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置腹 考出去?考哪去?離開這?

飯吃了, 煙也抽了。

季岑開始覺得倦了。

受傷有炎症的關系,打了吊瓶的他回到病房就想睡了。

閉眼前跟戚衡講,讓戚衡幫他拔吊針。

哪怕病房裏并不安靜, 但季岑入睡很快。

戚衡坐床邊看手機的時候少, 看季岑的時候多。

吊針剩最後一點藥液的時候他就在做拔針準備。

輕輕撕開季岑手背上的醫用膠布, 兩條膠布他用了好久。

他怕把季岑弄醒。

針最後是很快被拽掉的。季岑沒醒讓他松了口氣。

戚衡開始意識到,季岑在他心裏的意義好像不太一樣了。

加油站裏上夜班帶來的穩定精氣神讓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晚上連瞌睡都沒打。

天亮了後季岑爬起來上廁所,他也跟着去了。

“你一晚上沒睡?”季岑問戚衡。

戚衡:“沒睡。”

“真可以,”季岑繼續道:“看看下午就辦出院吧,我真沒啥事,明天還要去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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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住下去大家都受罪, 沒必要,回家養傷也一樣。永利距離這裏就隔着兩條街。

“你昨晚睡得怎麽樣?”戚衡問。

季岑嘆氣:“不停地做夢。”

戚衡提好褲子去洗手:“夢見啥了?”

季岑也靠到水池邊擰開了水龍頭。戚衡見他的腹部要挨到有水的臺面上, 用胳膊隔檔了下:“小心水。”

季岑後退一步邊洗手邊說:“我夢見在肚子挨刀前,用兜裏那把鑰匙把鐘正言眼睛戳壞了。”

人都有在罵人和打架後覺得沒發揮好的毛病。

夢裏季岑肯定牛逼的不得了, 三下五除二就把鐘正言撂倒。

戚衡剛到獄中的時候也做這種類似的夢。會夢見他巧妙的化解了危機, 而不是把趙浩磊捅死了。

聽聞這話的他明白季岑心裏的後怕,他甩甩手上的水:“都過去了岑哥, 別想了。”

哥倆從洗手間回到病房,喬艾清就來送早飯了。

怕倆孩子休息不好醒得早胃裏空, 她起很早就熬了小米粥。

跟喬艾清一起來的還有鐘正浩和鐘正浩的紅毛女朋友。

鐘正浩拎着的水果估計都是在四季水果拿的,不然這麽早沒地方買去。

“岑子,我來看你了。”鐘正浩走向病床時沉重地說。

為了不影響其他兩床的病人, 季岑盡量放低聲音的說:“你這啥語氣, 聽着好像來掃墓的。”

鐘正浩笑地很不自然, 他看着季岑包紮着的肚皮說:“我都沒臉過來, 瞅瞅我哥幹的這是什麽事。”

季岑慢慢撐着身子坐起來, 戚衡在他後背塞了個枕頭。

戚衡感覺這時候他跟他媽就是多餘的,便叫上喬艾清去走廊坐着了。

“他要是真把你怎麽着了,那我肯定一輩子原諒不了他。”鐘正浩坐在了椅子上。

季岑:“可能他也意識到了吧,所以沒把我怎麽樣,小傷,沒事兒。”

“他怎麽找你去了?”

“說是感覺正浩那邊不太對,就從胡同摸黑進了永利,他是有東西要給你,想讓我轉交,”季岑緩緩地說着,“是把洗浴中心的櫃門鑰匙,我昨晚交給警方了。得交代他入室動機,我沒辦法留着。”

“不管是什麽,我都不想要,”鐘正浩繼續道,“如果他真進了正浩找我,我肯定也配合警方扣住他。我真怕他再錯下去我就永遠失去他了。”

季岑能感到鐘正浩的難過:“相信法律吧,會給公證的判決的。好在言哥不是主謀。”

“我只是不懂,為什麽他連趙浩宇都不讓我多接觸,生怕我惹什麽禍,他自己卻惹了這麽大一個禍。”

“還記得那次豁牙子回來我們吃了鐵鍋炖後去KTV嗎?在KTV碰見我哥那天晚上我就看到了他那幾個所謂的新朋友。他估計就是那時候開始走歪了的......”

“我媽都快瘋了,我爸都哭了好幾通了......”

“我哥所有的門店都得關閉清算,連他們住着的那棟別墅都得變賣了去還債,我不同情他,他是活該,我只是不太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他把爛攤子都扔給我了......”

