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苦樂

兩人就在這樣缺水斷糧的狀态下，又走了兩天。

這兩天中，兩人都很沈默，不怎麽說話。實在是因為趙曉菲覺得太尴尬了，不知該說些什麽好。而林笑傑則是因為太累了，他身上大部分的食物和水又都給了趙曉菲，只能用不說話來保存體力。

兩天下來，兩人絕望的情緒已經要到達頂峰了，就像心口壓著一塊巨石，讓人喘不過氣來。幾人掉落的地下世界并不是什麽迷宮，中間也沒有什麽岔路，可就是怎麽也走不到頭，前方的路永遠都是黑漆漆的，身邊也是一片寂靜，就像是一切都被這黑暗吞噬了一般……

走到最後兩人的情緒随著時間的推移已經到了最低點，連最後一絲希望也要消失了。

終於，到了第三天早晨的時候，兩人在也沒有力氣向前走了……趙曉菲其實還好，她前半部分的路程一直被林笑傑背著，還剩餘些力氣，身上的傷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可林笑傑卻是真的快要不行了。長時間的饑餓、幹渴、還有漫無止境的黑暗，加上當初掉下來時他也受了些傷，種種的一切加在一起，讓他在将近二十天的時候暈了過去，開始發起了燒。

趙曉菲心急火燎的，她并不知道林笑傑的傷有多重，只是在掉下來後聽林笑傑輕描淡寫的說過一次。她撩開林笑傑的衣服，由於沒有燈光，她看不見林笑傑的傷口，可是她卻問道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腐臭一般，那傷口應該已經化膿許久了。趙曉菲心裏一涼，她這才明白這幾天為什麽林笑傑一直與自己保持一段距離，她本以為是因為太尴尬什麽的，可現在看來卻是不想讓自己聞到他傷口的味道……

趙曉菲頓時就覺得喉嚨發緊，眼睛也又酸又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覺得心口悶得發疼，難受的要命。

林笑傑倒是還清醒著，雖然發著燒，身上的傷口也疼的要命，但他畢竟是特種兵，經受過極其嚴苛的訓練。就是他的精神有些不濟，頭也開始一陣陣的發昏了。

趙曉菲也沒說什麽，她拿出了自己随身帶著的那個血跡斑斑又破舊的手機。這手機原本在重生後，她見到父母得以幸存，就一直放在空間裏。當日趙曉菲被小黑小冥彈出空間後，沒多久就發現她的口袋裏多了這只舊手機，因此這手機也就一直放在身上。

她又拿出把幹淨的小刀，從包裏掏出一個打火機。這打火機很不好用，打十次得有九次半不出火。原本它放在包裏只是個心理安慰，可現在……趙曉菲深吸口氣，撕了塊布條系住林笑傑的眼睛，然後開始打那個難打著的打火機……

“哢噠、哢噠、哢噠……”漆黑的地下隧道裏，被這清脆的聲音襯得更加安靜了，林笑傑被這聲音一鬧，腦子又清醒了些。可他想努力睜眼看，才發現趙曉菲用東西遮住了他的眼，什麽也看不見。他也是手腳發軟，怎麽也擡不起手把布條弄下來。

林笑傑輕笑一聲，低聲說：“別白費力了……”

趙曉菲正努力打著一個打火機，火星倒是飛濺著，可就是不見出火苗。聽他這麽說，更是覺得心裏竄出一股怒氣，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前幾日時自己說那些喪氣話後為什麽林笑傑那麽生氣，現在的情景似乎被倒轉了一般，趙曉菲咬緊牙，拼命地想要打著火，一邊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閉嘴！！！”

接著，就聽見“唰”的一聲，林笑傑就覺得眼前一下子亮了起來，趙曉菲手裏的打火機竟真的竄出一條火苗。由於長時間處於黑暗中，這火苗讓趙曉菲的眼睛極不适應，傳來陣陣刺痛感。但趙曉菲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拿起刀子小心翼翼地在火上烤了烤。

