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1)
手術室的紅色燈光還在轉。
它不停地把那種恐怖的暗紅色光線,投射到宮洺的臉上。他的臉沉浸在一整片黑色的陰影裏,每當被紅色的光線照亮時,就顯露出讓人從心裏恐懼的絕望。
我忍受不了走廊裏那種可以壓碎我每一節脊椎骨的沉默壓力,走向醫院休息室的咖啡間。在那裏,我看見了正在幫宮洺沖咖啡的kitty。
我不知道和她說什麽。我拿了一個小紙杯,撕開一袋廉價的雀巢速溶咖啡,倒進去,然後放出冒着熱氣的水。
Kitty把她的随身帶來的咖啡和奶精收好,放進她那款LV的never full手袋裏。去年這款號稱“可以放進一個嬰兒”的手袋風行的時候,整個上海都訂不到。Kitty用宮洺的名字幫自己定了一個,威脅我要是我敢說出去,就拿鋼筆捅進我的胸部裏。
她轉過身來,端着咖啡對我說:“你是不是覺得世界末日到了?”
我點點頭,紅了眼圈。
她看着我,帶着一種同情的眼神:“那你就錯了。事實是,如果手術室的大門打開,醫生告訴我們,崇光去世了,而且,這對于一個成功率只有15%的手術來說,是一個非常正常的事情——那時候,才是世界末日。”
Kitty抛下目瞪口呆的我,轉身出去了。
在拉開門的時候,她回過頭來刺了我最後一劍:“你知道崇光是因為你才做這個手術的,對吧?”
顧裏再一次來到這個醫院的時候,這裏并沒有什麽變依然是美的像模型
一樣的山水、湖泊,巨大的森林像是從遠古時代就存在的一樣。
她慢慢的走過那個湖泊,幾個月前,她在這裏一頭栽下去,那個時候她想過幹脆随着父親一起走好了。
而幾個月的現在,她穿着Dior的白色小高跟鞋,鎮定的像個圓規一樣,飛快的朝手術室走去。路過一個hushi的時候,她還抓着對方尖刻的說:“你們這個湖邊上的地面要是就是再這麽滑,我就去起訴你們。”
顧裏在湖邊找到我的時候,我剛從病房裏面出來沒一會。我待在裏面,感覺自己像是随時會死去一般。我走的時候,宮洺一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從我來到這裏開始,大部分時間裏,他都是這樣一動不動地坐着,像一個假人,開心的時候,流淚的時候,痛苦的時候,得意的時候,他都是這樣,像北極冰天雪地裏的一湖凍泉.
他的身邊放着KITTY幫他沖好的高級咖啡.這已經是第二杯了,剛剛沖好的第一杯,被他擡起手來潑到一個膽怯地哆嗦着過來問他要簽名的小hushi的身上.
顧裏在我的身邊坐下來,我把頭靠上她的肩膀,就像在學校的時候,每天晚上看電視都會靠着她一樣.我說,我餓了.于是她從剛買的巨大PRADA拎包裏拿出一個用高級環保紙包裝好的煙熏槍魚三明治,包裝紙上面全都是法文.
