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思陽被困在衣櫃和褚越的胸膛之間,無處可逃。

他有點倉惶地跟褚越對視,見到對方那雙墨色的眼睛裏暗流湧動,生怕對方動氣,也顧不得其它的了,連忙道:“我不想。”

他語氣稱得上真誠,褚越不知道信了沒有,只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松開了他。

宋思陽悄悄松了一口氣,把睡衣遞給褚越,“穿這套好嗎?”

褚越對生活質量的要求頗高,他是金尊玉貴長大的,吃穿用度無不精細,也習慣了被宋思陽照顧,接過睡衣便去淋浴室。

宋思陽聽着嘩啦啦的水聲,走到床邊坐下,心裏還在打鼓。

室外冰天雪地,屋內暖意盈盈,飄窗處的玻璃受冷熱交替作用起了層朦胧白霧,外頭的景象像是隔了一層塑料膜,模糊不可辨,只剩下微弱的光在風裏巡邏。

宋思陽上一回出門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褚越帶他去新開的酒樓吃飯,他透過車窗看着街上的車水馬龍和來往匆匆的行人,并非不羨慕。

可三年多被切斷與外界聯系的軟禁生活已經讓他喪失大部分跟人溝通的能力,時代發展得太快,日新月異,真要讓他重新融入社會中不是件易事,但宋思陽也不是一點兒都不向往正常的生活,只因為對方是褚越,他才心甘情願地被困在這棟屋子裏。

褚越從淋浴室出來正好見到宋思陽看着窗外發呆。

他沉默地走過去,細微的聲響吸引了宋思陽的注意力,宋思陽又重新将目光放回對方身上。

褚越頭發半幹,睡衣的鈕扣扣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小塊水汽未褪的鎖骨,宋思陽自發地要給對方吹頭發,卻被對方攥住了手腕。

他眨着眼詢問,下一秒就陷入了柔軟的被褥裏。

宋思陽覺得自己方才已經給出了滿分答案,但褚越應當是生氣了,只不過沒有立刻表現出來,而是留到現在才發作。

所有人都知道宋思陽怕褚越生氣,卻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就連褚越都未必知道。

大家都以為宋思陽是因為擔心得到懲戒,比如不能出大門、又比如褚越不可為外人道的一些手段等等,但其實這些都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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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陽只是怕褚越發病而已。

他是親眼見過褚越發病的,嘴唇青紫,胸膛劇烈起伏,平時那麽要強的一個人痛得蜷縮成一團,上一秒還死死盯着他,下一秒就瞳孔渙散失去了意識。

宋思陽至今都無法忘記當時漫天的恐懼感,他的腦袋像是被套進了一個塑料袋裏,越是用力呼吸氧氣就消耗得越快,頭昏腦脹,連自己的心跳聲都那麽清晰,仿佛褚越的痛也蔓延到他的心髒口,要将他鮮嫩的心頭肉狠狠地鈎下來一塊。

那次過後褚越動了場大手術,差點沒能從手術臺上下來,可惜宋思陽做了“逃兵”,沒有去看對方一眼,至少在褚越看來是如此。

再遇之後宋思陽聽醫生這樣說過,“褚先生的病情控制得很不錯,但平時還是要多加注意,不要過于操勞,也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加重心髒負擔。”

年少時他就被灌輸過不能惹褚越生氣的思想,現在就更是把“別惹褚越生氣”這個準則刻進基因裏。

他想褚越平平安安,無病無痛地過下半輩子,哪怕是搭上他一生的自由。

褚越扣得嚴實的睡衣只是一個幌子,宋思陽溫順地任對方動作,很快就與對方沒有阻隔地貼合。

似乎只有深度的負距離才能讓褚越消氣。

在做這事的時候,褚越強勢得沒有商量的餘地。

宋思陽沒什麽話語權,他大多數時候是享受的,被弄得受不了也不懂得逃走,就算全然沒有緩沖的時間,被迫一次又一次地抵達臨界點也只是緊緊摟着褚越的脖子,埋在對方的懷抱裏濕着眼呼吸淩亂地承受。

他叫褚越的名字,希望對方能別那麽激烈,哭得有點可憐,但依舊念着要褚越高興起來,所以乖乖地被擺弄,還抽噎着說:“我真的不想出去.....”