那刀子也不大，但是很鋒利，不過不是趙曉菲管用的那一把，沒用它殺過喪屍，很幹淨，只是一直放在包裏留著應急用，沒想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她熄滅了火，又打開那只舊手機，接著将手機叼在嘴裏。她這才借著微弱的亮光看到林笑傑的傷口。那似乎是在林笑傑掉落下來後，被尖銳的東西所捅傷了。原本只是個在腹部的小傷口，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了巴掌大，傷口化了膿，流出黃褐色的膿水。

趙曉菲卻反而沈下心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那傷口，然後拿著那把被火消過毒的小刀，迅速地将那塊化膿傷口上的腐肉剜掉。

林笑傑沒什麽準備，被這一下子弄得疼了一激靈，可卻沒有出聲，只是身子抖了抖。趙曉菲其實也很緊張，但形勢迫人。她小心地清理幹淨傷口上的腐肉，生怕自己手一抖就一刀捅進林笑傑肚子裏去了，可動作慢了她又怕林笑傑身體受不了，只得狠心一刀刀的割掉那腐肉。

手機屏幕的光很微弱，但就是這種微光都讓趙曉菲的眼不住的刺痛。趙曉菲只得努力的眨眼，不讓自己的眼睛因為刺痛而流下淚來……

很快，趙曉菲就清理幹淨了傷口上的腐肉，傷口很深，幾乎可以看到身體裏的內髒。但由於沒有藥品，她只得找了些幹淨的布将那個猙獰的傷口包紮起來。林笑傑倒是被這麽一疼，精神了些，大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沖著趙曉菲的方向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手機的燈光其實很微弱，并且很快就熄滅了。林笑傑倒是可以隐約感覺到微弱的亮光，加上眼睛被蒙上之後，其它的感覺更加靈敏了。他想起來自己與趙曉菲相處的這幾天裏，有時候會偷偷的趁著趙曉菲睡著之後拉她的手。趙曉菲其實是個奇怪的人，性格剛硬又倔強，但是手卻軟得很，手指也是又細又長，和她的性格一點也不像。不過上一刻，那雙手正穩穩地攥著刀，一刀一刀地清理他的傷口，抖也不抖。他有些明白了，趙曉菲的手和她的人一樣，都是那樣的剛硬又倔強……

傷口很疼，但他卻沒來由的一點也不在意。相較於自己的傷，他更想看看趙曉菲此時的表情，是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樣，那種只在龍天面前才會露出來的傷心和難過。

真是嫉妒啊！林笑傑在心裏嘆息。究竟為什麽會喜歡上趙曉菲呢？林笑傑有時也會勸自己，明明趙曉菲長得很普通，沒什麽特色，性格也不讨喜，有時候還呆的要命，可自己就像是跌入泥沼一般，泥足深陷了，而且自己還甘之如饴，一點想要從泥潭裏逃出來的意思也沒有。

要是說自己是因為第一次遇到可以和自己交手那麽久的女人而心動的話，自己有沒有什麽受虐傾向，這個原因根本不能成立啊。可要是說什麽別的，林笑傑雖然從小就長在軍營裏，可每次放假的時候，家裏那幾個奇葩的七大姑八大姨就開始給自己相親，從12歲相親相到20歲，各種各樣的女人都見了個遍，其他的什麽原因也不太可能啊……

想著想著，林笑傑就開始不由自主的神游天外，只是想動了最後，他也沒想出究竟是什麽原因。而這時，趙曉菲已經扯開了幾塊幹淨的布，開始窸窸窣窣的包紮林笑傑肚子上那個已經被清理幹淨的傷口了。她見林笑傑沒什麽反應，怕他睡著，就出聲問：“在想什麽呢？”

林笑傑這時突然想了起來，由於前幾天那個烏龍的告白，他和趙曉菲已經正經沒有說過幾句話了。聽到趙曉菲問話，他突然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想要搖搖頭，卻牽扯到了傷口。他這才感覺到傷口處一陣劇痛，疼的他差點叫出聲，也把趙曉菲吓了一跳。

“別動！！！”

林笑傑被趙曉菲吼得一愣，接著才又挑了挑嘴角，說道：“我在想，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上你……”他這次畢竟傷得太重了，加上數日沒有喝過水，聲音既沙啞又虛弱。

