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2
康熙的目光瞬時軟了幾分。
他本跪坐在床榻正中,見此情景,幹脆盤腿坐下,又往後退了些,才對着小皇後說:“別怕。朕不會傷你。”
康熙叫她過來。
齊荷自己抹掉眼淚,還是不敢上前,她抱着軟枕,仿佛借此有了些安全感:“我,我不怕。”
她躲在床榻的角落裏。外頭紅燭宮燈皆亮,床榻上的帷帳遮擋了大部分的光亮。
朦胧的光影中,齊荷影影綽綽的窺見些康熙的神情。
他好似沒有生氣,也并無不耐。
只是也不甚熱絡,叫她過去,并沒有別的什麽動作。
他承諾不會傷她,一國之君一言九鼎,齊荷信他的話。
齊荷定了定神,往外挪了挪,到底也不敢離的太近,只是一半的身子還隐在暗處,一半身子落在光亮些的地方。
她小聲說:“臣妾還小。”
康熙似乎笑了一下,說:“朕記得,皇後應是與朕同歲。”
他頭一次聽小皇後開頭說話。
聲音小小的,軟軟的,就跟剛出生的奶貓兒似的,叫的黏黏糊糊的,特別奶。
還帶着奶音呢。就跟小孩兒似的,确實是還小。
齊荷扒拉了一下原主的記憶,又小聲說:“臣妾是順治十一年十二月生的。”
康熙是十一年三月生的。
康熙似又笑了一下:“朕比皇後大了九個月。”
大了半歲有餘。
他們定下大婚時,婚服袍服朝冠諸多禮制都是特別定下的。
畢竟十二歲的帝後大婚,前頭尚未有過先例。
一切都要從新制定。朝服婚服的尺寸都是按照他們的身量做的。
為顯示對赫舍裏氏的尊重,那朝冠也是重新用心制作的。
按照小皇後身量做出來的,自然是合身的。
可禮服厚重繁複,白日行禮的時候康熙就看到了,禮服都将小皇後給裝進去了,就像是禮服在撐着小皇後行走似的。
現下換上輕柔寝衣,脫去一切繁缛,越發顯得她嬌小。
那張臉圓乎乎的,還有些潤潤的嬰兒肥,只是臉小的很,還不及他的巴掌大。
康熙眸中有淺笑,态度不似方才那樣冷硬,甚至還态度和緩的與她說這些閑話。
齊荷的膽子大了一點,眼角眉梢嬌色愈濃。
“皇上哥哥,臣妾年紀太小了。不能侍寝,不能圓房。”
總這樣僵着也不是辦法。她一味的躲肯定是沒用的,還是得同康熙談一談。
看康熙的态度,似乎還有可以商談的餘地。
齊荷覺得康熙不至于硬來,稍稍适應後,也沒有之前那麽怕了。
眼淚止回去,就是眼圈的紅有點退不掉,還點點挂在那裏。
仿佛只要康熙說一個不字,那紅就立刻蔓延,然後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一句哥哥,叫的康熙莫名挺了挺胸膛脊背。
康熙放柔了些聲音,與她說:“大婚前,教引嬷嬷沒有教過你麽?”
“大婚圓房侍寝。教引嬷嬷應該都是教過皇後的。”
既然大婚了,就沒有不圓房的道理。
大婚前,他皇祖母還特意叮囑過,要多顧惜些皇後。
皇後畢竟年紀小。
教引嬷嬷也說,淺嘗辄止,不必有多深入。
帝後大婚,沒有說大婚之夜就此混過去的道理。何況他們大婚,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看着,名不副實,只怕是很不妥的。
不提這個也就罷了。
康熙一提起這個,齊荷的臉就白了幾分。
大婚前,确實有宮中教引嬷嬷到赫舍裏府上教導原主。
各種禮儀規矩,再之後,就是大婚時圓房的細節。
原主不想大婚,有些原因是年紀小不大願意這麽早就成婚,但更多的,是被教引嬷嬷給吓住了。
教引嬷嬷說,皇後年紀小些,圓房時疼痛自然是不可避免的。皇後跟着奴才學,有些法子是可以減緩疼痛的。
大婚前,還有人來檢查原主的身體,查看是否有隐疾。
那些記憶和記憶中的疼痛,現下全都在齊荷腦子裏回放。
她們連最隐秘的地方都不放開,都例行一一檢查了。
只是檢查而已,都疼痛難忍,若是強行進入,豈不是就要撕裂受傷了麽。
原主是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齊荷在此。齊荷怎能不怕?
