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素衣之塵(上)
忽于夢中驚醒,滄旸坐起,身上一層薄汗,呼吸有些急促,天已破曉,廣寒早已侍立床側,輕輕撩起绮羅帷帳,“殿下又做噩夢了?”
滄旸起身,也未回答,走到的窗前,半彎殘月已落,只餘寒星數點,東方金輝初展,重重青黑琉璃瓦片上附着的夕霧漸收……
廣寒吹熄了昨夜殘燭,将手中一件華美長袍披在滄旸身上,“殿下,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至今春就已過了三個年頭,不可再一身素服,今日聖上設家宴,穿着要正式一些才好。”
那件事過去已近十載了…為何最近又會不斷夢見?是否,預示着什麽……滄旸靜靜思索着,任廣寒一番梳洗服侍,端上來的早膳,只喝了一勺羹湯,便離了寝宮。
姜予暄與林肇曈已端正立于內庭等候,兩年前,二人合謀闖入府中禁地之後,滄旸一時氣他們太過放縱,曾令管事将府規各抄寫一份,懸挂在二人房中加以約束。
姜予暄本就是大家公子,規行矩步早已習慣,若非故意胡作非為,言行舉止便皆為恪守禮制之楷模;林肇曈竟也認真研讀,然後鄭重指出其中有兩三處并不合理,應該如何如何更改才不至于令人費解,直到以行為乖張之名體驗了一下家法的滋味,才最終偃旗息鼓。
所謂的府規,想必各個王府相差無幾,直到滄旸最近無意中浏覽了一下,才發現竟然甚是細致嚴格,禮儀進退之度,衣食住行的規格,乃至入睡起床的時辰都囊括在內。想不到,這二人兩年的時間,竟也能遵守。
他們一左一右恭敬莊重的等候在那裏,見滄旸到來便老實行禮,林肇曈腰間所系佩玉随着他的走動發出铿锵悅耳之聲,他擡起寬大的衣袖找到了聲源才放心,面上表情也有些懊惱,想來是不習慣穿着這樣寬袍闊帶的服飾。滄旸淺笑,心中的壓抑之感減輕了許多。
邊疆戰事已平定,辰熠率千綏軍凱旋而歸,白安賀仍留在邊關駐守,前幾日,景帝犒賞将士宴請群臣,今日又設了家宴慶祝,筵席之上,自是一片歡聲笑語,人人恭賀盛世升平。
并不多時,景帝便有些倦意,先行回去歇息,此後,衆人便放松了許多。姜予暄與林肇曈伴在滄旸左右,與夙煜之席相對,姜予暄融融笑着,極為細致周到的服侍滄旸用膳,而夙煜則并不理會身邊的兩位夫君,只是獨自一人不停飲酒,滄旸很是無奈,兩年前,她曾要予暄答應過,今後只要能做到中立就好,無論日後結果如何,她定會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而今不禁感嘆,縱是平日看起來如何釋然,對于心中記挂之人,即便是姜予暄,也會無意中做出這些孩子氣的舉動,而對方,也當真在意了……
另一側的林肇曈,面色平靜,這兩年,逐漸習慣了應對這樣的場面,然而,過于寬廣的衣袖,不小心掉落湯碗時,臉上那一絲抽搐,仍是打破了他儒雅的面具,還好這一幕,也許只有滄旸見到了。
而滄旸突然發現,不知何時,面前竟然多了一個金制托盤,裏面只有一封書信,侍者來來往往,竟也未加注意,疑惑着打開,信上僅有的一行字,卻讓她臉上瞬間蒼白,雖只是一瞬,還是被身邊的兩人注意到了。
“殿下怎麽了?”一直沉默的林肇曈終于開口。
滄旸握着那封信的手,有些冰涼,深深吸了口氣,笑道,“無事。”
略一思考,便對姜予暄低聲說了什麽,姜予暄便連飲了幾盞酒,猛然站起,朗聲對夙煜道,“二殿下,予暄敬你一杯”,也不待夙煜作何反應,便舉杯豪飲。滄旸見此便也匆忙站起,道“二姐勿怪,予暄許是醉了,我先帶他回府。”
夙煜詫然,執着酒盞愣在那裏,滄旸又與辰熠告別,便令林肇曈扶着姜予暄,離開王宮,對二人道,“你們坐另一輛馬車可好?”雖是問句,卻并未等待二人回答,林肇曈剛扶着姜予暄登上馬車,對方便神色如常,見林肇曈滿臉不解,笑言“殿下問我有何辦法立刻離開王宮。”
Advertisement
車子尚未行遠便停下,長空聽到滄旸喚自己,于是下馬上前幾步待命,然而卻只聽到一句,“上來陪我”,長空怔了一下,讓兩位夫君乘坐另一輛馬車,反而叫自己上去?随即也意識到,可能是有什麽重要的話對自己說。果然,滄旸遞給他那封書信,長空看後,眉頭緊鎖,然後滄旸又将一封墨跡未幹的書信交給長空,長空便領命而去。
當晚,滄旸于承昀王府書房內,會見了一位中年女子,“殿下有何事竟要私下商談?”
滄旸笑道,“請姑母幫助滄旸彈劾一人。”
中年女子冷笑道,“殿下應知我并非您的姑母,況且,老臣向來秉公嚴明,不會幫助殿下排除異己。”
滄旸搖頭,在桌上寫了一個字,“此人,禦史大人想必一直都在找機會彈劾她,滄旸會提供線索與證據。”
女子不解,“你這是在做什麽?究竟是什麽目的?”
“只是想要一個真相,一個了結,禦史大人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也同樣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