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蛭子井(三)

“什麽?!”胖大海在那些人的手中掙紮着, “你們要做什麽?!我是你們的主公!我是你們的主公!”

他試圖從自己的威嚴來威脅那群不知好歹的人。但面戴着惠比壽面具的島民們像極了天降正義的使者, 一路拖着胖大海, 一路說:

“破了律例, 該去神社。”

“破了律例,去神社。”

“去神社, 去神社,去神社。”

他們如僵屍一般地行走, 腳下拖起的塵土把範圍內的天空籠罩着。

“公主——!”

等完全看不見那群“大軍”後, 一位邊奔跑邊喊着“公主”的少年趕到了竹姬身邊,快速地解下了她手腳上的繩索。

“小仁?”竹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風塵仆仆的少年就是夏目仁!

“公……公主,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夏目仁松了一口氣,癱坐到地面上,“幸好那頭肥豬沒對您做什麽。”

竹姬沒空理夏目仁, 獲得自由之後, 她第一時間趕到了荒的面前, 不斷地搖着荒的身體:“兄長!快醒醒!”

荒也只是掙着眼睛,毫無意識。竹姬嘗試運用治愈之術對荒被燙傷的皮膚進行治療。

毫無作用, 她用不了妖術。

這座島屏蔽了一切的妖術, 到處都被一種神法庇佑着。

“簡直跟他們一模一樣啊……”夏目仁蹲下來在一邊望着荒,就好像看着那些島民一般。

竹姬握着荒的手, 問:“惠比壽爺爺的臉變紅……代表什麽嗎?”

Advertisement

夏目仁搖頭:“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只要一提起惠比壽紅臉的事就特別緊張。”

他在惠比壽神像下躲着,聽到是公主的聲音便以為自己要得救了,但公主似乎是處于劣勢, 在情況緊急之下,他想出了這樣一個主意。

不知等下會不會被識破,不過有公主在應該沒問題吧……

但願是這樣……

“所以,是你塗紅的嗎?”竹姬對夏目仁抱有警惕。

“是啊。”夏目仁點頭,“因為我絕對不相信那些鬼鬼怪怪的東西。”

一個擁有有見鬼能力的人,不相信神神怪怪,怎麽都令人懷疑。更何況那個人還不太确定是哪個世界的夏目仁呢。

“我不信你。”竹姬板起了一張臉。

“诶?”夏目仁束手無策,不知該怎麽解釋才好。

竹姬再問:“哥哥都變得跟他們一樣了,你怎麽沒有變?”

“公主,你也一樣吧……”夏目仁深呼吸了一口氣,屏氣凝神:“這座島就知道那頭肥豬正常點的,我當初醒來的時候就被他們綁着,還要印什麽鐵烙子,說要成為他們的人。”

“那你怎麽沒被印上?”竹姬一手抓過去,翻開夏目仁的袖子看他手臂,手掌,确定是沒有烙印。

現在是非常時期,兄長還在不清醒的狀态中,她不能信任任何一個人,她要保護自己和兄長。

“他們把我扔到惠比壽神社那邊打掃,就沒印我了。”夏目仁回答。

“那你又為什麽要推我下井!?”

“什……什麽?!”夏目仁顯然是很吃驚,他不記得自己有幹活這種事情了,他明明連殺雞都不敢,就別說把自家公主推到井下面了。

畢竟公主是他的米飯班主,公主不在了,吃飯問題就難以解決,況且自己能活到現在也是天天念叨“公主保佑”“公主保佑”的結果。

竹姬擋在荒的面前,道:“就是那天,滿月的時候,你還說為姐姐報仇和陪葬之類的話,現在又來裝傻騙取我信任了。”

“我确實……有過對公主不恭的想法。可送別姐姐的時候,她沒有流淚,全身都很放松。”一提到姐姐夏目禮,他就失落了一會兒,再振作起來說,“其實就是說……沒什麽大不了的啦!她的靈魂與我說,她沒有怨任何人。因為跟着以前的主人的時候吃不飽穿不暖,也早晚會死的,公主對我們大恩,怎麽可以忘記?”