我還沒說完,就被宮洺轉過來的白眼吓住了,他臉色發青,哆嗦着嘴唇對我說:“……魚……”
我趕緊把那個三明治丢進包裏,然後死死地拉上了拉鏈。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們過得并不開心。
事實上,越來越重的烏雲翻卷着堆積過來,覆蓋着我們頭頂的天。
崇光的狀态一點都沒有好轉,他沒有清醒過來,信條儀器上的曲線,一天比一天微弱。我和宮洺隔着玻璃,只能默默地看着戴着氧氣面罩一動不動的他,卻沒辦法走近,對他說話。
崇光臉色蒼白,異常消瘦。嘴唇像是廣告裏那些另類的塗着白色唇膏的模特一樣,看不到一絲血色。他的呼吸很慢很慢,胸口持續地起伏着。他的眉毛輕輕地皺在一起,不知道他是在做夢,還是在經受着痛苦。這些我們都無從知曉。
他留在一個我們都去不了的世界裏,掙紮着想要回來,又或者,是掙紮着,不想被拖進寒冷的死亡。
進入12月之後。上海的冬天寒冷得更加徹底,雨雪更加頻繁地籠罩着這個城市。偶爾出現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就會讓整條南京西路上的咖啡店裏坐滿了人,後院草地上的露天座位,更是擁擠得像是股票交易市場。人們太需要溫暖的陽光了。
崇光也是在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醒過來的。
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可以進病房看望他了。我照常地把買給他的、他最喜歡的白色繡球花(天知道這是對麽貴族的東西,我以前只在電影裏的結婚鏡頭上看過,新娘總是拿着這樣的花束走在紅毯上)放在他的床頭,然後坐在邊上看着他發呆。
直到他睜開勒眼睛,我都還不知道。我依然傻傻的坐在那裏,看着他消瘦的臉龐,看着他因為沒有修剪而變得更加鋒利和肆意的濃黑的眉毛、高高的眉骨和挺拔的鼻梁,還有下巴上的一圈胡茬。
他眨了眨滿是血絲的憔悴的眼睛,然後清了清喉嚨,發出一聲模糊而又嘶啞的聲音來,“嗯。”
那個下午,我趴在他的胸口,流了很多眼淚。
我聞着他身上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一些手術刀的血腥氣,但是,在這些劇烈的氣味下面,是他重新恢複過來的、充滿生命的味道。那種彌漫着和煦陽光和花朵芬芳的生命熱度,雖然只是很微弱很微弱的一些,但是我知道,它會慢慢蘇醒過來,然後越來越強烈,最後變成一個籠罩在我頭頂的巨大的夏天。
在快要進入聖誕節的時候,崇光的生日到了
我和顧裏等一群朋友,都收到了參加崇光生日的邀請卡。唐宛如拿到邀請卡的時候驚呆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全國知名的作家,會親筆書寫“唐宛如”三個字。她打電話給她的媽媽,并且電話裏,激動地哭了。(……)
我拿着邀請卡,也非常地憂愁。因為這張卡比我大學畢業證書還好豪華,竟然是用一種軟皮革做的,打開之後,裏面都是燙金的花體英文。更何況,上面寫清楚了,生日party在崇光的家裏,也就是宮洺的家——哦不,準确一點說,是在sean constanly的家裏,上海有名的世茂佘山莊園。當然,我們都知道那只是他很多個家中的一個。
看着我憂愁的臉,顧裏體貼地把我牽到她衣櫃前,讓我随便挑裏面的禮服。我捧着自己的臉,激動地難以置信,作為回報,我在拉開衣櫃的時候,響亮地對着裏面說:e on neil!”
顧裏之所以受到邀請,也是因為她和宮洺的關系緩和了很多。在度過喪失付清的那段悲痛期之後,她明顯又恢複了計算機的本性,就像是聚光燈下粉墨登場的女主角一樣,刷刷刷,就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女商人。
她坐在家裏的沙發上,一邊往臉上拍打這HELENA的膠原蛋白精華液(她下手太狠,無論是對唐宛如,還是對自己,總是不留餘地,所以,我明知道她是再拍打精華液,也忍不住想要對她說:“別打啦,自己人!”),一邊和我分析她的想法。因為在她看來,被constanly 收購對目前的盛古來說,利益遠遠大于弊端。丢掉的只是名譽上的那些虛假的東西,得到的則是一個更為開闊的平臺,和商業合作領域的極大擴展。而且,constanly 絕對不僅僅是收購盛古那麽簡單,constanly最擅長的,就是在一個公司最低潮的時候,收購進來,然後包裝一下,以十倍的價格賣出去,既然 sean constanly 會有第二次交易,那麽,對顧裏來說,就等于抓住了一個難得的機會。
“說得再簡單一點,等于我們直接拿到了《M.E》那麽龐大的一個出版機構的訂單,要知道,他們每年的紙張需求量,就可以養活我們的紙廠和印廠了。”當然,我知道事實并沒有那麽簡單,顧裏有她的小算盤,她這樣只是為了方便我理解而已。并且,我相信,她再算盤之下,還藏了一個更小的太陽能計算機,而計算機下面,還有一小本寫着她奸詐想法的秘密日記。
—— 随意吧,我沒有任何意見,我只是期待她和宮洺兩臺計算機真正對決的那一天,我正好出差在外,不需要面對這場可以抛翻整個上海的劇烈爆炸。
當然,這一端時間以來,我、kitty、還有藍訣,迅速的成了好朋友。因為每次宮洺和顧裏約在一起談公司合并的推進時,我們都會在場。我們在很短的時間裏,聽見了他們彼此來往的精彩辯論,哦不,準确地說,應該是他們各自再嘴裏藏了一把槍,然後彼此射殺的精彩場面。
我經常會用筆記本悄悄地記錄下他們不時丢出來的精彩語句,好用在以後和唐宛如的争鬥中。比如:
“我們公司都是擁有專業素質的人,他們和《M.E》那些瘦骨嶙峋的女人可不一樣——他們吃東西!”
