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人

從地鐵逃出來的趙曉菲，身體不知道是由於劇烈奔跑的原因有些微微發顫，而右手在她最先擊碎窗戶時被玻璃劃破，此時正向下淌著血。

不過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看著自己的右手皺著眉。事實上那窗戶并不是她徒手擊碎的，她只是把鑰匙握在右手中，露出鑰匙中尖銳的一頭，接著砸碎了玻璃。她只不過忘記了這是十年前沒有經歷過末世的身體，力氣小不說，還脆弱的要命。

趙曉菲撕破自己貼身的襯衣，将布綁在手上，然後系好外套。她在末世生活十年，多次死裏逃生，除了最後被自己親近之人背叛慘死，這點小傷她倒還不十分在意。不過雖然傷口不深，可她必須給自己做簡單的處理。血腥味會将喪屍引來，盡管現在的喪屍速度極慢，殺傷力也低，可畢竟會省去一系列的麻煩。

暫時安全了。趙曉菲想。

B市的大街十分寬敞，時值早春，天色已經開始漸漸暗了下來，原本能讓黑夜亮如白晝的霓虹都不再閃爍。行人們大都神色匆匆，偶爾還會從遠處傳來幾聲慘叫。

趙曉菲有些茫然，重生後濃濃的倦怠感和厭世感将她淹沒，一時間竟不知該何去何從。她低下頭，愣了愣，發現自己在逃出地鐵的過程中左手竟緊緊的攥著那個被自己從十年後一同帶回來的手機。

她覺得自己像被當頭一棒，猛地驚醒了。她沖到路邊，打開一輛被丢棄在一旁的轎車鑽了進去，然後啓動車子朝東邊方向開。

她想起上一世時，她被困在地鐵太長時間，逃出來時又被喪屍圍攻，等到逃回家時，她的父母已經不知去向，屋子內一片淩亂，地板和牆壁上還有不知是誰的血跡。那部手機那時還是嶄新的，連帶著外面的紙盒子被扔在地上……

等到她再見到父母時，就是在一群喪屍之中……

那手機，就是父母留給她的唯二的一件遺物，還有自己脖子上的護身符挂墜，連同著手機都被她随身攜帶，以至於在上一世臨死前仍緊緊的攥著。現在她已經重生，一切還都剛剛開始，她一定要趕在父母遇害前回家……

路上多是些警車和救護車，趙曉菲把車子開得飛快，這輛車說是廢棄，但是滿車的血跡，恐怕車主人已經遭遇不測。趙曉菲倒沒什麽感覺，末世開始後，這種景象會越來越多。并非是她冷血，而是在末世中人命實在太輕賤。也多虧路上沒什麽車，因此也沒什麽人注意到她。

車子倒還好用，她的車技也是在末世逃亡時練出來的。趙曉菲逃出的地鐵站離家不近，可照她這種開法，不到20分锺就也到家了。

她把車開進小區，停在自家樓下。小區內靜悄悄的，同外面的大街一樣，沒什麽燈光，恐怕電力系統已經癱瘓，沒辦法正常供電。不過趙曉菲沒有在意，末世天氣陰沈，沒什麽晴天，加上末世後氣候變化，天氣十分惡劣，下午更是一過四點就開始入夜。所以，她早已習慣在黑暗中生活。

趙曉菲家住在一幢老樓的5層，是頂層。樓裏沒有多少住戶，倒是有許多紙箱子和垃圾堆了滿樓道，樓梯窄小，有些不好走。她放輕腳步走在樓梯上，同時小心注意著，生怕從她看不見的角落裏竄出一只喪屍來，這地方沒法回身，容易被咬傷。

不過樓裏的住戶都大門緊閉，除了沒什麽人聲和燈光，倒是和平常沒什麽兩樣。不一會，趙曉菲就來到了自家大門口。

她掏出鑰匙，手卻抖得要命，生怕自己打開大門後還是一副鮮血飛濺的場景。猶豫了半天才終於打開大門，剛要走進去就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菲菲回來啦！”