要是沒有公主,他和姐姐都還是一個無名無姓的奴隸,哪裏還有今天。雖然怨恨只在一瞬間爆發,但自看見姐姐安詳的笑容,那股怨氣又立馬平複了下來。

竹姬指着那邊的草叢說:“你能看到靈魂嗎?”

草叢的暗處由一只飄飄乎的老人經過。

夏目仁也看見了,老實回答:“是,我能看到。跟了公主之後就看到了,但以前并沒有的。”

“妖怪和靈魂都能看見?”

“沒錯,當時幫公主買做菜的材料時,就看見那個怨魂在街上逛了,那時候就吓一跳了,白天見鬼這件事果然是很不吉利吧。”

聊了幾句之後,竹姬漸漸放下了警惕,承認面前的夏目仁是原來的夏目仁,而不是那個把她當成是出氣筒的夏目仁。

她摸着荒的臉,想了好久,腦子裏分析不出任何有用的情報和信息。

雖然心裏知道不能太過依賴荒了,可她知道的東西太少,不足以判斷下一步該怎麽處理。

“他們去惠比壽爺爺神社那兒會做些什麽?”她向夏目仁求助,“不對,應該說,我找到你之後要帶你一起回去的,可是回去的辦法只有哥哥知道。”

“诶??诶诶诶?!公主!小信是你的哥哥嗎?!”夏目仁反應遲鈍了半拍,竹姬喊了哥哥很久了,他現在才知道。

“他不叫小信,他叫荒,是我唯一的兄長。”

“難怪……難怪了……”

夏目秀明當初給裝扮成奴隸的荒起的名字為夏目信,夏目仁一直信以為然。起初他就覺得荒長得很帥氣所以公主才收他做男寵的,卻沒想到他們是兄妹關系。

當夏目正在在接納接受這個驚悚的消息時,竹姬靠了過來,問:“難怪什麽?”

“沒,沒有啦!”夏目仁慌張地擺擺手,“話說應該說可能得等到滿月,那邊有個蛭子井……或者憑要拜托公主去求求惠比壽了。”

“我跟惠比壽不熟,我纏着他教了我點石成金的術法之後,就沒有再見過面了。”竹姬回憶着說。

夏目仁斬釘截鐵地說:“怎麽也得試試,他們那麽怕紅臉的惠比壽,那肯定有他們的理由。”

竹姬看看還躺在那兒毫無生機,身體僵直的荒,不禁苦惱了起來:“可是我現在拉不動哥哥。”

“那個……公主的兄長也是神明?”

“嗯。”

“他的靈魂已經不在這兒了,剩下了一個空殼。”夏目仁說這句話的時候瑟瑟發抖着。因為他這個公主是個兄控,假如說關于她兄長不好的事,她一定會非常生氣。

但事實并沒有像夏目仁意料中的那樣。竹姬不僅沒有責怪夏目仁的說辭,還握住了夏目仁的手,激動問:“小仁!你一定看到吧!兄長的靈魂……是不是跟某樣生物交換了?”

夏目仁為難地撓撓頭:“對不起,公主,我還感受不到。”

“兄長……會去了哪裏?”她不想再次失去兄長了,假如荒還不醒來,那麽她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公主,還是先去惠比壽神社看看他們在搞什麽鬼吧。”夏目仁建議道。

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公主不在自家的地盤裏,發揮肯定不好。這時又想回去,就得找先找到事情起源的根源。

竹姬同意了他的說法。夏目仁便自告奮勇地背起了比他高上許多的荒,雖舉步艱難但不妨礙那他力大無窮——

好吧,并沒有力大無窮,他走得非常艱難。

竹姬見夏目仁辛苦,便讓他把荒放下,讓她來拉着荒走。荒只是沒有了自主意識,但他的腿腳還是能動的,只要引着他走就行了。

******

他們跟着那些島民們的腳印,走到神社那邊。

神社的神殿,神殿外擠滿了整座島上的兩百來人。男男女女,老弱婦孺,還有奉公衆。他們就圍着胖大海,冷冰冰地說着:

“主公請及時朝拜。”

“主公及時朝拜。”

“惠比壽的臉變紅了,災難即将到來。”

“請主公趕緊祭拜。”

胖大海面容扭曲到了極點,在包圍之中連連罵道:“什麽?!本公又沒做錯,你們不都想讓本公疼愛那個女孩的嗎?”