趙曉菲聽這話呆了呆，又低下頭，繼續給他包紮傷口。半晌，才問：“想清楚了麽？”

林笑傑“呵”的一聲笑了出來，“沒有……要不，你幫我想想……”

趙曉菲被他說得不說話了，心裏也生氣，這人怎麽受了回傷，就變得油嘴滑舌的了……

倒是林笑傑還在那裏喃喃自語，“如果想得出原因，那還叫做喜歡麽……那和做任務，又有什麽區別……”

又過了會兒，趙曉菲才又悶悶地說：“你不用這樣……”她這話說得語焉不詳，可林笑傑就像是聽懂了一般。他明白，趙曉菲每次殺氣喪屍來都是冷酷又無情，其實心比誰都軟。可就像林笑傑那日說得，明明想要拒絕，卻說不出傷人的話，這樣的話，其實更加的無情……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有時也會想，為什麽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我呢？如果我要是沒有接下那個任務，是不是就可以早一點認識她呢？如果我早認識了她，她是不是也可以多喜歡我一點呢？

可每當幻想消失後，林笑傑依舊看見，陪在趙曉菲身邊的人是龍天，而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如果……

“你不用在意，”林笑傑苦笑了下，輕聲說：“你不用有負擔，也不用覺得欠我什麽……”

而趙曉菲這時候已經将那傷口包紮好了，也又将小刀和手機收到了包裏，聽見林笑傑的話，也不由的苦笑搖頭。可這時，她卻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的，頭暈了起來。

趙曉菲這才想起來，長時間處於黑暗中的人，突然見到亮光後，會導致瞳孔放大，伴随眩暈的狀況，嚴重的會致盲……果然，沒多久，她就覺得眼前漆黑一片。這隧道雖說伸手不見五指，但是習慣後可以看到事物的輪廓，也因此這樣，兩人才知道自己一直順著這條路走，也會避開地上的石頭和障礙物什麽的。

可是現在，趙曉菲卻什麽東西也都看不見了。

過了許久，趙曉菲才又平複下了自己的心緒，她其實并沒有什麽難過的感覺，雖然看不見了，可這樣換回了林笑傑的一條命，她倒是覺得很值。

只是，她并不希望林笑傑知道自己看不見了這件事。

林笑傑聽她沒說話，也沒在意，換了個話題，“你又救了我一命啊……”

趙曉菲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出什麽破綻，說：“你現在應該做的是閉上嘴好好休息，不然死了可報答不了我的救命之恩！”

林笑傑被她逗笑了，又牽到了傷口，咳嗽了兩聲，說：“我說話的話，比較不容易睡著。”

趙曉菲沈默了會，終於才又問：“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感覺……”

林笑傑被她問的一下子愣住了，接著就覺得胸口的位置像是破了個洞，連呼吸的時候，都會有冷風往那洞裏“嗚嗚”的灌，疼得要命。過了好久，他才像是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聲說：“就像是現在這樣……明明知道這路又黑又長，自己可能永遠也走不到頭，卻是依舊懷著那百分之一的希望，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夠活著出去，并且會為此付出自己所有的努力，哪怕最後還是無法活著出去……”

……明明知道你不會喜歡上自己，卻還是那樣一廂情願的，幻想著那百分之一的不确定，并且會為此付出我的生命，我也不後悔……

“看見那個人笑，心裏有時會很開心，有時也會很難過。開心是因為那個人很開心，難過是因為讓那人開心的人并不是我……如果那個人難過，那自己就更加的難過了……因為有能力逗那人開心的人，也不是我……”

最後，林笑傑終於還是無所謂的笑笑，“大概，就是這樣既痛苦又快樂的感情吧……”

又過了一會，他聽到趙曉菲悶悶地問：“明明只有那麽幾天……”

林笑傑在黑暗裏搖了搖頭，說：“跟時間沒關系……”他頓了頓，接著說：“有關系的是你的心，究竟裝著哪一個人……”

“咳……不好意思，打斷一下……”

END 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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