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八·吏驚繡斧指東海

早先溫鏡察覺出紅疹這病發病區域有緩有疾,他趁着晚上沒人親自到揚州周遭看過,确實最先有苗頭的地方就是狼山方向。

卻不知霞兒的舅舅在那裏失蹤,這兩者有沒有聯系。

這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兩人各自按下心中遲疑,轉而論起紅疹之症的解法。

在金陵時溫鏡見識過霞兒醫治折煙的傷,肺腑裏的或許需要長年累月的修養,但頸間的淤青和腰腹皮下洇出的血是頃刻間就修複好的。霞兒一個小姑娘尚如此,付小春更不在話下,與鑰娘的白礬之法不謀而合,他給出一張方子,溫鏡看了,上頭除了白礬之外還加了珍珠粉、翠葉羅帏草等等。

“死人身上尚且管用,活人血熱膚活,自然只有更管用。”付小春說得十分篤定,想必驗證過多回,據此,溫鏡覺得三途殿擱他們那會兒大概就是整容美容皮膚科,神了。

至于去海上尋人,這就須回家商量,付小春也同意,畢竟他出海也不方便,只給溫鏡贈了一枚怪模怪樣的玉牌,說是能祛毒防身,溫鏡接了,是半只手掌大的玉牌,正面雕彼岸花,蕊絲纖長,花瓣蜷曲夭姣,雕工還挺精細,他便謝過主人打道回府。

此行收獲頗豐,若說有什麽意外,那便是榮五。

榮五十分地盡忠職守,霞兒叫他找人他就找人,叫他引路他就引路,而後溫鏡以為他的使命就到此為止,沒想到他還要跟着,說是“聽候差遣”,溫鏡一陣頭疼,也無法,只得将人領回家。

遙遙能看見自家水閣一角,溫鏡忽然轉過身看向榮五。先前他一直沒敢放開手腳查問紅疹之症,那是因為無論是他自己去還是派誰去,說不好都有感染之虞,自己感染事小,回來這一大家子呢。

可是榮五不一樣啊,據溫鏡觀察,榮五走路腳掌着地,輕而無聲,這是還保留了生前的功夫,可他分明又不是活人,不是活人就不害怕什麽勞什子紅疹啊。

一片北風呼嘯,溫鏡出聲詢問:“你日行多少裏?”

榮五老老實實道:“千二百裏。”

那倒還挺厲害的,溫鏡點點頭,沉吟道:“我要你去辦一件事,你在此處等着。”他行出去幾步又退回來,“算了,你跟我來。”

待回到水閣,榮五十分懂事,見溫鏡坐在書案前似乎要動筆,便自己在房中找着燈具給點了,又要給溫鏡磨墨,溫鏡同學體驗了一把古代AI。就還…

挺奇怪的。

他一面吩咐榮五關好門,怕驚醒了折煙——要是折煙醒來瞧見榮五那不得吓一跳,一面開始下筆。他先劃了長江,接着是揚州城,一路往東,接着是海安、海陵,一路畫到入海口的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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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出幾個主要縣府的方位,溫鏡大致瞧一瞧位置,開始添标注。

先前只是有個大致的猜測,這一下筆就有了更為具象的總結,越畫溫鏡越肯定,揚州東西南北四面,紅疹之症就是一路從東面傳來的。東面,從狼山,或者更遠,會是從海上麽?

他不知道,他打算先遣榮五去看看。

不一時一副簡易的地圖成型,溫鏡招呼榮五來看:“這是揚州,我須你往狼山走一趟,”他吩咐道,“沿途要看兩件事,其一,各縣府大致病情;其二,是否有藥到病除的高人,尤以成規模的藥鋪、醫館為重。”

折煙去過藥鋪,這件事溫鏡一直在思考。下毒的人一定不是無的放矢,既下了毒必然有所圖。付小春雖然錯怪了白玉樓,但他提供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思路。有所圖,空口白牙憑什麽有所圖,而通過治病救人,通過緩解疫病,這個“有所圖”或許就好圖許多,這其中可不就是藥鋪和醫局嫌疑最大。

溫鏡最後拍板:“這是輿圖,時限三日,若是迷路或是遇上什麽麻煩,你就原路返回,不必強求,”他還是有點沒底,身手雖然保持但智商還留有幾分?他道,“去吧,即刻出發。”

榮五月白的衣裳仙氣飄飄,臨行前還站在門外給溫鏡揖了一揖,這才飄然離去。

溫鏡望着他離去的方向和空無一人的庭院,心想目前也就這樣,其餘的,等榮五了解了解情況再做定奪…就這樣他心裏想着事,冷不丁吓了一跳,因為就在方才空空如也的院子裏,他驀地看見一個人。

???這人出現得比榮五還毫無預兆,頭發散着,只在腦後草草紮了一截紫绫,大冷的天兒外袍要披不披地挂在肩頭,一張臉…

溫鏡從未見過他哥這麽嚴肅的表情,滿臉的山雨欲來。溫鏡本來被他披頭散發的吓了一跳,待看清了他的臉色更害怕了,連忙迎出去:“這麽晚了,你…?”

“溫偕月,”溫钰立在冬夜蕭瑟的庭院中,一旁是凝滞的一汪池水,而他的神情比冬池更為凝滞,“方才是什麽人?”

溫鏡不明白為何他哥是這個神情,莫名道:“是榮五,就是我先前提到的霞兒姑娘做的傀儡。”

“他幹什麽來了?”溫钰未置可否。

溫鏡便将這一夜此前的事兒大致說了一遍,只隐去清源洗濁散一節,他觑着溫钰的臉色,發現他說得越多他哥臉色越好,最後聽完溫钰仿佛松了一大口氣,招招手:“進去說話。”

他一面進室內一面跟溫鏡道:“左右等你不來,我瞧鑰娘忙得也累了就打發她去歇息,親自來瞧瞧,誰知…明兒早上付小春的藥方你記得拿給你姐姐瞧。對了,你說揚州三途殿就離咱們不遠?”

溫鏡稱是,溫钰嘆道:“往後便是低頭不見擡頭見,這一節過去須得正經拜會才是。”

溫鏡想,可不麽,還指望着付小春的解藥呢。

“叫傀儡先行探路确實明智,出海的事情你就別管了,我來安排。”

溫鏡又聽溫钰說了幾句,忍不住打斷:“哥,你方才想說‘誰知’什麽?”

為什麽大半夜一臉讨債臉,怪吓人的。

溫钰忽然擡頭瞧他,這麽一瞧就是半晌,最後才略擡了擡嘴角:“誰知看見了一名那麽平頭整臉的,”他盯着溫鏡的眼睛,“我是怕有人沒得把你帶壞,什麽人也往家裏領。”

“誰…?”

溫钰擺擺手:“先前我聽你說那個李沽雪直接領着你住進了秦淮河畔的樓子,我就覺着不靠譜,以後放蕩纨绔那一套,你少學。”

啊,溫鏡轉過彎兒,榮五那張臉,他哥大概錯認成了倌兒,還錯以為…他出去尋花問柳,還把人領回了家。

與此同時,這也是自溫鏡回來以後兄弟倆頭一次聊到李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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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一丢丢的劇透:本卷要到十幾章老李才會出場,在那之前只會出現在溫小鏡的腦子裏,嗯。

然後然後 感謝追文的小夥伴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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