“惠比壽的臉變紅了,事不宜遲,島會沉沒。”藏之助說。

“事不宜遲,主公。”另外一位奉公說。

竹姬和夏目仁一同躲在柱子後面,島民們沒有注意他們,一切的目光都注視在胖大海身上。

胖大海在地上爬了幾步,努力從人群中的空隙中逃走,他的一副狼狽樣與剛才的神氣截然不同。

在那縫隙當中,他被一名強壯的工匠逮住。在空中旋即了幾圈後,他看到了在柱子後躲着的竹姬和夏目仁。

“那個,就是他們!是他們犯了島上的律例才讓惠比壽的臉變紅的!”胖大海指向竹姬的那個方向,“本公立刻命令你們趕快把他們領到惠比壽面前認罪!”

夏目仁哪有那麽笨讓他随意說話,來這兒戰戰兢兢地生活了一段時間了,他十分清楚邊島民的性格和習慣。他從兜裏掏出面具,給竹姬戴上一個,也給自己戴上一個。

因為只撿過兩次面具,他手頭就只有兩只。

“我們是惠比壽的忠實信徒。”戴着紅惠比壽面具的夏目仁道。

“惠比壽……惠比壽……”竹姬總覺得自己也要向夏目仁那樣說點什麽震懾的話,可就是想不出來要些說什麽。

夏目仁湊在她耳邊悄悄說:“公主,不用發言太多,不要摘下面具。”

竹姬點點頭,開始觀察島民們的舉動。島民們聞聲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們那邊,見那紅色的惠比壽面具後,他們也自動自覺地戴上了,然後一同跪在惠比壽神像的面前。

這裏的人,怎麽都如此瘋狂?

竹姬也不清楚那個平時畏畏縮縮的夏目仁何時變得如此機智了。從一開始塗紅惠比壽神像的臉,再到現在裝作是信徒,一切都進行得那麽流暢,像是早已計劃好了一般。

如果她的兄長能夠清醒,大概整座島都是一片血海了吧。

她盯着胖大海看,想起被他親了脖子的場景,她便覺得惡心至極。

惠比壽的神像有了反應,周邊散發着金光。

“叫老夫來臨是何事?”那神像發出了聲音,只有嘴巴在動,等金光褪下的時候,惠比壽的臉清晰可見——

臉是紅的。

竹姬印象中的惠比壽并不是紅的臉,而是一個坐着金魚的老爺爺。難道說不是同一個版本嗎?畢竟同一個神在每個地方都長得不怎麽相同。

“小仁,惠比壽爺爺……”竹姬拉了拉夏目仁的袖子,讓他注意看。

“我也看見了,公主。”夏目仁一伸手就把竹姬臉上的面具摘下來。

“你做什麽?”竹姬疑惑。

夏目仁悄咪咪地說:“見到惠比壽就要脫下面具,不能再戴着了,這樣表示尊敬。”

果然如夏目仁所說的那樣,這裏的每個人都摘下了面具,後有幾個人拉着胖大海扔到神像面前,道:

“主公,向惠比壽大人道歉。”

“主公,事不宜遲。”

面對大夥兒的逼迫,胖大海吞了吞口水,顫巍巍地說:“對不起,惠……惠比壽大人。”

惠比壽仿佛沒看到一般,直接忽略掉了胖大海的話,轉而在人群中望了好幾眼,最後鎖定在了竹姬身上。

“那個女孩!?”

