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因果報應生新恨
王名川睜開眼時天已大亮,起先腦子還有些昏沉不記事兒,忽的發覺懷裏摟着什麽東西,王名川低頭一看瞬間一張俊臉炸得血紅。
昨夜之事瞬間回籠一幕幕地在眼前飛轉,王名川只覺着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連他自個兒都不知曉為何昨夜會如此莽撞,一邊暗罵自己蠢笨一邊摟着人不舍得放,只臉紅着偷看仍舊熟睡中的明珠。十四歲少年的身體總是單薄的,因着趙氏的苛待明珠長得又比同齡孩子瘦弱些,如此摟在懷中竟有稍微用力便會斷掉的錯覺。王家大人還在之時王名川并未過過苦日子,是以這些年來該長的個頭兒還是長着,只近來因着生活所迫身上的肉少了些,哪怕如此卻也比明珠高壯許多。
王名川瞧了一眼那人長長微翹的睫毛,挪開視線,随即又舍不得地轉回來再瞧一眼,如此反複,直到明珠有了醒轉趨勢之後才輕手輕腳地放開明珠,極是小心地下床之後不待站定蹭地一下便蹿出了門。
咯咔——
木門同門框撞擊的輕微聲響發出後,明珠的眼睛才緩緩睜開。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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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過後兩人極默契地沒再提起當晚之事,白天王名川去地裏澆水施肥明珠在院子裏帶小孩兒挫草鞋,晚上兩人仍舊是分兩頭睡着,有時也說會兒話,不過是小潭又長高了些家裏的糧食還夠不夠吃,簡單,正常,而且——尴尬。
好吧,不管如何費勁裝作那夜之事沒有發生他們兩個仍有些尴尬,此前沒越界之時兩人之間的關系其實更像是親兄弟,外人眼裏他們是夫妻,可無論是明珠還是王名川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夫妻這個身份,是以兩人頂着夫妻之名仍舊行着朋友兄弟之實,哪怕是真生出了些暧昧心思也是沒察覺到的。
可王名川那夜沖動之下卻越過了安全界限。
沒有哪個兄弟會相互舔各自的手心,也不會有哪家兄弟這般摟着肢體交纏一整晚,明珠受不了對一個十五歲大的小孩兒動念頭,王名川也對這陌生的情愫無所适從,是以兩人都選擇了當縮頭烏龜。
如今兩只烏龜正伸出腦袋在桌上吃飯。
“明珠哥哥,我吃飽啦,要喂兔子!”
小潭放下木勺子極是主動地将碗反過來給明珠看,待得到許可之後便歡歡喜喜地跑去院子裏頭拿了今晨剛割回來的兔兒草一根一根地喂,不時還伸手去籠中揪一把兔子屁股上白白軟軟的毛。十雙草鞋沒有費明珠多大會兒功夫,是以兔子幾天之前便換過來了。王名川親手做了竹籠子将兩只都關在一起養,平日裏只讓王大河帶了幾個小的上山玩兒的時候扒些兔兒草回來喂兔子,平日裏削了的紅薯皮或是不吃的爛菜葉子也都用來喂兔子,是以家裏多養了兩張嘴卻也沒多費多少心思。
“仔細些手,莫要再去揪兔子的毛!”
明珠眼尖瞧着小潭又伸手揪兔子忙大吼,小姑娘嗖地一下将手縮回來,然後喂着喂着不知不覺又伸到了兔子屁股上,好在她人雖小反應卻不慢,直将那兩只兔子逗得團團轉恨不得啃了尾巴都未被咬到手。
“小潭反應快不礙事兒的,你吃飯,起先盡顧着她了你都未曾吃多少東西。”
王名川夾了一筷子白菜到明珠碗裏,又從菜盤子裏頭翻出好些個臘肉丁一粒粒地夾進他碗中,随後又撥了些給幾個小的,自己卻是半點兒肉末未沾。
“年前的臘肉還剩些,夠咱們吃上一段時間了,你也別省着,每人都有呢。”
明珠将自己碗裏的撥了一多半兒給王名川,後者看了要拒絕,卻是被明珠給生生瞪了回去。
“嫌棄沾了我筷子上的口水還是怎的?!”