聽起來像是為了逃避懲罰下意識的讨好。

褚越聽他哭,看他求饒,對掌控宋思陽上了瘾。

盡管這個人現在完完全全屬于自己,可每次想到宋思陽曾經抛棄過他,內裏還是不由得升起一股隐隐的暴戾——過往究竟是如何褚越其實已經調查得七七八八,可依舊無法釋懷。

他偏執地希望無論什麽時候、無論什麽情況,宋思陽都得義無反顧地選擇他。

褚越不後悔将宋思陽禁在這裏,說直白點難聽點,他就是奔着将宋思陽養廢的目标在進行着這種定然會被外界诟病的行為。

最好是養到宋思陽喪失自主生活和社交的能力,養到宋思陽只能像一株需要人精心澆灌才能活下去的嬌貴植株依附着他而活。

他恨不得宋思陽的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宋思陽哭得枕頭都濕了,一張臉濕噠噠的,鼻子小幅度地抽動着,顯然是到了承受的極點。

褚越抱着他,感受他的溫度和戰栗,周身的冷厲逐漸融化,終是肯結束這一場太過漫長的床事。

每次到最後宋思陽都有點失神,呼吸綿長地趴在褚越懷裏動也不敢動,怕再給自己惹來禍端。

現在褚越已經收斂很多了,剛到這裏的時候,褚越像是要把兩人分開的四年時光彌補回來似的,宋思陽簡直是被對方整治怕了,有好幾次他聽到褚越過快的心跳聲,吓得要褚越停下來,褚越卻用力地捂着他的嘴堵住他的聲音,不悅地讓他專心點。

宋思陽緩過一陣,懶洋洋躺着地讓褚越摸他。

這樣動人的溫存被褚越輕飄飄的一句話打破,“家裏年後讓我去見張老的孫女。”

宋思陽還不太能回神,聞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等反應過來褚越這句話裏的含義,臉頰上的紅暈被風刮走,只剩下了淡淡的粉色。

他想坐起來,褚越卻按着他不讓他動彈。

宋思陽慢悠悠地回味過來下午陳姨模棱兩可的話,他大概知道褚越為什麽會跟父親吵架了,也明白了陳姨的擔憂從何而來。

褚越過了年就28了,家裏給褚越張羅對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唯一的不定數是宋思陽。

宋思陽垂在身側的十指蜷了起來,剛才熱出來的汗現在變成一層霜附在他的軀體上,涼飕飕的。

褚越接着問:“你怎麽看?”

宋思陽沒想到褚越會問他的意見,半晌讷讷道:“我.....”

我了半天,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他當然不想褚越去相親,可是腦袋裏又蹦出褚越冷然的語氣,“只是養一個無關緊要的情人,也值得你這樣大動幹戈?”

那時宋思陽被褚越養在別墅裏剛滿兩個月,褚越的父親褚明誠幹涉過,甚至找上門來。

褚越不讓宋思陽露面,宋思陽卻怕褚越跟褚明誠起争執,躲在客廳的走廊聽父子倆談話,于是就聽到了褚越用漫不經心的語氣打消褚明誠的顧慮。

宋思陽知道褚越還在怨他當年“背叛”對方,也許将他關起來帶有一定的報複意味,但真正聽到褚越這樣說還是難免傷心。

不過褚越怎樣對他,他都是沒有怨言的,是把他當戀人還是當情人,只要褚越滿意他就全盤接受。

可現在褚越要去相親了,宋思陽六神無主起來。

褚越遲遲等不到宋思陽确切的回話,眉心微乎其微地蹙了下,不再抱着宋思陽,沉聲道:“我答應了。”

普普通通的四個字砸得宋思陽頭暈眼花,他眼睛猝然發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哽咽着道:“那你要趕我走嗎?”

他說的是趕他走,而不是放他走。

褚越反問:“你想走嗎?”

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

兩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試探彼此的态度,一個明明掌握大局卻執意要對方先表态,一個甘願畫地為牢卻又惶恐不安。

宋思陽慢慢坐起來,他不敢看褚越的眼睛,垂着腦袋艱澀道:“我聽你的。”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選擇權都不在他手裏。

但宋思陽想,如果褚越真的不要他了轉而跟別人結婚,他也不可能死皮賴臉地待在這裏做褚越婚姻裏的第三者。

那就太難堪,也太恬不知恥了。

褚越靜默地看着對方因為劇烈運動而淩亂的軟發,他很失望、甚至惱怒聽到宋思陽的回答,但又不可能真的對宋思陽做出什麽實質性的傷害行為,只能借由別的途徑發洩自己的不滿。

宋思陽還在難過的漩渦裏打轉就重新被褚越放倒了。

他紅着眼和褚越接吻,眷戀的、不舍的、飽含愛意的。

他想告訴褚越他有多愛對方,讓褚越不要跟別人結婚,但話到嘴邊,又被怯懦驅趕。

燈光晃得太厲害出現了層層疊疊的重影,他在水霧霧的視線裏恍惚間見到了十七歲的褚越。

那麽清冷、那麽高不可攀。

時間過得可真快,原來他已經認識褚越整整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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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谔的病弱,心髒可以不行,但男人必須行!

小褚:嗯。

ps:為了閱讀的連貫性,接下來寫少年時期直到恢複現在的時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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