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分歧

11、分歧

王府偏廳當中,小郡主的百日宴會因為突發的事件而中斷,遠道而來的賓客被分別安排在了王府的幾個偏廳當中稍作休息。謝白被送回到謝夫人身邊,反複查看幾番,除了臉上還有些紅腫,嘴角破了,手足擦傷了些許,暫時也看不出其他的。雖說救下了小郡主是件好事,但這般驚險,身上好幾處傷着了,謝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後怕。

“此番你也是太過莽撞了些,幸而最終沒有出什麽大事。”謝夫人撫着心口道。

“沒出岔子,還是立下了大功一件。你說是吧,白哥兒。”林三娘笑道,是後頭才趕回來的才聽人說了自己這個小侄子小小年紀居然做出這樣的一番壯舉。

謝白為了安撫因此受驚的母親謝夫人的情緒,乖巧的應了她的話,只道自己今後再不會做這般危險的的事兒讓母親擔心了,而後便乖乖安靜陪坐在母親身旁。

相比表面的平靜乖順,謝白此時的內心可以堪比翻雲覆雨。他根本沒有預想過會在東郡王府看見寧婉,未來的寧惠妃,更沒有想到會出現她出手救出小郡主這一出。寧惠妃是元慶的生母,依着謝白上輩子對她的了解,寧惠妃能夠在後宮之中多年始終屹立不倒,很大程度是因着她這個人最擅長審視奪度,任何舉動必是有着很強烈的目的興,從不做多餘的事情,從來也不是那等有閑心做些古道熱腸事情的人。

還記得第一次被邀到寧惠妃宮中,寧惠妃正在院子當中滿眼深意的看着面前那盆花開極為繁盛的白山茶,接着話中有話的對謝白道:“謝公子你看,本宮這盆山茶養得可好?”

謝白當時不甚明了她所指之意,便照直回答:“娘娘這花養得甚好。不過山茶葉茂花盛,體型碩大,照着這勢頭長下去,怕是這小盆子是再容不下去了,花的供養不足,難以維持盛狀。”

寧惠妃笑着點頭道:“正是。花與這供養的盆不匹配,盛狀便難以為繼。謝家二郎才名滿京華,但仕途上頭仍需多上心些,本宮覺得以你的能耐若是願意,要超越你父親謝侯不過時日問題罷了。”

再傻這話點到這份上也該明白了。元慶與謝白這樁婚事,雖是天子所賜,也算是才子佳人,珠聯璧合的一樁美談。但寧惠妃是不滿意的,在寧惠妃心目中,她那個才色雙絕的女兒值得更好的婚事,應當嫁給一個更為有權勢的男人。

謝白在京中雖有才名,皮相也是萬裏挑一的,但他為人孤傲,性情臉冷淡,雖有個頗為受聖上倚重的父親的謝侯,出身不差,但本人卻不熱衷于朝堂仕途,在這方面沒有什麽追求。所以上輩子他英年早逝,屍骨未寒,寧惠妃就派身邊的嬷嬷催着元慶考慮再嫁的事情,也并不是那麽難以理解了。

但就這眼前這一樁說,并不是什麽巧合。另外,寧婉出現在東郡王府的時間卻也比上一世提早了許多,上一世在小郡主百歲宴上并沒有出現。寧婉上一世是在其姐東郡王妃喪女之後病重期間入府照顧姐姐,在照料其姐時候遇見東郡王。後東郡王妃病逝,寧婉方才被納入王府之中為側妃。

謝白皺起眉頭,他這番重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出現了分歧點,從那個點開始引發了變化,所有事情的發展似乎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樣了。而寧惠妃遠比他原本認知的更加可怕,前世很多事情似乎也不像他原先認為的那麽簡單。

“謝夫人,娘娘想請您和謝公子一敘。”面前過來請謝夫人和謝白的這婦人面容端正,看起來年約三十多左右,保養極好,衣裝也比一般的丫頭婆子好,看起來應是王妃身邊看重的嬷嬷。

謝白猜想王妃也是為着自己剛才出手的事情才過來請的,也是表達一下感謝。其實說到底,自己在事情當中起得作用不大,本來也沒想過真出面的。那時候他與蕭如景躲在後頭看那個那刀的女子守着小郡主通往宴廳的必經之路,心裏便猜出個七八分了,他讓蕭如景去喊人幫忙,自己不大放心守着看,最後也是實在沒辦法才出來拖延一下。

那婦人把他們引到了旁邊的房間裏頭,蕭如景已經在裏頭了,正探頭往搖籃裏頭看着,現在一身收拾幹淨,露出了原本的模樣,倒才顯露出作為蕭家小少爺的清貴之氣。蕭如景看他來興奮的招手道:“阿白,你來了,我在這等你好久了。”

謝白并不想搭理蕭如景,只想裝作沒有聽到一般。先與謝夫人去拜見過坐在面前的王妃,王妃身邊還坐着位面相姣好的夫人,看她的相貌衣着風格,不難猜出這位便是蕭如景的母親。

王妃扶了把沒有受謝家母子的全禮,笑道:“不必如此多禮,我單獨請了夫人與小公子們過來只是為表達對于小女相救的感謝,怎好反倒受了你們的禮。”

