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導演

客人修養很好，徑自走到櫃臺前，一直等她挂了電話才開口。

“這裏的招牌，是‘網紅脆皮五花肉’？”

“是的。”

“那就來一份吧！”

“您稍等，馬上就做好。”

“好。”客人頓了一下，看了看店裏複古的裝潢，禮貌詢問，“裝修不錯，很有風格，可以拍幾張照嗎？”

“可以的，您請便。”

前一陣子到這裏的客人，為拍照多過為吃飯，目的就是來這家網紅美食店打個卡，社交平臺上po一下，顯示到此一游。

程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說完，她便轉身去了後廚，照例為客人準備快餐。

她孰能生巧，不到二十分鐘，就端出來一盤油滋滋、香噴噴的脆皮五花肉，送到客人桌上。

客人低頭聞了聞，而後嘴角彎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謝謝。”

接手這家美食店将近一個月了，她技術不好，走快餐多銷路線，每日忙忙碌碌，也就賺個辛苦錢。至今，還沒有人對她說過一聲“謝謝”。

程卓有點不太适應。

很久都沒有笑過的她，做出了一個禮貌性的回應。如果她遇到的每一位客人，都能像眼前這一位一樣，友好而親切，溫柔而體貼，那該多好啊！

“你是這家店的老板？”

“算是吧。”

“也是店員？”

“對。”程卓報以自嘲，“小店生意清淡，僅能糊口，請不起店員，只能自己來。”

“那咱倆很像。”

“像？”

“是啊。”客人津津有味地吃下兩大塊兒五花肉，擦了擦嘴角油汁，“做我們這一行，做到我這個位置，通常都會配備一到兩個小助理，處理一些不打緊的日常瑣事。但我跟你一樣，事事都喜歡親力親為。”

程卓發現，這個客人有點點特別，一看脾氣就很好，周身都散發着令人妥帖舒适的感覺。他不經意間笑起來的樣子好看，吃飯時認真投入的樣子也好看。恍然間，她覺得他的樣子，跟昔年韓劇頂流裴勇俊在《冬日戀歌》的形象重疊了，随和儒雅中透着些許禮貌疏離，叫人想要親近，卻又不敢造次。

突然有一瞬間，她很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但又怕這樣太過唐突。

他身上有跟康家明一樣，自信沉着的一派氣度，但比家明更加健談。

“你是做哪一行的呀？”

“影視。”

“影視？”

程卓有點驚訝，她是真沒想到。

因為，他的氣質太好了，清潤儒雅，美好沉淨。看起來一點都不世故油膩，比較像建築師、設計師，或者畫家之類。

“怎麽，對我們這一行有偏見？”

“還好吧。”

她上個月才離開了該行業，說一點偏見都沒有，那是騙人的。

而她，向來不習慣騙人。

“你要不要猜一猜，我是做哪個職業的？”

“導演或者美術指導吧。”

程卓脫口而出，想都沒想。

在這個行業，攝影、攝助、燈光、錄音、道具、場務全部都是工具男，在片場，是完全沒有自己思想的。服化、場記、統籌通常都是女孩子來做。造型師、編劇倒是可男可女，但造型師一般肉眼可見gay氣濃厚，編劇處在食物鏈最底層，不可能有他這種沉穩與自信。

“這麽聰明的姑娘，不該只會做脆皮五花肉的啊。”

程卓聽得一愣。

客人随後解釋，“唐燦是我朋友，去年我幫她們學校拍開學典禮的時候結識的。”

關于他的事，程卓後來從唐燦口中，了解了個大概。

原來，他也是姓康，是個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