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

肖敏原以為一切都會按照自己的計劃一點一點地進行着。

夏天天會失去王秀娟這個好朋友，她會像自己一樣體會到被搶走重要的人之痛。肖敏也不怕變漂亮後的王秀娟會被張展文看上，王秀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王秀娟是一個只會嗲聲嗲氣沒腦子的女生。

原本以為。

只是原本以為。

因為後來發生的事情讓肖敏看到，沒腦子的人不是王秀娟，而是經常在內心裏冷笑別人的自己。

王秀娟對肖敏說，你不覺得夏天天越來越過分了嗎？不如你警告警告她吧，讓她離展文遠點。

那時候，肖敏已經魔障了，張展文那些女朋友早已讓她火冒三丈，那個跟他暧昧不清的夏天天也是她一直看不慣。王秀娟說她做前期工作約夏天天出來，肖敏負責在車棚教訓她，而且王秀娟說她會在車棚門前守着不讓人發現，所以肖敏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肖敏從未想過有這樣一天，肖敏看着身子縮成一團的夏天天，越打越興奮，越打越氣憤。她想起張展文曾經揉過夏天天的發頂，想起張展文立刻拉起跌倒夏天天時的背影，想起張展文對她說“小敏，你還是我的妹子。”想起在鎮上的日日夜夜……想着想着，就想夏天天消失的話時光會不會倒流，回到最初？她那發瘋失控的醜态毫無修飾地納入到張展文眼裏。更可悲的是，當張展文大聲喊她“小敏！！！”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不是“糟了，被發現了！”而是“展文哥哥心中還是我最重要的。看，他沒喊夏天天先喊的人是我。”她一興奮，撿起地上的石塊向夏天天砸去。

砸完後肖敏一身輕松，轉頭看見張展文沖了過來奪走她手裏的石塊，用力地扔向另一邊，石塊落地回聲很快被雨聲吞沒。可張展文對她說的話卻聽得異常清楚：“肖敏，你瘋了！！”肖敏呆呆地望着張展文，他喊的不是小敏，不是妹子，更不會是小敏妹子。

王秀娟适時地尖叫起來：“啊！天啊，肖敏你到底對天天做了什麽？”

張展文一掌刮過肖敏的臉，那是曾經拉着她奔跑的手，那是曾經溫和揉她發頂的手，那是曾經輕拍她肩膀安慰她的手，如今那麽清晰地疼痛也是那只手帶來的。

她覺得一切都很荒唐，自己很荒唐，張展文很荒唐，王秀娟很荒唐，鎮上的日子很荒唐，重逢後的喜悅很荒唐……

她看着王秀娟那“與我無關”和“悲天憫人”共存的表情，她看着張展文焦急地讓王秀娟聯系老師和夏天天的家長，她看着不知什麽時候起就在場的譚陽……然後，肖敏記得張展文咬牙切齒對自己說：“肖敏，我對你太失望，我寧願我們從來就不認識。你怎麽可以這樣做？”

肖敏聽見張展文說出這樣的話，豆大的眼淚滾滾下落，仿佛與天上的雨一起把委屈和不滿釋放。

長大後肖敏才學會一個道理：一個喜歡你的人喜歡的就是你原本的樣貌，而不喜歡你的人就算你為他改變再多他也不會喜歡你。縱使你改變了，你也已經不是你自己了。 可那時候的自己不懂，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執迷不悟，喜歡到偏激，喜歡到盲目。以為改變了自己的外表迎合了張展文的擇偶标準就能被喜歡，以為努力喚起他對逝去日子的懷念就能回到那樣無憂無慮的日子。那場不分是非黑白愛到失去自我的投入消耗了自己所有力氣，剩下的是一顆滿目瘡痍的心。

肖敏記得自己犯下大錯被學校停課等待處理結果時，父親和母親冷漠的面容。

母親抱着剛出世的弟弟喂奶，嘴裏哼着童謠。

父親一臉煩躁不耐，他對自己說：“小敏，你弟弟剛出世很多地方需要用到錢。你不是不知道，你惹了這麽一個大禍回來家裏沒辦法幫你補。我們實在沒有辦法，你說能怎麽辦。”

肖敏坐在家裏那套綠色沙發，臉色發白，手扣着大腿內側的肉，她發現自己孤措無援。

肖敏知道，自從自己改變衣着打扮父母就很不滿意，她會吸煙的事情被他們知道後更是放棄管教自己。如今他們有更重要的小孩要照顧，更是不會管自己。雖然肖敏知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但是她也不甘心剛出世的弟弟輕易取代自己在父母心中的位置。

肖敏跑出家門，整夜在街上游蕩，她在想以後怎麽辦，賠錢和學校那裏，嚴重的話判刑怎麽辦一大堆沒有結果的煩惱生生地把她逼哭，她就在街上像3歲迷路的孩子放聲大哭。

是奶奶在街上找到了她，奶奶對自己說：“小敏，跟奶奶一起住你願意嗎？奶奶家比你現在住的房子會小點，但多你一個娃還是不成問題的。”

她記得自己拼命地點頭。

最後也是奶奶帶着自己親自到醫院找到夏天天的父親道歉，她說：“夏先生，真的對不起。我孫女不懂事害您的女兒受那麽嚴重的傷，我這個做奶奶的難逃其咎啊！真的是對不起，請您接受我的道歉吧！”

她看着奶奶消瘦的身子深深地彎下向別人低腰致歉。

夏先生連忙扶起奶奶，他紅了眼眶道：“肖老太太，我不知道您是怎麽想的。我唯一的女兒現在還是昏迷狀态，如果是您的孫女您會怎麽辦呢？如果來人是肖敏的父親我可能會沖他打罵甚至暴打一頓。但來人是您老，我的母親早前剛去世不久，年紀應該跟您相仿。一個跟我母親相仿的老人家向我低腰道歉，您要我說什麽呢？”

……

……

肖敏真的不願再回想那天的情景。奶奶花了多少口舌才讓夏天天的父親不再深究。

而自己是多麽懦弱，連一句“對不起”也不敢進入病房對夏天天說。

肖奶奶不願意肖敏在敬海中學受人非議，跑了好多間學校塞了幾萬塊在一間三流私立學校收了肖敏完成初中課程，拿到初中畢業證書。中考成績不理想的肖敏去了一所技校學習電腦專業。肖敏搬到奶//奶家住了。在那一小段日子，她甚至怨恨起父母以及新出生的弟弟。她想如果不是弟弟的出世父母最疼愛的還會是自己。但奶//奶對她的細致的照顧沖淡了這些情緒，肖敏決定不再多想，好好陪伴着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