“王妃客氣了,如景平日沒幹過什麽正經事,今日總算是做了件好事。要感謝也應感謝謝家小公子。”蕭夫人聽了王妃一番感謝反倒有些尴尬笑道。

蕭夫人此言其實說得很是實誠,也不算謙虛的話。蕭如景平日看別的書不積極,唯獨興趣的就是醫術,在蕭家做得最多的就是拿把鏟子刨自家的院子,蘭陵蕭家院子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精心培育的金貴牡丹,這小子說挖就挖了。他爹知道了恨不得抽死這逆子,蕭夫人就是為了蕭如景不真讓他爹打死才帶了他出來。

看着謝白,蕭夫人似乎想到了什麽似的,一嘆氣唏噓道:“謝夫人果真是教子有方。原在蘭陵就聽聞過東郡謝家大郎之名,文武雙全,有其父的文才,又擅弓馬,英姿不凡。沒想到大公子如此出色,小公子如此稚齡,也能做出舍己救人的壯舉,假以時日,也當時東郡聞名的少年郎。我當真要想向您讨教幾招教子之法,好好教教我家這小子。”

其實蕭夫人要求也不高,也沒想着蕭如景能立馬符合蕭家的禮數要求,只求他不要每天去刨院子就行了。還有就是,話能夠少一些那就更好了,她只想兒子做個安靜的蕭家少爺。

“哪裏哪裏,我還望白哥兒開朗外向些,他那悶着的性子着實讓我有些憂心。”謝夫人看着謝白道。這些日子作為母親,她總覺着自己這孩子與從前有些不同,雖說更加懂事聽話了,莫名有些股老成內向的樣子。

謝白覺得對于兩位夫人之間這對話聽不大下去了,自己竟然被與蕭如景相提并論了,便裝作對蕭如景那邊感興趣的樣子走到小搖籃邊上探頭去看。

“阿白,你看是不是跟我之前和你說的那樣,小郡主就這麽一丁點兒大,你看她的手腳真的很小,圓乎乎的。真的很奇怪,正常來說,這麽小的奶娃娃,每日只懂吃喝拉撒,但她一直這麽瞪着大眼睛,我總覺得她聽得懂我的話兒似的,剛剛好像還朝我翻了白眼,很像很不耐煩似的。你瞧,你過來了,她又轉了眼睛打量起你來了。“蕭如景在話痨這方面真是天賦異禀,無人能及,說這麽一大串話,也不帶喘氣的。

這是哪門子的稱呼方式,聽得謝白直想轉頭走。這也不能怪人家小娃娃,謝白聽着蕭如景噼裏啪啦沒停的在耳邊說話也想朝他翻白眼。謝白真去看小郡主時,卻覺得蕭如景也不是完全的胡說。這小丫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有神,此時正專注的看着謝白,仿佛真的記得剛才自己曾抱着她逃跑有過一段患難之情似的。

小郡主被養得很好,肉乎乎的小臉蛋白嫩透着些粉色,今日穿戴得很精致,頭發比一般這個年紀的小娃娃濃密烏黑,陪着圓溜溜的眼睛,像個漂亮娃娃。此時小郡主伸伸手,手上那個帶鈴铛的小镯子随着她白白胖胖的小手一動,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謝白受了蠱惑似的,伸手去摸摸那只小手。

那只手真如蕭如景說的那樣和他的手比起來小得多,伸過來抓謝白的手,也只能堪堪握着謝白幾根手指。謝白覺得握着小孩子這肉乎乎的小手的觸感很奇妙,輕輕握着柔軟細嫩,卻脆弱得讓人不敢輕舉妄動。怎麽說呢,就像是家裏的小奶貓爪子下邊嫩粉色的肉墊子一般,微妙的手感。

當謝白把小郡主當做小貓握爪子時候,旁邊的王妃悄無聲息的走到了他旁邊,笑着看他。謝白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被人家王妃知道了自己此刻的想法,真是不堪設想,于是就馬上縮了手本分的退開一些。

“言言,看上去還挺喜歡你的。”王妃說着把小郡主從搖籃裏頭抱了出來,細心的較謝白怎麽抱,兩只手怎麽放才能夠托的穩妥,然後方才把小郡主放在謝白手上。謝白有些緊張,生怕自己手滑。其實也不是沒有抱過,情況危急的時候沒有多想,現在反倒莫名多慮起來。

“阿白,你當心些,小郡主這般胖。還有仔細她等會兒把口水蹭你臉上。”

這般煞風景的話,當場除了蕭如景還有哪個能說得出來,于是他一瞬間同時收到了來自謝白與他抱着的小郡主兩人的白眼,只是他依舊樂呵呵,渾然不覺自己被嫌棄了而已。多年後,蕭家少爺被長公主夫婦嫌棄的情景此時已經可見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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