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探病

郁宛當然看得出這位穎嫔娘娘有拉攏之意,可她一點也不想摻和這趟渾水。

宮鬥神馬的,未免太費腦筋了。

她只想活得輕松點兒。

再說,蒙軍旗勢單力孤也鬥不起來呀,現放着一個跟她不對付的伊貴人,更別說同心協力了。

郁宛裝作沒瞧見對面烏眼雞似的伊貴人,只閑閑抿了口案上新沏的碧螺春,不得不說,皇後宮裏的茶就是香。

另一邊忻嫔已按捺不住開始了日常挑釁,“令妃姐姐這胎肚子圓圓?怕是個公主罷。”

令妃的預産期就在下月,快要臨盆了,因此肚子也大得格外醒目,而忻嫔的身孕才四個月不到,腹中平坦如昔,自然瞧不出什麽來——可她請寶華殿的法師扶過乩,道必定是個貴子,因此格外趾高氣揚。

舒妃則掩唇輕笑,絕不放過任何一絲嘲諷宿敵的機會,“看來七公主又将多位妹妹。”

令妃面上毫無波瀾,閑閑搖着團扇,“皇子也好,公主也好,本宮都喜歡。”

“話雖如此,可多少會有些遺憾罷。”舒妃才不信令妃能有外表這般雲淡風輕,宮裏的女人子嗣乃重中之重,似魏氏這般出身微賤毫無家世的,離了寵愛更什麽也不是,将來年老色衰,還有什麽值得依靠?

又欽佩地看着忻嫔,“還是妹妹能耐,若能一舉得男,想必萬歲爺亦會龍顏大悅。”

忻嫔立刻俯首還禮,“謝姐姐吉言。”

兩人這般假模假式宮裏人都見怪不怪,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瞧見。

郁宛炯炯有神聽着,好容易才忍住吐槽的沖動,倘她記憶沒出錯,歷史上的忻嫔可是接連生下兩個早夭的女兒,至于令妃這胎不出意外将是個阿哥——亦即未來嘉慶皇帝的同胞兄弟。

到底誰該瞧不起誰呀。

忻嫔炫耀了一番最近愛吃酸的好胃口,坐實那貴子之論,忽而話鋒一轉,“聽說昨夜陛下叫了三遍水?”

啊,這是可以說的嗎?郁宛驚奇地瞪大眼。不過這種事要打聽也容易,養心殿外好幾個值夜的太監呢,保不齊哪個走漏消息。

忻嫔顯然是習慣了在早會上開車的,半點不覺得自己畫風雷人,“貴人妹妹還真有本事,本朝侍寝裏頭你可是頭一份呢。”

郁宛心說那不是怪皇帝不中用麽?小說裏的男主個個一夜七次郎都沒說什麽,到乾隆這兒倒成驚天秘聞了。

不過她該說什麽才好,承蒙誇獎?

到底那拉氏幫她解了圍,“忻嫔,陛下的私事豈是你能置喙的,縱使陛下疼你,你也莫忘了分寸。”

慶嫔則閑閑摸着護甲道:“可不是,枉你還是詩禮人家出來的,拿周公之禮作笑談,簡直有辱斯文。”

忻嫔不由得紅漲了臉,可她讀的書不及慶嫔多,吵架也非對方敵手,要搜腸刮肚不帶髒字更是艱難,只能恨恨向郁宛瞪去。

郁宛:……

關她屁事,不是您老自個兒挑起的話題嗎?自己沒本事擦屁股就惱羞成怒,做人做到這份上也是絕了。

雖則有忻嫔挑事,好在郁宛并未成為全場的焦點。盡管她侍寝的花樣出了格,倒也沒多少人因此嫉恨上她,萬歲爺寵人向來是一陣一陣的,最早的皇後高貴妃,後來的純貴妃嘉貴妃,再之後那拉氏與令妃,想也知道這個蒙古來的粗鄙女子不會長久,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

比較起來,皇嗣才是更值得注意的地方,也難怪令妃最近越發低調,反倒是忻嫔這樣揣着肚子橫行霸道的,在她們看來才是愚不可及。

散會後,郁宛有心想找皇後娘娘說說話,再解釋一下關于那三遍水的問題,奈何那拉氏身邊的嬷嬷婉拒了她,只說十三阿哥身子不好,最近又吐奶了,娘娘實在分不開身。

不管是否托辭,郁宛也只能選擇相信,她含笑謝過那宮人的傳話,臨走時又突發奇想問道:“嬷嬷,請問您娘家是否姓容?”

嬷嬷詫異,“小主如何知道?”

這蒙古來的多貴人莫非手眼通天,剛進宮就打聽到如此隐秘的消息,她還從沒對外人說過呢。

郁宛嘿嘿一笑,“不過随口一猜,您莫見怪。”

原來還珠格格裏頭倒不是瞎編的,真有這麽個忠仆。

容嬷嬷因此悚然一驚,對她多了些另眼相看之感,還親自将她送出了翊坤宮。

落在伊貴人視線中,就更覺得眼熱了,好在穎嫔派宮女過來尋她,說有要事相商,伊貴人這才美滋滋的應下,覺得心态平衡了些。

以為出頭之日要來了。

她倒不想想,穎嫔自個兒都不得寵,如何能幫她得寵?這不是沖瞎子問路麽?

郁宛回到宮中便四仰八叉補了個覺,連午膳也沒用。早起還不覺得,這會子方腰酸背痛起來,原來那檔子事也挺累人的,是誰說男人出力女人只管享受?