“哦是呀,我當然知道,他們确實吃東西,你從他們每個人腰上攜帶的救生圈和XL號的西裝就看得出來。我想你們公司的森林裏肯定同時種植水稻和小麥吧。”
“真是非常的抱歉呢,盛古目前的總裁,正好是一個比kitty還要瘦的人,哦是的,她現在正坐在你面前,就是我。”
“你大學的時候應該也來我們公司實習過吧,身材不錯。”
“……”
當然,我看上去就像是在做工作記錄一樣。并且kitty和藍訣也沒有閑着,他們兩個記得比我還多。我想沒這就是我鬥嘴永遠都不多kitty的原因吧。
崇光的生日非常接近聖誕節,這可能因為他本身長的就想一個漂亮的天使(……好吧,我承認這是一個讓人作嘔的形容,我又不是郭敬明,想不出那麽多描寫男人女人外貌的段子),上海到處下滿了雪。
上海這兩年都下了雪,多少沖淡了南方冬天的那種灰蒙蒙的壓抑感。
周圍都顯得亮堂堂的,讓人覺得喜慶。
但是,早上,當我們幾個人一起從家裏出發,分兩輛車前往上海世茂佘山莊園的時候,我的心情,我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都顯得特別憂心忡忡。特別是唐宛如,在車上之後,孩子不斷調整着她的胸部。
車開上高架之後,她終于長舒了一口氣,一把把墊在胸罩裏面的nu bra 扯了出來,她一邊拿在手上甩來甩去,一邊沖顧裏說:“哎顧裏,換你把,你這玩意兒我還真用不習慣。”
我身邊的neil打開車窗,把頭探出去,“哇”的一聲嘔了出來。
我在邊上,一邊拍着Neil的背,一邊看着臉色發青的顧裏說:“顧裏,真的,我以後養了寵物,一定要叫它如如,太逗樂了。”
唐宛如扯了扯胸口,說:“乳乳?得了吧,你快別說這個字了,我呼吸剛順過來。”
當我們穿着禮服,踩着接近高跷高度的高跟鞋,深一腳淺一腳地從佘山莊園草地上的那些雪裏走進他們家房間的時候,離我們在他們家大門口停下來,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了。顧裏和我都穿着露肩膀的禮服,但是,我們并不冷。因為顧裏裹着顧源的額長風衣,我裹着Neil的Dior長禮服外套。而Neil和顧源哆嗦着走在我們後面,看上去像兩個剛從北極回來的快要凍死的人。
顧裏一邊走,一邊回頭看Neil,對我說:“你看Neil凍得嘴都白了,多可憐啊。”我嘆了口氣,說:“是啊,所以我總是和他說,咱們女孩子家,一定要找一個男人。”顧裏親切地拉起了我的手,她肯定覺得我是她的親妹妹。
我們身後傳來Neil的怒吼:“I heard it!”
而顧源和Neil身後,跟着跌跌撞撞的唐宛如,一邊走,一邊甩手:“我操,熱死我了!”
