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收她做你的義妹可好?……

柳盈月懷疑自己聽錯了。

但為了防止事情往不可挽回地奇怪的方向發展,她還是先從裴闕的懷裏逃了出來。

裴闕見她掙動,便不再攔。

他轉過去,“國公府勢大,你今日拒了。以後也沒有幾家敢上門提親。”

像是權衡利弊一般,他條分縷析道,“嫁孤,自然沒有人說你的閑話。況且,前世你不是做的很好嗎?”

柳盈月的眸子終歸沉了沉。

夜色沉靜,照着湖面微鱗,銀光撥動到她的眼尾餘光,惹出幾分刺痛。

随後,她朗聲道:“不勞殿下費心我的婚事。”

裴闕眉間再度攢起:“你不願意?”

柳盈月垂着眸子道,“殿下應當心選一個喜歡的女子做太子妃。”

“孤……”裴闕話到嘴邊,卻再不能說出一個字。

柳盈月心平氣和。

這一世有些變故,而裴闕向來不喜歡在這些事上花費心血。

“敢問殿下。”她道,“殿下可知道臣女喜歡什麽。”

裴闕定定地看着她,抿了抿唇道,“喜素衣,不愛香料。”

雖然偶爾她發間會沾染些花香,他不喜歡,但有時也不那麽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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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闕覺得這問題着實與娶她毫無關聯,便道:“你喜歡什麽孤都可以送給你。”

柳盈月輕嗤。

前世投其所好,行裝素淨,倒被他當做是真的。

一時不知是裴闕可憐,還是她可憐。

“不重要了。”柳盈月早就一身輕松,“夜深露重,請殿下回吧。”

和裴闕的蓮池夜談不僅沒多久,還不歡而散。

第二日因太後要回京,上清園都起的極早,再見到裴闕時,他的眉間依舊淡淡,絲毫不曾被昨日的談話影響。

這才是他。

柳盈月和裴闕在太後身後分立兩側,而後回宮之禮數繁多,需要皇帝、皇後、大臣輪番拜見。

柳盈月猜測,太後離宮之前原本權勢也很大,以至于離宮後仍有餘威,而回宮時宮內宮外依然是恭恭敬敬的。

如裴闕所說,太後沒許她離開。

接見皇帝、皇後和官家親眷時,她就站在太後的不遠處。

前世她見着元帝的次數不多。況且這時元帝的身子已很不好了,深陷的眼窩強撐着精神,太後見着他便嘆息,很快地讓他回去了。

皇後留了下來。

前世的太後如今還是皇後,奉茶時穩妥恭敬。

柳盈月不禁疑惑,怎麽會同她見到的那個人相差如此之大。

太後就着宮中的許多問題詢問,皇後跪伏回答,答的不仔細的,太後還會追問。

問到柳盈月估摸着茶要涼了,太後才微掀眼皮道:“昨日你差人問哀家的意見,說明你還有心。”

皇後跪在冰涼的地板上,死命壓抑着心中的怒意。

她沒想到太後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迅速。

不,她根本沒想到太後會為了這件小事駁她的顏面。

皇後擡起頭時,又是一副乖巧的兒媳模樣,答道:“臣妾知錯,不應讓此事擾了母後的清淨。”

“你知道她是誰,還敢把她賜給你那廢物侄子??”

驟然生變,皇後亦猝不及防遭了一聲喝問。

太後臉色怒意橫生,伸手掀翻一旁的茶盞。茶盞驟然摔落在皇後腿邊,冰冷的茶水四散,向她侵襲過來。

皇後紋絲不動,喊道:“母後息怒。”

她知道壽宴上太後贊賞這柳家庶女的琴藝,知道和前朝某位宮女有關。

可那位宮女早和太後反目被發配出宮去了,人人深以為忌諱。

沒想到太後竟對那宮女教出來的一個小徒弟如此袒護!

皇後新修的指甲掐進肉中,她認錯極快,“太後息怒,臣妾知錯了。”

太後将陳年的舊事翻到出來又足足說了好一陣,才道:“此事原也不怪皇後,起來吧。”

誰都知道這是一句場面話。

“皇後一向心軟,必然也是偏聽了別人的話。”太後像是消了氣,“身為皇後,應當一視同仁,不偏不倚。身為國公府世子,就可以強搶民女?”

皇後起身時膝蓋還在疼。

許久沒有受過這樣的罪,她顯然是不習慣的。但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只能連連道:“母後教訓得是。”

太後訓完皇後,又诏國公府一家人入宮。

國公府夫人一早得了消息,一夜沒能睡好,頂着眼下淤青來拜見太後。剛進門,就瞥見站在太後身邊的柳盈月,但全然沒了先前氣勢。

至少現在她不敢。

何夫人一進門便大喊恕罪,聲淚俱下地說知錯了。身後跟着的是何語萱和何玉辰。

何玉辰的手臂還裹着厚厚的紗布,面色青紫,行跪禮時很不順暢。何語萱跟在後面抿着唇,大氣也不敢出。

明明壽宴上她曾一舞得過太後的青眼,但當下,她全然不敢有任何動作。

她扪心自問,若是自己發生了這樣的事,太後絕不會如此興師動衆。

縱然國公府私下對柳盈月有多不滿,太後面前悔過十分真切。

太後坐在鳳位上,招來柳盈月替她揉太陽穴。

下面跪着的人都吓呆了。

柳盈月還是有些局促,畢竟自己這些不過是前世為了舒緩自己的疼痛學來的,與太醫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太後在上,将國公府的人痛斥一通,令何夫人帶着家人上柳府請罪。