床榻是宮女們精心收拾過的,上頭的紅棗花生桂圓等吉祥之物都被收走了。
但難免還是有些藏在裏頭的漏網之魚未被發現。
齊荷的膝蓋被床榻咯的疼,疼的鑽心,齊荷幹脆也學着康熙的模樣,盤腿坐下來。
她仍把軟枕抱在懷裏,卻将摸到的一把用紅紙包起來的花生拿到身前來。
她現在只能将康熙說服了,才能逃過一劫。
齊荷賣力得很。
她現在都直接坐到康熙面前了,方便演示給他看。
齊荷将花生小心翼翼的從紅紙裏倒出來,然後将那張紅紙對着折疊了幾下,然後在康熙的目光中,一點點的順着中線撕成兩半,然後又撕成兩半。
接着撕,直到撕不了了為止。
齊荷說:“嬷嬷說,臣妾侍寝時會疼。皇上能理解麽。臣妾會如同這張紅紙一樣,會很疼的。”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教過康熙生理知識。齊荷想,她幹脆繼續吧。
齊荷又抓起一把花生,當着康熙的面兩手就給碾碎了:“臣妾還小,不能容納。皇上哥哥若是硬來,就會跟這把花生一樣,會很痛苦的。”
碾碎倒是不至于。
但也會很疼。
然後兩個人都會很痛苦。會留下很大的心理陰影。
齊荷覺得這種事情,小朋友真的不能胡亂嘗試的。
康熙就盯着她的手看。
齊荷皮膚嬌嫩,本來人就嬌小,年紀又小,就跟嫩生生的花骨朵似的,碰一下就會有印跡。
剛才撕紙的時候,指腹用力,已有些撕扯的痕跡在了。
如今又來碾碎花生。
偏她力氣小,力有不逮,一只手掌根本無法碾碎,這才用兩只手來一起碾碎的。
宮裏為圖吉祥,選用的都是極大極好的花生。
殼子結實。她連同花生米一起碾碎,那嬌白的掌心自然刻下許多縱橫交錯的深痕。
康熙去握她的手腕要看,齊荷躲了一下,卻還是乖乖讓他握住了。
康熙瞧了瞧,沒破皮,就是印子挺深的:“疼嗎?”
齊荷還沒從記憶裏的疼痛回過神來,冷不丁注意到掌心的疼痛,一下子眼就紅了,眼泛淚花,從喉間哽出奶呼呼的哭腔來:“嗯。疼。”
康熙心頭又是一軟,指尖輕輕點過她掌心的深痕。
察覺到她抖了一下。
康熙想,這麽怕疼的麽。
其實傻兔子也不是很傻。為了不受苦,還會用花生來吓唬他。
這種事情,康熙即便沒有實踐過,宮中教他的人也不少了。
哪怕無師自通,也知道那處是萬不可能被她給碾碎的。
若他鐵了心,明明被勢如破竹碾過去的,該是她才對。
康熙瞧着眼前團成一團的小皇後,他給她擦眼淚,她下意識就靠了過來。
完全沒有半分意識到,他還沒答應她呢。
康熙任由齊荷親近他,他的聲音從喉間溢出,仿若三月的春雨,溫柔綿長,卻沾染了逗人的沁涼。
“嬷嬷應當教過你。皇後年幼,不必過于深入。只需嘗試一下即可。”
齊荷穿着寝衣坐久了,背有點涼。
康熙給她擦眼淚,她下意識靠過去,脊背靠着康熙,還自己往康熙身上貼。
康熙身上比她暖和多了。
兩個人貼的還挺近的,康熙這一句話說出來,一下子就把齊荷給吓住了。
僵了片刻的人回過神來,又立刻往外挪,要遠離康熙這個危險的人。
康熙含了笑,抓着她的胳膊不讓她走。
齊荷急了,兩個人開始拉拉扯扯起來。
留下來的教引嬷嬷一直關注着裏頭的情形。
只是隔着屏風,她也瞧得不甚清楚。
半日也沒聽到什麽像樣的響動,想到太皇太後的囑咐,教引嬷嬷不得不硬着頭皮開口。
“奴才冒昧。”
“奴才請問,皇上可除去皇後寝衣了麽?”
怕皇後年紀小害羞,特意給床榻上備了許多的被褥。
若皇後害羞,藏在被褥中也能成事。
只是不知,皇上首次用事,究竟能不能成。
康熙正覺得同齊荷拉拉扯扯的特別有意思,冷不防教引嬷嬷一句話,又教他的目光沉了下來。
齊荷是完全忘了還有教引嬷嬷這個人在。
人家外頭一出聲,她才想起來。
立刻又吓得跟個鹌鹑似的縮起來了。
見齊荷又團起來了,十分緊張且戒備的望着他,康熙目光愈發沉郁。
“今日朕勞累了。圓房再擇吉日。嬷嬷退下吧。”
教引嬷嬷一聽就急了,可康熙都發話了。
便是皇上尚未親政,他的話也不能不遵。
她隔着屏風也看不清什麽,明日若太皇太後問起來,只能實話實說。
教引嬷嬷便只得退下了。
人都走了,康熙才目光轉晴。
他看向齊荷,溫聲道:“皇後也累了一日了。早些安歇吧。”
“朕今日不會碰你,皇後安心便是。”
在旁人圍觀下圓房,康熙沒有這種嗜好。
太皇太後樣樣都要替他周全,事事都要教導他,他感念祖母恩情,輕易不會違命。
可床/笫之事,他沒法聽命行事。
今日瞧着小皇後,人是挺乖的,可也嬌氣得很。
康熙覺得小皇後很有意思,不是那等唯唯諾諾的小姑娘。
康熙還挺高興的。
太樸實聽話的皇後,他實心不想要。
齊荷長得很漂亮,光看這張臉,他就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