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比天高
竈神咬着牙，端着一碟形色各異的和果子，放在矮桌上，跪坐道：“大人，這是公主愛吃的和果子。”
“退下去休息吧。”荒說。
竈神退回去了廚房，但他并不打算休息。他打開了窗，從窗那邊能看到屋子外的走廊。他就是想看看公主大人吃到甜到掉牙的和果子後，會不會哭唧唧地一把鼻涕一把淚。
荒自然也感知到了竈神那得意洋洋的目光，但他還是伸手拿了一個和果子，遞去正躺他懷中數星星的竹姬，問道：“吃麽？”
竹姬湊過去聞了聞，這食物不是她想要的味道。比起和果子，她更喜歡吃土，特別是被雨水洗刷過的黑土。
見竹姬沒什麽反應，荒就自己咬了一口。
沒想到的是，竈神做的超甜和果子意外地合了荒的口味。糖吃多了也沒好處，荒嘗了一個後便不再拿了。
“那就倒掉好了。”荒揉了揉竹姬的腦袋。他想這個腦袋一定是被萬年竹的竹笛打過很多回吧，不然竹姬怎麽總會不長記性呢？
見到這一幕後，竈神直直地倒地，心肌梗塞。
大人！大人！大人怎麽可以怎麽浪費食物！
再這樣下去，我大極樂淨土就要完了！
竈神眼裏含着淚水，雙手緊握着拳，狠狠地捶地。也許他已經阻止不了自家大人越陷越深了，因為他所要對付的根本就是個擅長迷惑男人的妖女！玉依姬從來就只會裝作單純無害的樣子而已！從很久以前開始竈神就是這麽認為的。
竈神再次被氣哭，心中的氣久久不能發洩，最後還累趴了過去。
外頭的星辰依舊。
竹姬忽然離開了荒的懷抱，跪坐到了一邊去，終于醒悟一般地問：“那些呱太還會不會占領你的身體，還會不會抓我來打？”
荒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竹姬身上，查看她手臂上還沒消散的傷痕，道：“他們都沒有承認來自哪裏就自殺了，查不到到底是誰要傷害你，傷口還疼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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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呱太是別有用心的人派來的，還不如把真相給掩埋，讓竹姬無需整天提心吊膽，以免影響修煉。
“很疼……但見到天罰大人以後就不疼了。”竹姬用手整理了一下歪到一邊的發飾。發飾是上次在夏日祭裏買到的，是竹姬從來沒佩戴過的鹹魚頭挂件，今天糊裏糊塗地戴了過來見荒，是一個巨大的意外。
就是因為這個別樣的發飾，讓荒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荒本很少笑的，笑也是個意外，竹姬從小就是個奇葩滑稽的人物，直到現在荒都摸不透下一刻的竹姬會做出什麽令人無語又搞笑的事情來。
“發飾好看，我很喜歡。”荒說。
“……是，我也覺得很好看，也很喜歡。”估計是臉紅了太多次了，竹姬對荒也漸漸地熟悉，不再輕易地害羞，但荒的誇獎讓她的心情大好，腦子裏就沒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了。如果可以的話，竹姬還希望荒每天都能表揚她。
笑語之中，竹姬的身旁出現了一個殘影。
荒迅速地将竹姬抱走，閃到了一棵梨樹下。
這殘影發着紫色的光，像鬼火那樣漂浮着，環繞着。很快，殘影變成了一個虛像，隐隐約約地呈現出一個人形來，鬼火向外擴散，越聚越多，逐漸地，這模糊不清的人形樣的物質堆得比房子還高。
說他是人也不對，因為這堆物質是神的意志，是從高天原上傳送下來的。只有荒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他不禁屏住了呼吸，用袖子擋住了竹姬的臉部。
“荒，你越來越過分了。”聲音恰似從這堆鬼火組成的物質上傳來的，實際上音源也來自高天原，面前的是虛幻的影子，虛幻的聲音。
從呱太事件開始，荒就預知道了今天所要發生的事。
面對着天神，荒臉上毫無懼怕之色：“妖怪和神也并無區別，不見得需要人類供奉着才能生存的神明會高貴到哪裏去。”
在極樂淨土上生活的每一位神明，一旦沒有了信徒便沒有了他的價值，最後還不是一樣被迫堕為妖怪。所以他不認為神明就是高貴聖潔的，而妖鬼就是低等的。
荒從前所了解到的風神一目連，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那些愚蠢又無知的人類根本就不配浪費神明有限的精力，他們才是世間最應該消失的存在。
“天下之間，所有的界限都早已分清明确，以防止僭越，而人類與神明才是相互依靠的一個整體，與妖魔鬼怪之定義全然不同。”天神道。
“那麽在創世之時，為何那兩位大人要生出妖魔神獸？僅僅是用來欺淩人類然後找個機會讓未來的天神們伸張正義，受人類後代的歌頌麽？”荒的眼睛變得淩厲無比。
“有陽光照耀的地方就有陰影，有善就要有惡。無論做什麽，一切都是只為得到均衡。就算是天神，犯了惡也千萬不可饒恕，歷代流傳的道德禮法絕不是任用來擺設玩弄的。”天神繼續用毫無感情的語調敘說着。
“話已至此，後果也将由我來自負。”荒不想與他有過多的争辯的，以免被誤認為要造反。
“……”
天神沒了聲音，那堆鬼火物質也随之消失了。看起來像是妥協了，可又沒那麽簡單。
“他是誰？”竹姬睜着一雙迷茫的眼睛看着荒，心裏也跟着難受起來，剛才那番對話，她好像是聽懂了些。
荒将竹姬放下，回答道：“海神傳來的意志。”
竹姬擡起頭，勉強地笑笑：“是這樣嗎？竹姬又給天罰大人帶來麻煩了嗎？”
“不是。”
竹姬點點頭：“我也覺得不是。因為我一直很乖的說，不會打擾到您的。”
月亮被吞噬了一大半，只留下如勾玉一般的形狀。這時，雙方都已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了。竹姬一低頭，一股氣地往着大門的方向沖，她現在好想回到風竹林，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