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震驚、恍惚、喜悅。
西斐爾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心髒原來能跳得如此之快。
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受，在魔獸的洞窟中受難的時候，也未曾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幾乎破出胸膛。
——她願意讓他留下。
——她……她舍不得他。
舍不得。
一種癢癢麻麻的感覺自心底湧向四肢百骸，心火燎原，就連呼吸都靜止。
淺淺深深的紅暈不均勻地透出他的皮膚，耳垂近似血珠，比從前更加顯眼，一眼便能夠看得出來。
“不過，你不回艾卡西亞了嗎？”
西斐爾這才意識到她剛才說出那些話是因為什麽。
劇烈跳動的心髒緩緩平息下來，他的眸光稍稍沉了沉。
“艾卡西亞……”他停頓了一下，說：“已經不存在了。”
葉聞笙微微一怔。
預料之中的結果，卻仍舊讓她感到意外，感到有些不真實。
——一座那般神奇的，充滿着各樣種族的大陸，就這樣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裏。
短暫的安靜過後，她稍稍猶豫了一下，走上前。
然後伸出手，虛虛環住精靈的腰。
“難受的話，”她小聲說，“可以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
……
許多年前的那一天，坐在醫院長椅上的大哥也是這樣對被二哥接來的她開口的。
那句話将仿佛被魇住了的她叫醒，滿腔的迷茫與恍惚都化為了實質，在手術室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時尚且年少的葉冢抱住了小小的她，紅着眼睛，輕輕拍着她的背。
“不怕，不怕，以後有大哥照顧你。”
“別怕，以後有我陪你。”
與記憶中一樣，她有些生澀地開口，這樣對精靈說。
西斐爾的身體僵硬到無法動彈。
剛剛平緩下來不久的心髒又開始瘋狂跳動，他甚至覺得整間餐廳中都有他的心跳聲在回響，“怦怦”、“怦怦”，這種感覺實在太過陌生，以至于他整個人都變得無措起來。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過于親密的接觸。
手指動了動，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能順從自己的直覺。
精靈有些冰冷的手指觸上自己的背，緊接着将她擁住。他的手指慢慢收緊，呼吸撲打在她細嫩的脖頸。
葉聞笙伸手抱住他的時候，心中毫無雜念，只是很單純地想要像當初哥哥安慰她那樣去安慰精靈。但随着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她的脖頸染上了紅，臉上也泛起淺淺的紅暈。
……這抱的是不是有點兒太久了！
她的心跳聲莫名其妙地變得有點兒快，快到令她擔心會不會令精靈也聽見，于是忍不住說：“我們繼續吃蛋糕吧？”
精靈驟然放開手，耳尖分明滾燙一片，卻故作鎮定地颔首：“好。”
糕點再次被放入口中，這回的味道卻不再苦澀，香甜柔軟的滋味自舌尖綻開，他想起剛才她所說的話。
“生日，是誕生之日的意思嗎？”
“對，”葉聞笙解釋道：“在我們的世界裏，生日是值得慶祝的日子，每年我生日的時候，我都會和我的家人一起吃生日蛋糕。”
……和家人一起吃生日蛋糕。
西斐爾的目光落在自己正在吃的糕點上。
那瓶清水的功效似乎未曾完全散去，他想，否則他又怎會時不時地感覺到身體仿佛在灼燒。
今天是跨年夜，葉聞笙能夠在休息站中花費的時間并不多，戴着頭盔玩了一會兒休息站，就下樓準備與兩個哥哥一起吃跨年飯。
休息站中所發生的事情令她仍舊有些心潮澎湃，窩在沙發上和在廚房裏的哥哥們聊天時，她還忍不住拿出手機，上了上手游版休息站。
精靈正待在他的房間裏。
一個一個的音符小氣泡從他的房間門口裏飄出來。
手機版休息站裏只有背景音樂，聽不到其他音效。葉聞笙不知道西斐爾是在唱歌還是彈他的豎琴，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進去瞅瞅。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想到之前抽石頭時抽到的天賦，戳了戳右上角新解鎖的天賦圖标。
一個類似商店一樣的界面跳了出來。