宮洺和崇光站在家門口等我們。
他們兩個穿着黑色禮服。整潔而高貴領口都別着一個白金的形狀複雜的古典別針,聽Kitty說那是他們家族的标志。
崇光微笑着,張開懷抱,等待着擁抱我,但是周圍人太多,更何況宮洺還站在我的面前。我有點不好意思,于是羞澀地躲到一邊去了。
而宮洺也熱情地歡迎了我們:“你們來的真快,我還以為你們肯定要等到雪都化了才來。”說完一張笑得及其虛假的臉,轉過去,頭也不回走進了客廳。
整個生日party遠遠沒有我們想象中的嚴肅,雖然我們都穿着高級的禮服,但是在場的卻只有我們這些熟悉的朋友,和宮洺家的兩三個親戚(雖然後來我知道那是他們請來的廚師……)。讓我們頭疼的Sean Constanly 并不在這裏,崇光的媽媽也不在這裏。聽崇光說,他們現在在瑞士滑雪。
崇光告訴我的時候,臉上還是有小小的落寞。不過他習慣了,他說好像從十四歲之後的生日就沒有和父母一起過了。但是宮洺卻總是和他一起,每一年都在。
當我們知道這樣的情況後,整個氣氛一下子放松下來,但我們這一群人都是得寸進尺的,你如果給唐宛如一個謝霆鋒的簽名,她就會幻想自己有可能和貝克漢姆上床。所以,一下子就有點太過放松了。
當唐宛如拿着高腳杯,喝着香槟,愁眉苦臉地說:“這就是馊葡萄水兒”時,顧裏像在家裏一樣,伸手掐她的腰(上的贅肉),于是,唐宛如尖叫着,一杯香槟就潑在了宮洺家的歐洲古典布藝沙發。
我的崇光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顧裏鎮定地拿過一個墊子,遮住了被潑到的那個地方。然後親切地拉着崇光的說,說:“都是自己人,被告訴宮洺。啊。”
崇光尴尬地說:“他是我哥……”
下午的時候出了太陽,花園裏的積雪反射出耀眼的光,整個天地也顯得非常美好。
我們在院子裏擺了張桌子,在桌子上鋪了一塊白色的巨大餐布,然後把香槟、紅酒、烤肉通通搬了出來。我們裹着各種質地的高級毯子,坐在屋檐下聊天,當然,顧源、Neil、藍訣和崇光那一群男生,在院子裏像高中生一樣,玩着低級的打雪仗。
坐在屋檐下的我和Kitty,持續不斷地對崇光吼:“崇光,醫生說了你不準亂動!”“NO!你給我離那個放香槟的臺子遠一點!”“不行!你根本不能吃烤肉,別忘了!你的胃被割掉了五分之二!”“顧源!你再砸他我就把顧裏的頭發拔光!”
當然,和我們一起尖叫的還有顧裏,不過她尖叫的原因和我們不一樣,每當顧源被雪球砸中的時候,她就會扯着耳朵(不過是我的耳朵)尖叫起來:“顧源!你穿的可是Prada!”之後我清楚地聽見了宮洺在背後小聲地喃喃自語:“這裏每個人穿的都是Prada。”很明顯,顧裏也聽到了,因為她下一句話,就是死命地尖叫:“顧源!砸崇光!砸他的頭!”
“滾你丫的!憑什麽啊!”我被惹毛了,轉過頭對着他們吼:“Neil,是好姐妹的話你就幫着崇光一起砸顧源!”Neil一聽,迅速加入了顧源的陣營,共同攻擊崇光。(……)
我目瞪口呆的同時,聽見崇光一邊躲避,一邊對我深情告白:“林蕭你閉嘴!我恨你!”
我和宮洺同時埋頭,雙手揉着太陽穴,表情非常地憂愁。
當然,唐宛如也絕對不會錯過這樣尖叫的好機會。不過她是在離我們很遠的地方尖叫,準确點說,她也在院子裏,每當被顧源、藍訣和崇光集團扔過來額雪團正中胸部的時候,就會發出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喜歡的吼叫聲來。尖叫了幾次之後,顧裏實在收不了了,于是,她就果斷的加入了他們(……)。但是,她剛剛跨進戰區一大團雪就迎面而來,砸在她早上花了一個小時才弄好的頭發上。她伸出舌頭舔了舔挂着臉上的雪,她被惹毛了。
三分鐘後,Neil蹲在牆角求饒,準确地說,如果不是還能看見他從雪堆裏露出來的Dior靴子,我不會知道被顧裏埋進雪裏的人是誰。顧裏氣宇軒昂地走回顧源身邊,得意地甩着她(散亂一團,像剛剛被一直(又鳥)飛到頭上撲騰了半天的瘋婆子般)的頭發。
顧源憂愁地看着她,顧裏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了:“嘿!嘿!我只欺負女孩子不對,但是是他先動手的!”