“我沒那意思你莫多想。”
怕明珠生氣王名川忙着辯解,雖然仍舍不得吃可被逼無奈之下他最終還是将那幾顆肉丁兒放進了嘴裏。久未嘗到肉味兒,陡然間吃着這幾粒臘肉卻是解了老日子的饞,吃飯也比平日香些了。
瞧着王名川那小心翼翼藏着幸福的模樣明珠總忍不住心酸,家裏糧食是夠,可肉卻少得可憐,現如今吃的還是前年殺了豬弄出的臘肉,可再肥的豬一家幾口人吃到現在也剩不了多少了,總是隔幾頓吃一次隔幾頓吃一次,弄得明珠現如今聞着別家屋裏頭飄出來的炖肉香氣都免不得咽口水了更何況是這些孩子。
總得想法子改善改善生計。
第二天明珠難得狠心地宰了只公鴨子給一家人炖了鍋酸蘿蔔老鴨湯,無論是大小孩兒小毛孩兒都吃得肚皮溜圓極是滿足,吃撐了自然該做些活計消消食兒,可地裏沒事情可幹竹活又做得盡夠了,王名川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麽可以打發時間的,最後明珠大手一揮——全家出動抓麻雀去!
王大河難得活潑地翻出了自個兒棄用許久的彈弓同王小湖兩人跑山坡上禍害鳥雀去了,王小溪王小潭兩人追不上只得一人一個守在明珠同王名川身邊看明珠折騰木頭架子。只見他拿了三根細長的木棍兒綁成三腳架,又從針線籃子裏頭抽出一根線來纏在架子頂端留出一節垂到地上,試了試細線綁的牢固程度後明珠又弄了些漿糊果子來捶爛捶爛塗在三腳架上。
“行了,先做一個試試,要能成就再多做些。”
語畢便從王名川手裏頭接過一早捉來的蟲子綁在細線上,将架子支起來後便放那蟲子在三腳架周圍爬動,這四個人卻是躲在柴垛後頭鬼鬼祟祟看着不敢出聲,如此等半天不見效用,正待心急之際有兩只麻雀落了下來。
屏氣——
凝神。
一只麻雀發現了在架子底下掙紮的蟲子,細爪子在地上蹭了蹭,左右踱步一會兒,愣是将明珠等人的心都逼到了嗓子眼兒,就在那只麻雀快要沖過去之時,旁邊那只晚發現蟲子的卻是一頭紮了過去啄了蟲子便狠狠一拖,架子受力倒下,那上頭塗滿了的漿糊自然粘在了麻雀的羽毛上,它越是掙紮越是黏得多,一直到後來三根架子被它粘住了兩根時明珠才猛撲過去一把将麻雀抓了起來——
“抓住咯抓住咯!”
王小潭高興地圍着明珠一邊轉一邊拍手叫,又纏着要看麻雀,只大她一歲的王小溪卻是不着急,拿了放在一邊備用的木棍兒開始學着明珠的模樣做架子。王名川将竹簍子遞過去裝了麻雀之後也同王小溪一道做起了三腳架,一下午愣是做了十幾個分別放在了田埂上院子裏還有菜地中,四個人一人守幾個,一直到天黑之時連最小的王小潭都抓了五只。
“哎,還是現在麻雀多了好。”
看着滿滿兩簍子的麻雀明珠一邊笑着一邊咽唾沫,他小時候可沒少幹這事兒,後來去到城裏了麻雀的毛都看不見一根兒架子支了幾天也不倒,哪像如今這麻雀多得快成災,一下午的收獲頂的上他們一家子的好幾頓飯。
趁着天還沒全黑明珠飯也顧不得做了只一只一只地處理麻雀,王名川也在一旁幫忙,等到王大河同王小湖回來之時還剩許多,沒成想那兩個小的麻雀沒抓到鳥蛋卻是弄了十幾個,明珠笑得合不攏嘴,眼前這些東西都變成了一盤兒盤兒菜在桌子上晃蕩,這般想着手底下的動作越發麻利,直将所有的麻雀全褪了毛腌制起來還顯得勁頭十足。
“咱們明天接着抓!”
“好!”
“好!”