他的靈體脫離神像,飄落下來。

衆人齊齊讓出一條道,也沒注意胖大海,踩到了他的手都不知道。

紅臉惠比壽面容慈祥,眯着一雙眼睛,說:“啊,沒錯,你就是玉依公主,老夫也承蒙您的照顧了,沒想到今日還能見到您。”

“您”這個字,不是随意就能用的。一般用在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或者年齡比自己大許多的長者。

玉依姬的年齡當然沒有惠比壽大,但身份地位就不好說,畢竟她出生在高天原,是海原大神的女兒,自幼地位優越。可她又是沒有信徒的神,所以就難以判定她的位置。

“照顧?”竹姬不懂惠比壽的意思。

“當時老夫落魄時是玉依公主伸出了援手。”紅臉惠比壽微笑着,老年的調皮的嗓音聽着讓人舒服無比,“仍記得在海原中,您駕馭着一條巨龍,從它身上取出來的五塊鱗片成了五種顏色玉,把那玉藏在玉枝中,呼名為龍首之玉。”

周邊鴉雀無聲。

惠比壽繼續說下去:“龍首之玉将神殿裝飾得金碧輝煌,讓老夫整座神社熠熠生輝,從金殿上取下贈與人類的黃金數不勝數,從此引來無數信徒的膜拜。”

難道惠比壽也有落魄的時候嗎?

不知道,也不清楚。

如果是說到龍首的五色玉,竹姬覺得沒啥用,而真正的事實也并不是如紅臉惠比壽所描述的那樣。

那是父親贈與她的禮物,沒別的,只是用來玩玩,五種顏色可以制造五種不同的幻境,遇到節日慶典的時候就用。

準确來說,因井下的世界與原來的世界相反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也變得颠倒了。

“說的是這個嗎?像這樣的。”很快竹姬就從衣袖裏拿出龍首之玉,揮動兩下,這座神殿立刻變成了金光閃閃。

“嗯,沒錯,這就是老夫當年看到的場景。”紅臉惠比壽欣慰地點點頭。

在一邊的夏目仁也在目瞪口呆。

那個揮揮衣袖就能讓禾苗長出來,擺弄手指就能讓滿山都變成高粱的傳說果然不假,他更加堅信着公主将來可以帶着他們吃得飽飽的。

竹姬把金閃閃收回來,詢問惠比壽道:“那現在,我能在這裏為所欲為嗎?”

“只要玉依公主,在老夫神社裏做什麽都可以。”紅臉惠比壽說。

竹姬笑了笑,轉頭問沒有任何神色的荒:“兄長,借把刀用用好不好?”

她沒經過荒的同意就把他腰間的草薙劍拔/出來,慢慢地走近被正想在人群中偷偷跑掉的胖大海。

“你想做什麽?!你要做什麽?!”

胖大海被面無表情的人群們截攔住,竹姬有機會靠近他了。

那把草薙劍反着亮光,從前為破壞之神須佐之男的武器,現在由荒來繼承了。荒現在沒有神識,竹姬決定代替荒解決掉那個胖大海。

本來他是不用死的。

本來他也可以繼續當他的主公,繼續供奉惠比,本來死後還能受到君主一般的待遇飛升上理想源……

而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可走的路了。

“不要靠近本公!不能靠近本公!”

“放心啦,兄長不會介意死物碰到我哦。要是把與我接觸過的部分都砍掉,他才不會生氣呢。”竹姬雙手握着劍,舉高。

這下子,該可以拔除污穢了吧。

“來人!來人!快來救本公!快來!”胖大海爬動着,拼命地想爬出門外。可這時紅臉惠比壽早在大門處守着了。

“首先是哪裏呢?嗯……好像是嘴唇先開始的,接着是你的手臂,不不,是手掌。還有哪裏呢?那只腳,腳也踢過我……剩下的就是那裏了!”

竹姬猶豫了一會兒,她決定還是從嘴唇開始好了,那張厚嘴唇還不知害了多少少女呢。

她舉劍,從上往下切,把他的嘴唇肉切掉,随後露出了兩排黃牙,口水和血水不停地從牙齒縫中流出。

胖大海大叫着,像割了脖子的雞那樣跳動,掙紮和抽搐。

“公主……”夏目仁見這血腥的場面,呼吸困難。

原來公主已經不是以前的公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萬聖節爆更了哭唧唧!!快給糖我吃啦!我要吃糖!

PS:這幾章可能會引起各位仙女們嚴重的不适_(:зゝ∠)_,請一定要看完,熬過去!相信我并不是在虐主角!

或者……去看我新開的嫖文壓壓驚~麽麽~

我暫時會去更新文,這篇文會放一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