出了這樣的事,鐘正浩感到慌亂和無助是正常的。那是從小到大寵他到沒邊兒的親哥。

是他的遮雨棚,是他的擎天柱。

突然就塌了。

與其說他是來醫院看季岑的,倒不如說他是過來跟季岑吐露哀愁的。

季岑跟鐘正浩聊天的功夫,鐘正浩的女朋友差點沒切出一個高端果盤來。

季岑發現後連忙道:“小桃,可以了,切太多吃不完。”

小桃放下水果刀,對季岑笑了笑。

小桃可以聽得到別人講話,但她自己是不能說話的。

她小時候因聲帶受損再就講不了話了。

染一頭鮮豔的紅發也是為了更醒目,鐘正浩說這樣他總能在人群裏一眼找到她。

鐘正浩長這麽大從沒認真學過啥,手語卻是他特意到聾啞學校學的。

就為了小桃打手語他能懂得。

林特加曾問過鐘正浩,說要是他跟小桃沒走到最後那不是白學了。

鐘正浩很認真地說,他的手語學了就是要用一輩子的。

現在小桃也很少用手語了,大多時候都在手機上打好字給鐘正浩看。

看了小桃遞過來的手機屏幕後,鐘正浩對季岑說:“岑子,我們得走了。我爸媽和嫂子那邊不太安生。”

“去吧,”季岑點頭說,“等忙完這段兒咱倆再好好說說話。”

鐘正浩帶着小桃離開病房後,戚衡就抱着粥桶進來了。

在外面的時間,他把桶蓋敞開。到了差不多時候再扣住。

現在的小米粥是最适合大口大口喝下去還不會燙着的溫度。

季岑喝了兩小碗,剩下的讓戚衡喝。

他叫戚衡喝完粥跟着喬艾清一起回去休息下,等到午飯前再開着他的車過來送飯。

戚衡不想留季岑一個人在醫院,但想想回去取了車确實更方便些。便應下了。

“記得把我手機拿來,還有充電器。”季岑囑咐說。

戚衡:“知道了。”

喬艾清和戚衡走後,季岑又窩在病床上眯了個回籠覺。

鎮靜和麻醉作用早就消失了,他肚子上火辣辣的疼。

七點多的時候護士進來給他挂吊針。

八點多鐘的時候派出所來人在病房裏給他做筆錄。

季岑好好配合,把該告知的都一一告知。

十點多的時候有電視臺的記者到病房裏說要做采訪。

季岑沒接受,讓醫護人員都給趕走了。

回到永利的戚衡本是想取了車就先回醫院。他擔心季岑再醫院自己不方便。

但他又實在走不開。

肖明軍叫了兩個老哥們過來把季岑二樓的窗戶給裝上了安全防護欄。

戚衡想着這事估計不會是肖明軍自己想到的,八成是他媽提醒的。

他印象裏肖明軍對季岑并沒有過什麽長輩該有的照顧。他不給季岑添麻煩就是燒高香了。

戚衡也跟着屋裏屋外的忙活了。

喬艾清給永利一樓到二樓都做了清潔,還買了新的遮擋簾讓戚衡給挂床上。

戚衡把遮擋簾弄好後把季岑的床重新鋪好,最後還将被子疊成了豆腐塊兒。

喬艾清的午飯剛做好,他就裝盒帶走了。

到了醫院病房沒看到季岑人影,去廁所找了一圈也沒看到。

然後想起來走廊拐角的地方,跑過去一看,季岑真在。

又在抽煙。還盤腿坐在了地上。

他走過去說:“別抽了,吃午飯。”

“我手機拿來了嗎?”季岑伸手道。

戚衡:“拿了。”

季岑接過手機看了看,馬上就沒電了。他說:“充電器呢?”

“忘了。”

“我草,這事讓你幹的。”季岑暗滅了手機屏幕。

戚衡忍不住笑:“帶了,逗你的。”

季岑點了點頭,将煙頭熄滅後說:“你看這視野多好,還有風,就在這吃吧。”

戚衡聽完就回去病房把飯菜用小桌板端出來了。

到了拐角處一看,季岑不在落地窗邊坐着了。

他放下小桌板去掏兜裏震動着的手機。

季岑用他那馬上沒電了的手機給他打電話說改主意了,還是想在病房裏吃。

戚衡對這種情況心知肚明。

他揣起手機又把飯菜端了回去。

他就不該逗季岑說充電器沒帶,不然也不會被溜了這一趟。

他把小桌板放到了床上:“吃吧。”

季岑先給手機充上電,才動的筷子。

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沒有未讀消息多。

盡管戚衡就坐在他床邊吃飯,他先點開的也還是戚衡的那一條。

內容是:結束加班了,這就過去。

一個小破加油站還搞什麽加班,真是夠惡心。

季岑問戚衡:“你不是說考慮我的建議麽,考慮了麽?”

