,現在更是莫名的熱情殷勤起來,夾起一塊散發着甜香白膩泛着油光的豬油糕,想要往謝白的碗裏邊放。

謝白拿開自己的碗,怒目瞪着面前正欲加害于自己的兄長謝瑜。就知道這個人不會安什麽好心,這吃下去,早晨那一番努力豈不付諸東流了。謝瑜看謝白氣呼呼的樣子笑的開心,捉弄到這程度上便見好就收了。謝瑜就夾着豬油糕轉了個方向夾到了自己的碗裏頭。

“哥哥不過開個玩笑,我夾給自己吃的。”

“哼!”謝白冷冷看着他并不領情,本以為保持高冷遠離謝瑜,但還是遠遠低估了謝瑜這人的無聊和不要臉的程度。即使做出萬般嫌棄,冷臉相待,謝瑜這人感興趣的還是會上趕着貼過來。

“這種東西吃下去,繞着咱家院子跑得那幾圈兒不白費功夫,弟弟心裏現在可是這麽想?”謝瑜揚揚眉毛,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滿是狡黠,他的眉眼繼承了謝侯的好處,卻從溫雅斯文的皮相多生出了幾分聰穎機變。

謝白緊張的看着自己的兄長不說話,有些害怕自己的秘密暴露。謝瑜愛捉弄欺負人是一回事,但也不可以否認他是一個極為眼明心亮的聰明人。他也知道自己種種異樣想要逃過這人的眼睛并非易事,卻沒有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跑圈兒多沒有意思呀,不如今日跟我一塊兒到教武場去。”謝白只聽哥哥謝瑜這麽跟自己說。

自己這兄長謝瑜性子活絡機敏,最會糊弄人,只要他願意開口動心思,就是樹上的鳥兒都能讓他哄下來。謝白站在旁邊,冷眼看着謝瑜巧舌如簧,三言兩語便找了理由,哄了母親謝夫人讓她應承自己跟着謝瑜一塊兒到教武場去。随後,謝夫人還甚為安慰的看着好兄長謝瑜,誇贊他甚是懂事,又不忘叮囑謝白切勿調皮給哥哥添麻煩。謝白背過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雖衆人還是少年時候的模樣,比起當年朝堂上稚氣青澀許多,但這些過來教武場裏頭的世家公子謝白大多眼熟。這群東郡少年郎在東郡王稱帝之路出力不少,最是意氣風發的熱血少年時,正正逢上征戰的紛亂,時勢造英雄,夜幕越是黑得深沉,夜星越是光芒璀璨。當時便造就了不少少年成名的英豪才俊,後來朝中東郡一脈的勢力經久不衰,成為京中中流砥柱就是源自于此。

若沒有當年的癡心錯付的那段□□,心灰意冷遠走邊地,謝瑜當是其中最為璀璨奪目的一顆。謝瑜初入帝京之時,不少人預想他不假時日,成就将超越其府謝侯。但沒想後來有這樣的波折,這些不過都是後事。于現在的謝白而言,便是尚未發生的事情,何必重提。這一世,讓謝瑜不再與顧惜弱那個女人相遇便是了。

謝瑜皮相漂亮,性子也讨喜,在同輩的少年裏頭人緣極好,一來到便有同輩圍過來過來打招呼。謝白性格淡漠,并不喜人多交際,只老實的跟着謝瑜不說話。不過他畢竟年紀小,不多說話,人家也只當他性格腼腆見着這樣多的生面孔怕羞才躲着兄長身後,不多做計較。

現在時候還早,已經有人在靶場練習弓箭。只見那公子身着深藍色的勁裝,眉眼精致,細長的墨眉高高挑起,鼻梁高挺,自有一番風雪凜然之氣。此時那人眼神專注的盯着前方的箭靶,手中的勁弓被拉開,張如滿月,手指微動引弦而發,一箭破空呼嘯而去正中靶心,動作沒有半點的凝滞,幹淨利落。

若一定要在東郡這地頭論說那家的公子哥能夠與謝家大公子比肩,也就只有這位鄭國公家的小孫子鄭成珏,能夠說得上平分秋色了。不過兩人還是有差別的,謝瑜少年俊逸溫文,舉止親和,性子開朗讨喜,是屬于那種大多人都喜歡的類型。但鄭成珏不一樣,雖也是一副好皮相,但這比女子還要漂亮精致幾分,性子也僻靜冷淡,說好聽了是翩然世外,遺世獨立,說不好不拿正眼看人,這倒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受得了的。

謝白這輩子重生而來,知道鄭成珏所隐瞞秘密,自然比起上一世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更能體諒鄭成珏。謝白心裏暗道她女兒之身能在這東郡男兒堆裏頭從容自處本就不是什麽易事,加之她又事事不比謝瑜差。

簌——又一枝破空而去,射向靶心,原本在靶心上的鄭成珏的箭被射去的那發箭矢射落下來。謝白不轉頭都知道是誰的作為。只見罪魁禍首謝瑜揚揚手中的弓,黑曜石般的眼眸裏頭沒有半點歉意,倒是滿滿的得意,咧嘴露出白牙笑着,對鄭成珏道:“抱歉呀,成珏,是謝瑜手滑。”

這種惡劣的行為自然只會收獲來自于鄭成珏的冷眼和不屑。鄭成珏那副精致的面容本就偏冷,就是不言不語不看你時候都是自帶着三分寒氣的。現下謝瑜又做了這般讨人嫌的事情,長眉挑起,面上更是凜然如霜。其他東郡的少年郎都被凍得有些退縮,心道這鄭成珏莫不是真生氣了。

像謝瑜這種相貌出色,出身高門,又待人親和的大少爺,一般來說應是十分招人待見歡迎的。若說硬要找出厭惡嫌棄他的人,在場便有兩人,一是常被捉弄的弟弟謝白,另一個就是冷着臉的鄭成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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