當然,當他的鬧劇在宮洺也加入戰争之後,達到白熱化的狀态。或者說是,演變成一場不可控制的、兩個完美主義者之間的決鬥,在宮洺和顧裏兩個人的字典裏,都是沒有“輸”這個字的。
我、顧源、Neil、藍訣,甚至唐宛如,都躲在一邊,瑟瑟發抖,恐懼地看着面前兩個小宇宙都燃燒到了極限的人互相投擲着雪球。他們動作敏捷,手起刀落,并且伴随着無數中英文的口頭攻擊。
我們一排觀衆站在旁邊,表情沉痛地揉着太陽穴。
當他們兩個消停下來的時候,我們看見了像剛從雪裏刨出來落難者的宮洺,他的Gi黑色小西裝被扯到了肩膀下面,而對面的顧裏,表情像是曼哈頓自由島上的勝利女神一樣,但是,她的禮服皺巴巴的,像是剛從洗衣機理拿出來,鑒于上面都是雪和冰渣,或許也可以說是剛從刨冰機裏拿出來的。
“Kitty!去幫我倒一杯香槟過來!我中場休息!”宮洺咬牙切齒地面對着顧裏,頭也不回地對Kitty說。Kitty尴尬地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去倒香槟。
“藍訣!去往他的香槟裏投毒!”顧裏一臉寒霜,沖着宮洺,頭也不回地說。藍訣努力在臉上假笑了一下,朝香槟跑了過去。(……)
我只能說,他們都是頂級的助理。
“我不得不提醒你,收購成功的話,我就是你們公司的大股東,你敢毒死我,我就讓你們公司所有的人喝西北風。”宮洺洋洋得意地,用他那張冷冰冰的臉,假笑着對顧裏說。
“哦喲,我收到了驚吓!”顧裏反唇相譏(這個時候,我和唐婉如都同時擡起了頭,想看看顧裏有沒有扶住胸口)“你別忘記了,收購成功的前提,是你答應讓我成為新的財務總監。哼哼,你敢讓我公司的人都喝西北風,我就敢偷光你們公司的錢,讓你們連西北風都沒得喝!”
于是,他們兩個又開始了瘋狂的雨雪攻擊。
周圍的人看了看,知道這場戰役在所難免,于是,我們紛紛痛苦地選擇了陣營,随後尖叫着加入了戰鬥,我本來想跑到顧裏那邊去,結果被崇光狠狠地拖到了宮洺的陣營,“嫁(又鳥)随(又鳥)嫁狗随狗吧你!”
坐在屋檐下的我和Kitty,持續不斷地對崇光吼:“崇光,醫生說了你不準亂動!”“NO!你給我離那個放香槟的臺子遠一點!”“不行!你根本不能吃烤肉,別忘了!你的胃被割掉了五分之二!”“顧源!你再砸他我就把顧裏的頭發拔光!”
當然,和我們一起尖叫的還有顧裏,不過她尖叫的原因和我們不一樣,每當顧源被雪球砸中的時候,她就會扯着耳朵(不過是我的耳朵)尖叫起來:“顧源!你穿的可是Prada!”之後我清楚地聽見了宮洺在背後小聲地喃喃自語:“這裏每個人穿的都是Prada。”很明顯,顧裏也聽到了,因為她下一句話,就是死命地尖叫:“顧源!砸崇光!砸他的頭!”
“滾你丫的!憑什麽啊!”我被惹毛了,轉過頭對着他們吼:“Neil,是好姐妹的話你就幫着崇光一起砸顧源!”Neil一聽,迅速加入了顧源的陣營,共同攻擊崇光。(……)
我目瞪口呆的同時,聽見崇光一邊躲避,一邊對我深情告白:“林蕭你閉嘴!我恨你!”
我和宮洺同時埋頭,雙手揉着太陽穴,表情非常地憂愁。
當然,唐宛如也絕對不會錯過這樣尖叫的好機會。不過她是在離我們很遠的地方尖叫,準确點說,她也在院子裏,每當被顧源、藍訣和崇光集團扔過來額雪團正中胸部的時候,就會發出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喜歡的吼叫聲來。尖叫了幾次之後,顧裏實在收不了了,于是,她就果斷的加入了他們(……)。但是,她剛剛跨進戰區一大團雪就迎面而來,砸在她早上花了一個小時才弄好的頭發上。她伸出舌頭舔了舔挂着臉上的雪,她被惹毛了。
三分鐘後,Neil蹲在牆角求饒,準确地說,如果不是還能看見他從雪堆裏露出來的Dior靴子,我不會知道被顧裏埋進雪裏的人是誰。顧裏氣宇軒昂地走回顧源身邊,得意地甩着她(散亂一團,像剛剛被一直(又鳥)飛到頭上撲騰了半天的瘋婆子般)的頭發。
顧源憂愁地看着她,顧裏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了:“嘿!嘿!我只欺負女孩子不對,但是是他先動手的!”