趙曉菲簡直瞬間淚流滿面，上一世經歷的痛苦慘死以及重生後彷徨無措終於在這一刻積累到最高點。她顧不得什麽末世喪屍了，連門都不記得關上，就直愣愣的站在玄關處，“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哭的聲嘶力竭，上氣不接下氣。她這一哭不要緊，倒是把家裏的父母吓了一跳。不過父母倒沒有多想，以為女兒是在公司裏受了委屈，出聲安慰起來。可趙曉菲只是抽噎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趙曉菲的父母都50多歲了，母親在家當全職太太，倒是父親年紀大了還整日在外工作，每天奔波勞碌十分辛苦。家裏屋子不大，倒是布置得十分溫馨，雖然沒有燈屋內很黑，可仍可以看見桌上擺著飯菜還在冒著熱氣。

趙曉菲邊抽噎著感覺到父母的聲音和體溫，她此時才真正的感到原來自己以前的生活是這樣的美好，她的父母不再是一部永遠都不會響起的手機和一塊冷冰冰的吊墜，而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她頭一次感謝上天讓她重生，不是讓她再經歷一遍痛苦磨難，而是将那些她自己遺失的幸福再重新找回來。

“爸，媽，我沒事。”趙曉菲終於平複下情緒，對焦急的父母說。“今天回來的時候地鐵壞了，我們被困在隧道裏，黑咕隆咚的，把我吓著了。”她重活一世死而複生，這種事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和父母開口，只能說些半真半假的話，混過一時再說。“不過後來修好了，就是回家晚了點兒。”

父母聽到後這才放心，母親更是唠叨著：“臭丫頭，這麽大點事兒也至於哭成這樣，真沒出息，吓了我一跳！趕快把門關上，過來吃飯！”

趙曉菲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連門都沒關，心裏懊惱的不得了。幸虧沒有喪屍闖進來，自己也太不警覺了。

走進屋後，趙曉菲心裏跟加難過。一晃十年，她對家中的擺設都開始陌生了。可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父母看不見她的表情，沒注意有什麽異樣。只是母親對停電頗有抱怨，她上年紀後眼睛就花的厲害，覺得十分不方便。

這時，突然從裏屋內傳來幾聲呻吟。趙曉菲皺眉，家裏怎麽還有外人？

趙爸爸開口解釋：“是我的同事小王，今天是來家裏做客的。”

原來，趙爸爸今日下班時間早，那個小王臨時決定今日來趙家做客。由於趙曉菲家離趙爸爸工作地不遠，兩人就一同溜達著往趙家走。可路上卻不知從哪竄出來一個人，渾身是血而且見人就咬，像是瘋了一樣。兩人趕快報警，并和其他幾個小夥子把那個人制服了，可那人力氣極大，像是不知到疼痛一樣，拼命掙紮，小王也被咬了一口，胳膊上被生生撕掉一塊肉。

趙爸爸看那傷口實在可怕，就想要送小王去醫院。可醫院的電話卻怎麽也打不通，再報警電話也是占線。偏偏那時候馬路上一輛私家車沒有，出租車和公交車更像是全部消失了一般。趙爸爸沒辦法，只能先将小王帶回家。

趙曉菲心裏清楚那個小王百分之百被感染了，她此時此刻才真正明白，上一世自己父母竟是死於自己的好心。她看著父母溫柔的臉龐，心裏酸澀的要命，喉嚨也堵得難受。她勉勉強強吃了兩口飯，裝作不經意的問：“您那位同事吃飯了沒有？”

趙爸爸恍然地拍了一下腦門，說：“對！對！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趕快給小王送點吃的去！受了那麽重的傷應該多吃點！”

趙媽媽也連連點頭，起身就要去準備。

趙曉菲趕忙攔住母親，那人感染已經超過一個小時，現在恐怕已經變成喪屍。“媽，還是我去吧！我已經吃飽了。”然後就端了些飯菜向卧室走去

在父母看不見的角度，趙曉菲從櫃子裏拿了把菜刀藏在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推門走進卧室，鎖上門，看見那人朝著裏面側卧著，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那人的左臂上纏了些繃帶，血跡發黑，屋內也彌漫著一股子腐臭味兒。