明明她也被折騰得散了架,至于乾隆,反正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晚膳郁宛用得格外清淡,只喝了一碗半的皮蛋瘦肉粥,再啃了兩個花卷完事,可這般食量已足夠令春泥新燕瞠目了——她們平時見其他主子只喝半碗粥呢。

更別提郁宛還專程叫了一盅紅棗烏雞湯,說是滋補氣血。

其實昨夜并沒怎麽出血,到她這個年歲,該發育的早就發育得差不多了,所謂處子紅純屬無稽之談。

好在乾隆也沒懷疑她不貞,可見這人還是明事理的。

郁宛以為皇帝今晚說什麽都要去其他幾個貴人常在宮裏了,哪知廊下剛掌上燈,就看到明黃禦駕姍姍過來。

今日倒不用裹成墨西哥雞肉卷,皇帝親自來侍寝了。

郁宛傻眼向着他。

什麽古怪詞彙?乾隆皺眉,大步上前牽起她的手,“怎麽,見到朕高興得連招呼都忘了?”

郁宛趕緊屈膝行禮,“陛下萬安。”

還沒蹲下,乾隆便順勢托了一把将她攙起,眯着眼道:“你似乎用了香?”

難道早就盼着他過來,特意沐浴熏香以待?

【還不是因為晚膳吃了皮蛋粥的關系?怕殿裏有味,總得去去幹淨。】郁宛自己倒是沒覺得如何,可有些人不習慣這個味道,集體生活就得方方面面考慮到。

原來不是盼着接駕,乾隆莫名有些失望,可來都來了總不能調頭就走,“不請朕進去坐坐?”

【難道食髓知味,想跟她再來一次?還是三次?】郁宛腦中掠過許多不健康的想法,臉頰也緋紅起來。

乾隆真覺得這女子異類了,會不會放太開?

郁宛倒還是知道分寸的,理應婉拒一下,“妾身子有些不舒坦,怕是不宜伴駕。”

其實是怕當了出頭椽子被人算計,那三遍水已經很顯眼了,若今夜還來,怕是阖宮衆人個個都要吃了她。

乾隆沒好氣道:“不侍寝朕就不能過來看看?”

他也沒那個精神夜夜笙歌,左右新人宮裏是去不了了,幾個有孕的嫔妃又愛鬧騰,皇後還得看顧幼子,看來看去,還是永和宮最适合躲清靜。

又接着郁宛方才話頭問道:“可是傷着哪裏了?不如請禦醫過來瞧瞧?”

太醫院倒是有醫女的,方便某些隐私-處的診治,當然也不一定就傷着那兒了。

郁宛露出不勝感激的模樣,“勞陛下挂懷,臣妾并未受傷。”

【她可是草原上長大的,筋骨結實,昨晚那點力道還不足以令她傷着。】

乾隆:……

就憑這句,改日他就得讓她見見真章,敢瞧不起誰呀!

兩人進了寝殿還沒說幾句話,就見李玉汗津津地來報,“陛下,景陽宮有請,說忻嫔娘娘身子不舒坦。”

還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郁宛的眼睛倏然亮起,“忻嫔姐姐懷着身孕可不是小事,陛下快過去瞧瞧吧。”

【今晚她一點都不想侍駕,半個時辰前才從禦膳房定了鮮肉馄饨當夜宵呢,若皇帝在場,免不了得分他一碗。】

郁宛可舍不得。

世上竟有如此小氣的女子。乾隆心中惱火,面上卻不露聲色,“請了太醫不曾?”

李玉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不曾。”

忻嫔這麽倚姣作媚故意裝病早就是常事了,太醫院豈會瞧不出她伎倆?回回都是開些不痛不癢的藥,還多半被倒掉,久而久之,太醫院也懶得勞神。

再說,人家想見的是皇帝,誰要見那些胡子都花白了的老禦醫呀。

乾隆自然也心知肚明,今兒偏不肯上當,“你告訴忻嫔,等太醫瞧過了,若實在不妥,朕再過去。”

李玉夾在其中兩頭難做,也只能勉力答應下來。

郁宛為了馄饨卻已然焦心如渴,“陛下,您還是去一遭罷,若娘娘真有個三長兩短,臣妾也不能心安。”

乾隆睨着她,“你這樣關心忻嫔?”

郁宛雞啄米似的點頭,“大家同為後宮姐妹,自當彼此體諒。”

當然她更希望有人體諒她的馄饨——剛出鍋熱騰騰的才好,放涼就不好吃了。

乾隆嘆了口氣起身,“也罷,難為你懂事,朕便聽你一言。”

郁宛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被殺了個回馬槍,“不過,你得跟朕一同過去。”

郁宛:……

人家裝病是為了邀寵,她這麽明晃晃地過去當電燈泡算怎麽回事?

乾隆見她面露吃癟,心情不由得舒爽多了,“怎麽,你不願意?”

郁宛适才剛拿了姊妹情做擋箭牌,這會子當然不能拒絕,但,她可憐的夜宵啊……

乾隆驀然說道:“朕記得忻嫔宮裏請了個好廚子,做得一手好江南點心,連皇額娘嘗了都贊不絕口。”

當今太後可是出了名的嘴刁。

郁宛立馬改口,“臣妾願與陛下同行。”

有了美食,其他種種都可以抛諸腦後了。

乾隆露出滿意之色,這才乖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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