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口沒吃的鹵肉飯

那一晚，她沒有将自己完全交付給康佑明。隔天，他就飛去了B市，談一家園林的宣傳片拍攝項目，一別又是半個月。

她後悔了，但不完全後悔。

康佑明看上去是個溫柔紳士，實則溫柔中裹挾着強勢霸道，攻城略池，焚心似火，叫她無法招架，而又歡欣亟待。即使不做男朋友，只做個情人，偶爾約個會進行一下身與心的交流，也不錯。

她幾乎已被他征服，完全沒了自我意識，任由擺布。

但在最後一步，他再一次問可不可以的時候，她說了“不”。

她沒有辦法在康家明的臉突然浮現在腦海，一會兒怒目圓瞪，一會兒溫柔如昨時，繼續同另一個男人同榻缱绻，共赴雲雨，于是她叫了暫停。

她以明天還要工作為由，沒有将康佑明留下來。

他走後，她一個人在床邊坐了好久。

她想，她跟康家明之間，還需要一個正式的告別，即便是由她單方面發起，單方面結束，儀式感給足了，她也就可以安心繼續下一段人生了。

在她心目中，這一道“蒜泥白肉”的學成，就是所謂儀式的進行。

“老板，今天有鹵肉飯嗎？”

“有！”

有年年在，就什麽都有。

正在用蒜泥、生抽、白糖、米醋、紅油等調配靈魂澆汁的程卓，從遮簾後探出頭來，中氣十足地應了一聲，等看清楚來客是她第一天接手美食店見到的眼鏡女孩時，着實驚喜，“是你啊？”

“嗯。”

眼鏡女孩名叫何小夢，是櫻蘭音樂學院舞美系的一名在校生，為交課業，時常外出找些靈感。而董婆婆做的鹵肉飯，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鹵肉飯，也是她重要的靈感來源。吃上一口，她的腦子就像一個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瞬間就能運轉了。許久沒吃，她感覺花季的自己都要枯萎了。

于是，又一次來到了“飛奔的五花肉”，碰碰運氣。

沒想到，運氣還不錯。

她喜道，“董婆婆回來了？”

“沒有！”

程卓一盆冷水澆下，但在她失望之際，又給了她零星希望，“不過，董婆婆的嫡傳大弟子在呢。要不要試一試？”

“那就，試一試。”

何小夢嘆了口氣，在熟悉的位置坐了下來，照慣例，取出背包裏的筆記本，在等待鹵肉飯的過程中，認真工作了起來。

但，就在她開始投入的時候，一個熟悉又不熟悉的人出現了。

“姐夫？”

何小夢扶了扶眼鏡，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姐姐一直放在枕頭邊的照片上的男人。

“小姑娘，你認錯人了。”

康佑明一進門，都被她叫愣了。

“我是何洛洛的妹妹。”何小夢盯着他的臉，認真道，“你跟她在一起有四年了吧？她很喜歡你，一直在我面前誇你，把你誇得跟個谪仙人一樣。在她眼裏，你又帥又才華，缺點也是優點。”

“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已經開始生氣了，盡量保持溫和禮貌。

“我沒想說什麽呀？就是在跟你聊天嘛！”這一回，輪到何小夢有點懵了，“姐夫，你怎麽也會來這家董……”

“我已經說過了，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姐夫！”

“不可能啊？那張照片……”

“我跟你姐姐，從來都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康佑明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盡量壓低着聲音，“我也早就跟她講清楚了，跟着我，她什麽也不會得到，除了傷心和難過。你也不必為她鳴不平，這些是她早就明白的。一個小姑娘出門在外，閑着沒事兒不要亂攀親戚。”

“……”

何小夢已然啞口無言。

她才上大二，男朋友還沒有正經談過一個，她對“愛情”二字的認識，全部源于言情小說與偶像劇，實在無法理解她姐姐跟眼前這個男人複雜的“感情”。也無法理解，為什麽看上去如此儒雅溫和的人，會突然間變得一臉暴戾，還流露出随時準備翻臉無情的可怖氣息。

這時，鹵肉飯做好了。

程卓端出來給何小夢，見二人仍保持着對話姿态，感到哪裏怪怪的，試探着問，“你們認識啊？”

康佑明回頭之前，已恢複了常态。回頭看到了她，如往常般溫柔笑說，“我去年到她們學校取景拍MV時，她來當過群演。”

“原來是這樣啊，你們繼續聊！”

說完，回到了後廚，繼續她未完成的蒜泥白肉。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已不見了眼鏡女孩何洛洛，而餐桌上的那一碗鹵肉飯，一口都沒有吃。

她正奇怪着，隔壁桌康佑明的手搭了過來，“這麽久不見，想我嗎？”

“很久嗎？才兩個周诶……”

程卓的臉“刷”地一下子紅了。

他知道，她心中是歡喜的，已經咬了鈎的魚兒，怎麽可能再逃得掉？

“知道我為什麽，每次來S市，一下飛機就來你這兒嗎？”

他溫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似燕兒低喃般，送來春日溫度，暖的是她的手，撩的是她的心，“因為，你是一個會時常帶給我驚喜的女孩。”

正當程卓腦袋暈暈地，差點立足不穩，跌到他懷裏時，他又突然撒開了她的手，“好了，不撩妹了，先談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