戚衡:“什麽建議?”

季岑啧了聲還沒等繼續說,戚衡就知道他不能逗下去了。他忙道:“考慮了。”

“想學點兒啥?我看看能不能給你搭上橋。”

“岑哥,”戚衡擡頭道,“你說文化課我這年紀的還能學麽?”

“文化課?”

“嗯,文化課。”

沒能如願去讀大學一直是戚衡的遺憾。

在獄中的時候他托耿勳同給他買了不少每年最新的教輔書。

反複的看書,反複的做題。似乎某種踏實只有一個個正确答案能給他。

出獄後他也想過要把書重新讀起來。

可他連他媽都沒敢說,卻直接跟季岑講了。

這可是讓季岑犯了難了。

他認識的人裏什麽手藝學得好的都有,文化課學得好的還真是無比匮乏。

“詳細說說你是什麽意思?”

戚衡看了看病房窗口舞動的窗簾直言相告:“說白了,我就是還想讀書。”

“好事啊,”季岑點頭道,“想讀書是好事。那要不我找熟人給你在師範學院安排旁聽?”

“我說的不是這種。”

“那是哪種?”

“我還是想通過正常的程序靠讀書去獲取學歷那種。”

季岑:“我懂了,你說的是成人高考吧。”

戚衡:“不是成人高考,就是高考。”

“啊?”

戚衡笑:“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異想天開。”

“那倒沒有,就是有些意外。”

戚衡:“我有個叫于其的同事,他表哥之前得了重病,也是考了大學然後沒去。過了三四年又重新參加了高考的。”

“真能行?”季岑問。

“人家行,但不知道我還行不行,”戚衡夾着菜說,“岑哥你人脈圈子廣,我想你幫我打聽打聽看看有案底的行不行。或者說你有沒有什麽門路可以搞定這件事。”

因為沒這樣搞過,所以還不知道。但季岑還是當即就決定為戚衡試一試。

真要是成了,戚衡還能通過念書出人頭地。那不比現在在加油站起早貪黑強。

“我幫你看看,有信兒了告訴你。”

戚衡笑:“謝了,岑哥。”

“如果不行呢?”

“不行就走成人高考也一樣,”戚衡堅定道,“總之我還是想考出去。”

考出去?考哪去?離開這?

季岑在聽完這話後,突然的落寞。他淡淡道:“趕緊吃吧。”

下午三點多做了最後一次檢查結果無異常後,季岑決定辦理出院。

醫生建議他留院再多打兩組藥鞏固,他拒絕了。

見他也确實沒什麽大問題,院方就放了行。

還剩下的一點兒費用,戚衡去繳的,不多,他可以應付。

季岑把水果都分給了病房裏其他人。

除了貼身物品什麽都不打算帶走。

戚衡拿着出院單子回到病房發現季岑換掉病號服就沒衣服可穿了。

真是百密一疏。

他竟然忘了給季岑帶衣服。

多虧季岑的褲子是深色的,上面沾了血但看不出來。

可他那衣服早就在昨天被擡醫院的時候為方便驗傷包紮給剪碎了。

他換回自己的褲子後光着膀子跟戚衡離開住院部大樓的時候說:“瞅瞅,目光所及只有我光着膀子。真是別扭。”

“忍一會兒就到車裏了,”造成這種局面讓戚衡有些心虛,他看了看季岑肚皮上的包紮紗布說,“再說也沒都光着吧,這不是還有塊兒布呢麽。”

季岑掃了戚衡一眼,不想說話。

戚衡邊走邊脫下了自己的T恤握在手裏:“那我跟你一起光着。”

他的話剛說完,手上的T恤就被季岑拽去了。

這人拿了他的衣服二話不說往身上套,還搶跑了幾步到前邊去。

戚衡拔腿追:“岑哥,你他媽也太損了吧!”

季岑頭也不回地小跑,笑的快岔氣。

戚衡追上來後正好一起擠進電梯。

電梯裏的人都在看他。

他又不能接着跟季岑搶衣服,只要他伸手,季岑就捂着肚子說傷口疼。

他真是算計不過季岑。

沒辦法,衣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脫下來的。

又不是季岑主動從他身上扒的。

誰讓他過分在乎人家呢,讓着就讓着吧。

看戚衡在目光飄忽地笑,季岑還以為他出洋相了,連忙低頭看衣服穿沒穿反。

還真反了。胸前圖案跑後面去了不說,前領口那還有點兒勒脖子。

全怪穿的時候太着急。

反了也不換,他怕他脫下來換,戚衡再他媽趁機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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