出現在主頁面的是一株青翠小樹，類似于修真游戲中時常會出現的技能樹，樹枝上綴着五顆果子。其中三顆果子已經亮起，散發着金燦燦的光芒。
【采藥】
【制藥：基礎】
【制藥：入門】
後面的兩個果子暗着，大概需要再獲得天賦石才能夠繼續解鎖。葉聞笙切到第二個頁面，看到一個類似于合成臺的界面。
數個小籃子圍着中間小小的一個玻璃瓶圖案，葉聞笙簡略地看了看，她大概需要把正确的草藥拖到小籃子裏，然後點擊合成，就能得到一瓶藥水或者藥丸。
最後一個界面則是她目前已經解鎖了的藥品和可采集的草藥，基礎藥品一欄下面只有一瓶叫作靜心丸的藥丸，而入門藥品下有兩種藥丸——解毒丸和補血丸。
葉聞笙琢磨着：“……這好像都不是日常生活中會用得上的藥品？”
“要買什麽藥？”廚房裏的大哥模模糊糊聽到她的聲音，揚起音量問她。葉聞笙肩膀一縮，把手機關掉了。
“大哥，”她跳下沙發，蹦跶進廚房：“你要我幫忙打下手嗎？”
跨年夜一起熱熱鬧鬧地過了，葉聞笙晚上在哥哥家睡了覺，第二天過完生日，晚上帶着好幾袋禮物回了家。
洗漱完躺在床上戴上頭盔，葉聞笙進入休息站中。
今天的日常還沒來得及做，她往地圖上看了一眼，準備先去跟精靈打個招呼。
西斐爾正待在別墅中。
她踏上階梯，模模糊糊聽見陣陣豎琴聲響起，音調清脆歡快，與西斐爾曾經彈過的曲子很是不同。
待她打開門時，更是微微一怔。
地板上被鋪滿了不知從何處采來的花朵，精靈坐在這一片小小的花海中央。
他穿得格外正式，一身白色的禮服，長發被紮成馬尾，高高地束在腦後。
骨肉停勻的手漫不經心地撥動琴弦，一雙眼睛在她進來的那一刻瞬間擡起。
暗色落日成為了初升的明亮朝陽，精靈的聲音在廳中響起。
“我在光腦上查詢了生日時的慶祝方式，”
他的目光滑過這片花海，落在琴弦上的手指動了動，低低地說：“學得匆忙，但我想了想，還是想要為你慶祝生日。”
先前葉聞笙聽到的琴聲再次響起，精靈低聲哼起了“生日快樂”。
幾只機器人都湊到了窗前來。
那并非她所知道的任何一支曲子，大概是屬于這個星際世界的生日歌。
葉聞笙的腳步停滞，站在門口，有幾分怔愣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畫面。
許多女孩兒在少女時代會幻想一些有關情情愛愛的事情，例如第一次被告白的場景、結婚時要穿的婚紗，而葉聞笙也無異。
葉聲高中時就開始搞樂隊，大哥覺得他不務正業，但葉聞笙一直覺得這位愛捉弄人的二哥拿着麥克風和吉他在舞臺上唱歌的時候比平時要帥氣許多。
“如果有人在花海裏給我唱歌，”她那時對自己的同桌好友這樣說，“那我一定會心動得要命。”
一支曲畢，葉聞笙從回憶中驚醒。
她看着滿地的鮮花，看着精靈手中的豎琴，目光最後落在精靈本身。
不知道為什麽，葉聞笙又想起了那一天——她得知西斐爾一直以為她所送給他的腳鏈是定情信物的那一天。
長相如九天之上的神祇那般清冷美麗的異界生靈注視着她，那雙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小小的影子。
葉聞笙的腦海裏亂糟糟的，各種各樣的念頭交纏在一起。
她并沒有與精靈說今天什麽時候會出現。他或許昨晚入夜時便布置好了這些花朵，或許徹夜都在學習新曲，從早到晚都在等待，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我看不懂你們的樂譜，所擁有的樂器也與你們的樂器不同。”
見她怔在那裏，許久沒有開口，精靈似乎有些不安，低聲解釋：“只能聽着音律來模仿，某些部分或許并不準确。”
“多給我一些時間，我就能将它完全學會。”
“不、不，沒有，”
葉聞笙罕見地結巴了，倉促地說：“很好聽，我很喜歡——謝謝你，小西。”
“這些花朵我可以全部收起來嗎？我想把它們保存起來。”
西斐爾看樣子松了口氣，眉眼舒展開來，微微颔首，也彎腰來幫她收拾花束。
葉聞笙幾乎是有些手忙腳亂地打開游戲光屏，把地面上的花朵挨個拖到背包裏。
指尖觸碰的是嬌嫩的花瓣，鼻尖嗅到的是馥郁花香。
胸腔裏的是正在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的心髒。
……
最後一把花束也被拖到背包裏，葉聞笙卻遲遲沒有直起身來。
背對着西斐爾，她伸出手，偷偷摸摸地用手背冰了冰正在發熱的臉頰，有些懊惱地在心中自言自語。
你在想什麽，葉聞笙！
異地戀很艱難、異國戀不可取，異世戀那就更加離譜了。
——而且，人類和精靈可是不同的種族，他們之間是有生殖隔離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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