自此之後,人人都知道柳三姑娘,一個庶女,有多受當今太後的喜愛。

不僅如此,柳盈月還在壽康宮住着。

這個壽康宮與前世相比,多用紅木雕的櫃子,顯得十分穩重,她很心安。

棠靈姑姑将大部分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偶爾要她做的,不過是替太後揉揉太陽穴,晚膳前彈彈琴罷了。

這日早晨,她在擦琴弦,屋外有人敲門。

“姑姑?進來吧。”竟是棠靈姑姑。

棠靈姑姑進門時,身後還跟着很多個太監宮女,他們将檀木盤子舉過頭頂,進門便呈上。

“庫房有幾樣不錯的料子,太後讓尚宮局替你制了幾件衣裳,姑娘看看喜不喜歡。”

柳盈月睜大眼睛,人已經被棠靈姑姑拉到落地的菱鏡前。

新制的衣服是錦綢華服,上面紋飾繁複,十分貴氣,前世她做皇後的時候,從沒有穿過這樣貴氣的衣服。

她喃道:“姑姑……不合适吧。”

“太後娘娘親自挑選,最适合你了。”棠靈姑姑對她的态度不甚滿意,随即她又招來幾個宮女上前,“來,我來替你戴簪子。”

所取的簪子各個都雕琢精細,華美無比。

等穿戴好,棠靈姑姑十分滿意地拉着她站到鏡子前。

她雖然是素面,可樣貌出挑,身段窈窕,和身上的華服相得益彰。

棠靈姑姑忽然嗔道:“若還有什麽……你這妝面還得再改。”

柳盈月啞然回避……她基本不怎麽帶妝。

之後面見太後謝恩,太後亦欣喜無比,讓她以後都這樣打扮。

後來接見大臣家眷時,柳盈月都只得這樣。

壽康宮所有人都受太後的威嚴影響,各個沉穩、機敏,唯有她,好像不像壽康宮的人。

來拜見太後的人看見她第一眼總是遲疑,太後便像介紹寶貝似的,一次一次請她到前面來,偶爾遇見太後親近的老臣,還會請她彈彈琴。

柳盈月出挑、明豔,唯有太後才能寵出這樣一個張揚又出世的姑娘。

漸漸地,柳家庶女如何成了太後跟前紅人成了京中茶餘飯後的談資。

裴闕自上一次同太後回宮之後便一直不得空,邊境的折子一件一件疊上了,他連着大半個月都在東宮書房裏。

但太後如此處理他并不驚訝。

等他理完手頭事,自然前往壽康宮拜見太後。

彼時正是晚膳之前,晚間的天空是蔚藍的,月亮還未顯現,院中琴聲流動,太後坐在門檻邊,正吹着溫和的晚風。

裴闕進門時,見到的就是沉浸于撥動琴弦的柳盈月。

她華裙曳地,玉手從錦袖中伸出,露出雪白的皓腕。素指在筝上勾抹,便是一曲低語淺唱。

裴闕一時頓住腳步。

周圍的人紛紛唱禮:“參見太子殿下。”

琴聲驟停,也如其他人一樣,見禮請安。

太後終于見着這個許久未見的皇孫,喜笑顏開:“小闕啊。”

柳盈月不曾見過有這麽親昵的叫法,收琴弦的手一頓,很快又恢複如常。

太後起身,便有人挪開了鳳椅。

裴闕攙着太後,二人一道進殿,柳盈月跟在一旁。

太後問了他幾句日常起居,裴闕一一回答,而後太後向想起什麽似的,招來柳盈月,同裴闕道:“你來看,她這樣是不是好看多了?”

柳盈月:“……”

太後這段時間在大臣家眷前介紹她,她已經可以面不紅淡然接受了。到了裴闕面前……她別過臉去。

偏偏手腕給太後拉住了。

裴闕這才認真地看柳盈月的面龐。

才發覺,今日的柳盈月的氣色很好,原是上了眉色和粉黛,粉妝玉琢,儀态萬千。

裴闕道:“孫兒不懂這些。”

太後嘆了口氣,拍了拍裴闕的手背。

幾人一起走入殿內,棠靈姑姑已安排上了果盤糕點,屋內多點了幾盞燈,十分明亮。

作為長輩,總要擔心些後輩的終身大事,太後也不例外。

再見着裴闕,太後覺得再不能錯過時機,“你的年紀不小了,什麽時候娶個太子妃回來?”

裴闕的臉色一僵,吶吶道:“皇祖母別打趣孫兒了。”

太後偏頭看柳盈月,“你可別笑,你也到年紀了。”

柳盈月立馬笑不出來了。

“你收她做你的義妹可好?”太後對裴闕道,滿心為兩個心愛的孩子打算着,“這樣以後去了夫家,沒人敢看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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