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純白的祭品
白裙少女在盛開着薔薇的夢境中穿行。
天穹陰暗，滿月高懸，廢棄的古堡間攀援着扭曲的藤蔓，鋼琴聲在幽暗的窗格深處響起。
伊莎琳循着聲音的方向朝前走去。
她沒有穿女王的華服，而是赤/裸着雙腳，身上只穿着一件絲綢吊帶睡裙。在她左側鎖骨下方柔嫩潔白的肌膚上，點綴着一朵被荊棘捆縛的玫瑰。
這是那位神明的印記。
塔索告訴她在進入夢境以後，“祂”會循着标記穿過混亂無序的噩夢，從而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但遇到神明以後會發生什麽，塔索沒有告訴她。
伊莎琳收斂心神，一步步走上黑曜石階梯，敲響了城堡的門。
沒有回應。
反倒是因為她的動作，門被推開了一絲罅隙。
月光從門縫灑下，照亮了內裏的一架三角鋼琴。
冷然幽詭的琴聲便是從鋼琴中所流出的。
黑白琴鍵顫動，卻無人彈奏。
伊莎琳：……鬧鬼了。
她壯着膽子推開門，走到鋼琴旁邊。擡起手想要擒住不存在的“彈奏者”的咽喉。
什麽都沒有發生。
她觸碰到的只是一片空氣。
伊莎琳稍微松了一口氣，打量起四下的環境。
這是一座數層樓高的大廳，高聳的穹頂上裝飾着壁畫，奢華的樓梯分為兩半，分別向左右兩側的二樓延伸，臺階上鋪着厚厚的地毯。
伊莎琳盯着壁畫看了一會兒。
上面描繪的是暗夜樹林裏的植物，卻莫名給人一種心悸的感覺，看久了覺得非常不适，那扭曲的線條仿佛讓靈魂也變得混亂起來。
在少女凝視着上方的時候。
一根長而晦暗的條狀物，不知是觸手還是藤蔓，緩慢無聲地在陰影中蜿蜒，接近了她的腳踝。
“它”繞着她雪白纖細的腳踝轉了幾圈，卻沒有急于狩獵。直到更多的黑影朝她接近，它們才同時一擁而上。
伊莎琳的眼睛被什麽東西捂上了。
滑膩陰冷的觸感讓她的肌膚微微顫/栗，想擡起手把礙事的東西從眼前拿開，手腕卻也被纏上。細小的吸盤隔着皮膚親吻她的血管，描摹着她骨骼的形狀。
在最初的慌亂過去以後，伊莎琳冷靜下來，嘗試對話。
“塔索說你不會傷害我。”
窸窸窣窣的聲響在她周圍響起，仿佛是那些觸手在彼此交流着什麽。
一根觸手探出細小柔軟的尾尖，在她的掌心寫了“是”這個單詞。
“……你們是，”伊莎琳遲疑了一下，“神嗎？”
“不。”觸手寫道。
“我們是祂微不足道的力量碎片。”
“我們将成為你的力量。”
伊莎琳感到鎖骨下方的印記處一陣灼痛，有什麽東西如水蛭般吸附在上面，攫取着她的血，卻又将某種黑暗而無序的力量注入了她的身體。
這力量歡欣雀躍地沖撞着她的血管，随着靜脈回流入她的心髒，将她生者的靈魂緊緊攥住，直到窒息的最後一刻才将她松開。
金發少女暈倒在大廳猩紅的地毯上。
琴聲停了。
鋼琴前的虛空震顫了一下，緩緩浮現出一道人形。
祂擡起修長指節，将稍微歪向一旁的領結扶正。旋即走到伊莎琳的身旁，微微低下頭，用虛無的灰色眼眸凝視着她的側臉。
神明的長發垂落在少女的金發上，猶如滿地流淌的碎金。
祂将她攔腰抱起，放在鋼琴的譜臺上。潔白的肌膚映襯着深黑的琴殼，如同聖潔而誘/惑的祭品，一截絲綢滑落在祂的掌背上。
修長手指撥動琴鍵，黑與白交織纏繞。
神彈奏起祂的音樂。
***
伊莎琳在黑暗中猛然坐起。
她手撫胸口，用力地深呼吸了幾下，意識到身處于安全的房間裏，才将枕頭墊在肩後，緩緩地倚了下來。
窗外是一輪銀色的月亮，王宮的尖頂建築宛如幽寂的森林。
“陛下。”門外傳來塔索低冷沉靜的聲線，“我可以進來麽？”
伊莎琳披上鬥篷，為塔索打開了房間的門。
“您的臉色不太好。”
身穿晚禮服的金發公爵關切地說。
“現在是午夜時分，塔索，”伊莎琳的聲音還帶着尚未睡醒的慵懶，“不要告訴我你住在了王宮裏。”
“我擔心陛下陷入夢魇，所以特地在門口守着。”塔索輕聲說，“我能看看您身上的印記嗎？”
“先把門關上。”伊莎琳不想被仆人撞見這一幕。
塔索反手将房間的門關上，朝前走了一步。
他擡起修長清冷的手指，緩慢而輕柔地掀開了她的鬥篷。
少女一側的肩膀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伊莎琳垂眸看向鎖骨下方。
印記變得更為華麗，同時也更為怪誕了。
——之前那個印記，還是塔索半跪在她面前，一筆筆為她畫上的。
但從夢境中醒來以後，這個印記同手臂上光明神的印記一樣，變得無比真實，成為了神明與信徒之間連接的紐帶。
“我可以親吻您的印記嗎？”
塔索摘下眼鏡，冰冷的眼眸倒映出盛放的荊棘玫瑰，浮現出一抹熱烈的渴求。
伊莎琳：“？”
“您現在這副模樣可以誘/惑神明。”
塔索定定地凝視着她，視線緩緩上移，落在她蒼白柔美的臉頰上。
皎潔月光從窗格灑下，落在少女纖細的肩角，将每一根發絲都勾勒得纖毫畢現。她眼眸清澈碧綠，白皙通透的臉頰上泛着淡淡紅意，恍若通透的玉石。
“啊，”她怔了一下，玫瑰色的唇瓣微微翕動，“我還以為神明已經擺脫低級趣味了。”
“神明的确沒有肉/體上的趣味，”塔索朝她走近了一步，嗓音沉沉，“但祂的靈魂卻深陷永恒的饑/渴，再多的祭品也無法滿足。”
伊莎琳後退了一步，脊背抵上冰冷的窗格。
“你确定要吻我嗎？”她擡起手輕撫了一下纖長的脖頸，指尖抵在纏繞荊棘的花瓣上。
月光下，她小巧的耳垂仿若透明，姣好的側臉和肩頸線條閃爍着朦胧的柔光。
恍如最完美的祭品。
塔索擡起手撐在她身後的玻璃上，絲綢般的長發低低垂落，從她的鎖骨淌下。
他閉上雙眼。
柔軟的手指抵上了他的薄唇。
“在親吻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
“知無不言。”
他溫和而縱容地說。
“算了，”伊莎琳搖了搖頭，“不管你是什麽，現在我都想吻你。”
——知道太多反而不好，還是先攻略了再說吧。
塔索挺拔的身形微微一僵，嗓音低啞地回答：“好。”
***
黑暗的室內流淌着一線月光。
塔索伸出手撫摸着女王被月色照亮的側臉，回應着她的吻。
奇怪的感覺……
人類化身的低劣欲/望并不能帶給他太多愉悅。
但在看到她輕顫的長睫，泛紅的耳尖以後。
他希望能取悅她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