當然,當他的鬧劇在宮洺也加入戰争之後,達到白熱化的狀态。或者說是,演變成一場不可控制的、兩個完美主義者之間的決鬥,在宮洺和顧裏兩個人的字典裏,都是沒有“輸”這個字的。
我、顧源、Neil、藍訣,甚至唐宛如,都躲在一邊,瑟瑟發抖,恐懼地看着面前兩個小宇宙都燃燒到了極限的人互相投擲着雪球。他們動作敏捷,手起刀落,并且伴随着無數中英文的口頭攻擊。
我們一排觀衆站在旁邊,表情沉痛地揉着太陽穴。
當他們兩個消停下來的時候,我們看見了像剛從雪裏刨出來落難者的宮洺,他的Gi黑色小西裝被扯到了肩膀下面,而對面的顧裏,表情像是曼哈頓自由島上的勝利女神一樣,但是,她的禮服皺巴巴的,像是剛從洗衣機理拿出來,鑒于上面都是雪和冰渣,或許也可以說是剛從刨冰機裏拿出來的。
“Kitty!去幫我倒一杯香槟過來!我中場休息!”宮洺咬牙切齒地面對着顧裏,頭也不回地對Kitty說。Kitty尴尬地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去倒香槟。
“藍訣!去往他的香槟裏投毒!”顧裏一臉寒霜,沖着宮洺,頭也不回地說。藍訣努力在臉上假笑了一下,朝香槟跑了過去。(……)
我只能說,他們都是頂級的助理。
“我不得不提醒你,收購成功的話,我就是你們公司的大股東,你敢毒死我,我就讓你們公司所有的人喝西北風。”宮洺洋洋得意地,用他那張冷冰冰的臉,假笑着對顧裏說。
“哦喲,我收到了驚吓!”顧裏反唇相譏(這個時候,我和唐婉如都同時擡起了頭,想看看顧裏有沒有扶住胸口)“你別忘記了,收購成功的前提,是你答應讓我成為新的財務總監。哼哼,你敢讓我公司的人都喝西北風,我就敢偷光你們公司的錢,讓你們連西北風都沒得喝!”
于是,他們兩個又開始了瘋狂的雨雪攻擊。
周圍的人看了看,知道這場戰役在所難免,于是,我們紛紛痛苦地選擇了陣營,随後尖叫着加入了戰鬥,我本來想跑到顧裏那邊去,結果被崇光狠狠地拖到了宮洺的陣營,“嫁(又鳥)随(又鳥)嫁狗随狗吧你!”
本來雙方勢均力敵,但是,唐宛如戰鬥力實在太強,我們漸漸敗下陣來。
中途技術暫停的時候,我、宮洺、崇光和Kitty看着站在對面的五個人——顧源、顧裏、唐宛如、Neil、藍訣,我們沖着對方陣營抱怨:“不公平!我們只有四個人!”
顧裏挺身而出,拉着Neil和唐宛如的手說:“但我們這邊有三個女孩子!”