趙曉菲知道那人此時已經沒救了，心裏更加忌憚。她嘴裏輕聲叫著：“王叔叔…王叔叔…吃點東西吧…”邊小心翼翼地朝那人走過去。

那人顯然沒什麽反應，趙曉菲站在床邊，正想著是否現在就該将這個威脅解除，外面卻傳來父親詢問的聲音。

可突然，那人猛地從床上暴起，就在趙曉菲分神的這一霎那，嘶吼著朝她猛撲過來。

趙曉菲只見那人臉色青黑，一臉死相，倒是早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有十分慌張。她在末世生活十年，這身體雖然力量不足，殺喪屍的技巧卻還在。她将手裏的飯菜朝喪屍一扔，她趁喪屍一頓就猛地一個回旋踢将那喪屍踢到牆上。她深知喪屍力氣極大卻又毫無痛感，要想殺死它必須要破壞腦部或中樞神經。而此時屋外的父母已經聽到動靜高聲詢問，趙曉菲必須要速戰速決。

她拿出藏在身上的那把刀，趁那喪屍再撲過來時，一刀朝它的頭劈過去，可人類的頭骨畢竟太堅硬，她力氣有限，這一刀沒傷到要害，到将那喪屍徹底激怒。那喪屍暴怒起來一把掐住她脖子，将她摔在牆上，張嘴就要咬下去。趙曉菲雙手死命抵住，可只一瞬間，趙曉菲就覺得頭部缺氧，加上她被剛才那一摔弄得後背劇痛，而且似乎摔斷了肋骨，更加沒什麽力氣，僵持一長，她就眼前發黑，眼睛就都有些看不清了，喉嚨中也竄出一股子血腥氣。她心裏暗道糟糕，這樣下去還沒被咬傷恐怕脖子就要被扭斷了。

她猛地擡腳踹向喪屍左膝，要是在平時，只要稍微使些大力踹向那裏就能使人在床上躺上兩個月，更不要說她拼死一擊，只聽見“哢”一聲，那喪屍左腿竟折了。喪屍雖感不到疼痛，但還是身子一歪，手也一松。趙曉菲趁勢一刀插入那喪屍下颌，然後猛地向下一揮，一刀切斷了喪屍頸椎。

那喪屍的腦袋一歪，脖子被切斷了。只見它搖搖晃晃地後退了兩步，然後朝前撲倒，再也不動了。

“啊！！！”

趙曉菲的父母不知何時已經打開門沖進來，看到的卻是自己的女兒劈開了一個人的腦袋。趙曉菲的媽媽尖叫一聲癱坐在地上，似乎已經被吓傻了，而趙爸爸也臉色煞白，瞪著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屋子裏一片淩亂，東西亂七八糟的散落一地，牆上是大片大片飛濺的血跡。趙曉菲身上滿是鮮血，脖子上還帶著青紫的掐痕，看上去更是吓人。

趙曉菲此刻心裏冰涼一片，她不敢猜測父母究竟會做出什麽反應。她習慣了在末世生活，經歷無數的危險，殺過無數的喪屍，卻沒有任何時候像這時候一樣害怕。父母的表情像刀子一樣直插心肺，讓她心裏堵得喘不過氣來。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殺的是怪物！我沒殺人！趙曉菲想要大喊，可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她想解釋，想要走過去扶起癱在地上的母親，可她怕看見父母害怕的臉，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倒是一旁的趙爸爸最先反應過來，他扶起妻子在一旁坐下，臉上卻像瞬間老了十歲，語氣疲憊不堪：“閨女，你這是幹什麽啊？你……你這是殺人，要償命的啊！”

趙媽媽也淚流滿面，她看看自己養了20幾年的女兒，心裏痛苦的要命。可她卻也沒問別的，像心裏下定決心一般從櫃子裏拿出幾個存折，沖到趙曉菲身邊把存折往她手裏一塞，語無倫次的說：“菲菲，你走吧！快走！別回來！快走！”

趙曉菲心裏一顫：“媽？！”

可母親卻還絮絮叨叨的說著：“快走！別回來！”顯然受了大刺激，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趙曉菲“噗通”一聲跪倒母親面前，聲音有些抖，可也冷靜的要命：“媽！我沒殺人！”

趙爸爸也急了，“叫你走就走，難道想在這等死嗎！”

趙曉菲只是定定地看著父母，說：“爸，媽，那個人早就死了，我殺的是喪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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