這邊王家人因着餐桌上的油水兒有着落了而一家子笑得極喜慶,那邊薛家卻是炸開了鍋,歸根到底亂子還是出在薛嬌嬌的婚事上。
“哼,不嫁?你同那王公子私相授受名聲都毀了不嫁他還能嫁誰!”
趙氏叉腰沖着薛嬌嬌就是一通亂罵,直将平日裏口中的心肝兒寶貝兒罵成了一個人盡可夫的淫*娃*蕩*婦才罷休,薛大在一旁抽着煙半個字不曾說,只留着薛嬌嬌一人漲紅了臉對着趙氏恨不得将他那張嘴撕爛才好。
“你血口噴人!分明是你收了王家人的好處要我嫁過去守活寡,端的是鐵打的心腸,你逼走了一個薛明珠不算還要再逼我,真要将薛家人都一個個賣幹淨了才算麽!”
“哼,我血口噴人?你若是規矩那王公子手裏拿着的帕子又是誰的,你繡活兒好針腳也細,我這雙眼睛沒花總還認得哪張帕子是你繡的呢,更何況那帕子上還有你的名字,人都拿了定情信物尋上門了你還要抵賴不成?”
“住嘴!帕子分明一早就不見……是你!定是你怕我不肯點頭才偷了我的帕子要拿名聲逼我——爹,你就任由這賤人欺負你唯一的親閨女麽!”
薛嬌嬌同趙氏掰扯不過晃眼見着在一旁悶頭抽煙的薛大不由将火力集中到了他身上,她知道薛大對她心有愧疚,否則這麽多年來也不會任由她冷臉相待還一直縱着捧着,如今大事不妙雖然不甘心也還是只得依靠薛大這份愧疚來挽回局面了。
“嬌嬌啊。”
薛大長吐了口煙,屋子裏頭因着通風不良煙味兒散不去有些嗆人,可薛嬌嬌當下也顧不得了只想着薛大能同往常一般護着她,哪曾想竟聽到了讓她更是絕望的回答。
“你大哥的前程還需得王老爺打點,只要你能嫁入王家替王公子留下子嗣……往後你哥出人頭地了,自然不會虧待你的。”
聞此薛嬌嬌整個人都蒙了,若是出于錢財考量自個兒親爹或許還會為她争取,可一旦牽扯到大哥的前程便再無轉換餘地。
生女不如男。
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道理。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她要薛明珠替嫁為自己争取了高嫁的機會,現如今她便得替親哥嫁給那不知哪天便要沒了的人争取飛黃騰達的機會。
薛嬌嬌握緊了拳頭,尖尖的指甲紮進了手心,可她半聲未吭,只死死地盯着薛大,一邊埋怨一邊懊悔,甚至起了與其落到如今的下場不如當初就嫁了王名川的念頭。
是了,若她當初嫁了王名川便不用嫁進這個王家,若非薛明珠搶了她的姻緣她薛嬌嬌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這下場。靠哥哥飛黃騰達?那是笑話,哥哥早晚會有嫂子,那時她不過是個寡婦又能享什麽福,可王名川那一家子不同,王名川年少成名自小就是個讀書的好苗子,若是當初自己嫁過去又拿娘家的銀子貼補家用王名川定然還能繼續讀書,秀才定是能考上的,弄個舉人老爺當當也無甚問題,是了,若非薛明珠奪了她的姻緣,往後她應當就是舉人老爺家的夫人,而非那王老爺家半死不活兒子的媳婦!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灑狗血啦,狗血灑了我就高興,乃們看,窩也是會灑狗血的人!
文中捉鳥的法子我是真幹過的,以前在鄉下沒肉吃總想着禍禍鳥雀,老哥折騰出了這麽個三腳架幾天下來能弄不少麻雀吃都吃不完還算計着拿去集市上賣,別跟我提什麽保護動物,那時候窮得狠了連蟲子都吃的,能吃麻雀就不錯了!
唔,漿糊果子也是兒時的一個回憶,蜀地同胞小時候玩兒過一種小果子沒,藤上結的小疙瘩一樣的東西,捶爛了粘性很大,記得以前上體育課老捶這東西……那一操場都蹲在地上捶東西的盛況啊,雖然捶完之後覺着沒用就直接扔了……可下次體育課還是接着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