“哦哦哦哦顧裏!我祝你被砸的連你媽都不認識!”Neil氣炸了,臉鼓的像一個氣球。
顧裏笑了笑,有點嗔怪地對他說:“親愛的,你說什麽,我媽本來就不認識我,我自己都不知道生母是誰,呵呵。”
我站在對面,眼睛都快脫框了。
Neil氣鼓鼓地退出了戰鬥,藍訣也舉手投降,Kitty也一瘸一拐地戰敗退出了比賽,現在好了,剩下顧裏、顧源、唐婉如。以及崇光、宮洺、我,我們依然大眼瞪小眼。
巨大的夕陽籠罩在院子上面,看上去就像是特效做出來的場景,美好得不真實。
藍訣在屋子裏放起了音樂,是美好的聖誕歌曲,一個溫柔的男聲在唱着頌揚聖誕和愛情的旋律,鋼琴和蘇格蘭風笛的伴奏。
軟綿綿的積雪,把整個長滿水杉的花園裝點得像是随時會有聖誕老人駕着雪橇從裏面跑出來,然後一路撒下各種禮物盒子一樣。
夕陽的光芒籠罩在我們的臉上,讓每個人看起來都年輕了好多。頭頂飄落的雪花,像是精美的白金別針一樣鑲嵌在我們的身上。
我第一次,看見那麽多的人,一起發出如此開心的笑容。
我站在邊上,心裏裝滿了像是溫熱的蜂蜜水一樣甜蜜的情緒。眼前的場景,像是打了柔光的慢鏡頭一樣,持續在我的面前放映着。我看着熱鬧的他們,鬥嘴的他們,彼此毆打的他們(……),喝着香槟臉紅的他們,醉醺醺地胡亂開玩笑的他們,真想時間永遠停在這裏。
這是離上海市中心很遠的頂級別墅區。
能夠踏進這個區域的人非常非常少,但是,這裏卻一點都不冷清。
我想,離我們很遠的市中心,現在肯定也是一片洋溢着幸福的景象吧。
因為每一年的這個時候,都是上海最漂亮的時節,甚至比春節的時候還要漂亮。所有的燈都開了,每一棟摩天大樓都在飄滿雪花的天空裏閃閃發光。滿街的扯都開得很慢,因為總是有戴着紅白聖誕帽的外國小孩,叽叽喳喳地在大街上亂跑。但是每一個司機都笑得很開心,他們還會搖下窗戶,朝可愛的小孩子丢出一塊糖。
所以的商場都在打折,就連從來不打折的Hermes和LV,店員臉上也充滿了溫暖的微笑——或者說這也是某種程度上的額外贈品。
每一間餐廳都擠滿了人,暖洋洋的暖氣從窗口蔓延到街上。很多很多的情侶都在街上手牽着手,像是王菲歌裏唱的那樣,慢慢地走着看細水長流,或者越過千堆積雪。無論是穿着牛仔褲,染着金黃頭發的年輕學生,還是穿着Gi的貴族們,都從車上下來,在歡樂的街上漫步,整個城市像被灑滿了金粉一樣發光。
聖誕的鐘聲不時在外灘響起來,飄蕩在浩浩蕩蕩的江面上。
每一年,是最漂亮的時候。每一年,最最溫暖的時候。
藍訣在廚房裏,把那個巨大的蛋糕從盒子裏拿出來,然後把生日蠟燭一根一根地插到上面。
Neil走進廚房倒水喝的時候,他問:“要幫忙麽?”
藍訣轉過頭來,微笑着對他說:“不用了。”
Neil拿着水杯,靠在餐桌邊上,對藍訣說:“你的名字聽起來很複雜。”
藍訣想了想,對Neil這個在美國長大的人來說,确實有點複雜,他說:“你可以叫我Jack。”
“I am Neil!”Neil伸過手去,對他自我介紹着。
Neil看着面前穿着Dior窄身西裝的藍訣,和他脖子隐隐透出的紫色Hermes真絲男式領巾,聞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Dolce&Gabbana味道的香水(這和Neil用的香水是一樣的),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起面前這個清秀的男生來。
他揚起一邊的嘴角,有點壞笑地問:“Jack,may I ask you a question?”
藍訣回過頭,擡起手,把手背上不小心碰到的奶油放到舌頭上,舔了舔,然後看着面前這個英俊的混血兒,歪了歪頭,甜美地笑着“Sure。”
Neil轉身關上了廚房的門。
就在我覺得這是一年最最幸福的時刻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讓我更加幸福的電話。看到手機上來自南湘的電話的時候,我激動得快要哭了。我接起電話,聽見她在電話裏說:“聖誕快樂……林簫,我很想你。”電話裏她的聲音依然甜美,雖然有一些沙啞,卻是讓我懷念的語調。
我對顧裏、崇光他們說我要出去一下,馬上回來。他們都很好奇,于是我告訴他們我有一個外地朋友,路過上海,而且就在上海南站,不是很遠,我過去拿個東西就回來。
于是我匆忙地跑出佘山莊園,我太想見到南湘了。也許是失去了簡溪的關系,我不想再有一個人離開我的生命。
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崇光在背後叫我,說他開車送我去。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